尹笳寞本來還欲離開,可是霍曜辰偏偏不準,他能猜到尹笳寞是什麼堅持離開。看霍曜辰言辭凌厲態度又堅決,他只好暫時把離開的心思作罷,霍曜辰長他兩歲,加之霍曜辰為人處世穩重又睿智,他一直敬霍曜辰為兄長。
這邊沐七郎也很不好受,他知道尹笳寞離開受傷的事,也知道尹笳寞是因為他才離開,可是他還是沒有去看看尹笳寞,他本想這一輩子不跟尹笳寞再有交集便是了,可是顯然尹笳寞已經把這件事永遠烙在了心上,這樣一件扯痛心肉的事,要怎麼才能釋然?
半夜翻來覆去睡不著,沐七郎便起身想出去走走,對面賀楚齡的房門已經是緊閉,想來已是安睡。他漫無目的的走著,不知怎的就走到了尹笳寞的門外,大概是白天的事一直困擾著他,他不覺得竟也走到了這里,只見尹笳寞的房內還亮著,他便悄悄的走到了虛掩的窗下。透過窗戶看去,只見尹笳寞的面容甚是憔悴,左臂用白巾吊著,他背對著窗外,神情專注,也不知道在看什麼。
沐七郎心下好奇,稍一移動,終于看見尹笳寞在看些什麼,只見桌上端放著一塊靈牌,沐七郎一怔,是他父母的靈位。是啊,他是因為他父母的離去,才養成了這樣孤僻冷峻的性子,若是他父母能安然陪伴著他長大,他今天恐怕也不會如此,他為自己的父母報仇,無可厚非。他沒有遷怒旁人,已是他大度。可是沐槿還是死在他手上,可是那刀明明就是要刺陰沛賢浪的,是陰沛賢浪拉了自己的母親去做替死鬼,想到這里,沐七郎心里又一陣抽痛,他的母親,他最好最慈愛的母親,被自己的父親害死了,真是諷刺!他又成了沒有娘的孩子!
他的眼楮已是濕潤,他已經很久不能安眠,每每閉上眼,都是沐槿一身鮮血躺在他懷里的樣子,午夜夢回,怎能安懷?可是母親說不要怪笳寞,不要恨爹,縱然是答應了母親,可是這有多難做到?
「尹笳寞,你何苦如此?我不會與你為難,以後也別再作踐自己了。」沐七郎在心里淡淡念道,不想再想下去,轉身便離開。
尹笳寞听覺靈敏,注意到身後有動靜,回過頭,只見一片石青色的衣袖從窗戶前消失,他認識那衣服,是沐槿做給沐七郎的。他的心抽的一痛,他這一輩子最大的錯誤就是失手殺了沐槿,不管多久,就算到死的那天他也不會原諒自己。他也從不期盼沐七郎原諒自己,就是希望沐七郎能過得好些。
沐七郎回到房內,直到天亮才迷迷糊糊地睡去,期間有人來敲門叫他起床吃飯,但是他愣是沒理。直到下午,他才醒了過來,睡眼朦朧之間,似是看到一個人影在他房內晃來晃去,他揉了揉惺忪的睡眼,發現在他房內正是賀西楚齡,知怎麼的,不覺血氣上涌,翻起身來就問︰「你怎麼在這里?」
賀西楚齡被沐七郎的突然出聲嚇了一跳,怯生生的回答道︰「我替你來打掃打掃屋子,洗漱的水已經給你準備好了,你先洗洗吧。」說著,就轉身出了屋子。
沐七郎環視了屋子一周,果然比先前要干淨整潔,見賀西楚齡出去,他便起身去梳洗,端起漱口水,他便聞到一股濃濃的薄荷味道,以前在離濱王宮他就是喜歡這樣濃濃薄荷味的漱口水,只是到了聚義山莊,便也入鄉隨俗。他細細洗漱完,正愁要出去吃點什麼,就見賀西楚齡端了些許食物進來。
賀西楚齡將食物一一擺在桌子上,笑著說︰「你睡了這麼久,定是餓壞了,這些東西我一直用文火煨在灶子上,都還是熱的,先喝一杯茉莉雪耳羹吧。」賀楚齡將湯碗遞給沐七郎。
沐七郎接過,抿了一小口,心中煞是納悶,以前他在離濱王宮夏秋季節午睡起來後都要先喝一碗茉莉雪耳羹的,只是出來了半年,這樣的習慣早已改掉了,這樣突然地再看到熟悉的羹湯,只覺得心中怪怪的,這賀西楚齡的本身也忒大,連這個都知道。
賀西楚齡好像知道沐七郎在想什麼似的,笑盈盈地說道︰「你是太子爺,想要打听什麼打听不出來啊?什麼我都知道!」
沐七郎听賀西楚齡這樣說,好像來了興致,便問道︰「那你倒說說,除了漱口水和這茉莉雪耳羹,你還知道些什麼?」
「那你先吃著,你邊吃,我邊說,可好?」
沐七郎點點頭,正好他也是餓了,拿起筷子吃了起來,于是賀西楚齡便在他身邊眉飛色舞的道來︰「你喜歡睡玉枕,喜歡吃冰鎮的果子,喜歡吃串烤的野味,冬天喜歡去西郊的行宮過冬,夏天喜歡到慶心園去避暑,喜歡到西陵的圍場去狩獵,不喜歡長相丑陋怪異的食物,不喜歡那些細細小小的昆蟲,不喜歡以前教你詩文的先生……」賀西楚齡就這樣滔滔不絕的說著,把她這九年來所探听到的一切都一件一件道出來,直到她發現沐七郎已經放下碗筷以一種說不清道不明的眼色看著她,她才不好意思地停了下來,訕訕地問道︰「我是不是說太多了?」
「沒有。」沐七郎沒有表情,只是搖了搖頭。
「你生氣了?」賀西楚齡問得小心翼翼。
「沒有,我吃飽了,你出去吧。」
「不出去走走嗎?你都悶了這麼久了。」
「我想再睡一會。」
「你已經睡了很久了。」賀西楚綾真擔心這樣下去,沐七郎會出什麼問題。
「出去吧,我想再睡一會。」沐七郎本就只穿著里衣,此時他便直直地又躺回被窩,不再理會她。
賀西楚齡見他這樣,也不好再說什麼,收拾好餐具,便退出房去,又替他將門關上。
听見賀西楚齡出去的聲音,沐七郎才長長地吁了一口氣,原來這個世界上還有像賀西楚齡這樣的女人,她沒有言寧的美艷靈動,沒有晴初的陽光俏麗,卻別有一種溫柔雅致的韻味。她竟然能記得自己所有大大小小,連自己都不太清楚的喜好與習慣。
賀西楚齡,我寧願你不要對我這麼好!
沐七郎又是迷迷糊糊地睡了一夜,等到醒來的時候,已是第二天日曬三竿的時候,房內已沒有賀西楚綾的身影,但是有賀西楚齡為他準備好的洗漱水,還有保溫食籃里面的食物。
他匆匆洗漱完,吃了東西,走出房門卻發現對面賀西楚齡的房門已是大開,人卻不在屋內。他也沒有多想,向院外走去,好久沒有呼吸新鮮空氣,沒有被陽光曬曬,已是秋季,天氣轉冷,被陽光曬曬,甚是溫暖,心情也頓時晴了一些。
他走進花園,只見尹笳寞也對著他從另一個側門走進,可是不料在尹笳寞發現他的那一瞬間,立馬掉轉頭離開了,沐七郎氣結,但是也沒有辦法,尹笳寞一定認為自己不想見到他,避開彼此對誰都好。
他繼續前行,只見霍曜辰和楊言寧正笑著立在湖邊,霍曜辰永遠都是用那種寵愛又憐惜的眼神看著楊言寧,楊言寧在哪,他的目光便落在哪。霍曜辰摘下一朵粉色海棠替言寧插在發間,楊言寧臉頰頓時紅暈雙生,水目含情脈脈,嬌滴滴的臉龐就像一顆初熟的桃子,嬌女敕無比。沐七郎第一次看見楊言寧這副模樣,只覺得所有的神思都被她牽動,一顆心好像也隨著她飛走。可是當下一秒楊言寧嬌滴滴的落進霍曜辰的懷里,他又再次如夢初醒,楊言寧再美再好,終不是屬于他的。幸好,楊言寧的歸屬是霍曜辰,這個世界上再沒有人任何人比霍曜辰合適去照顧楊言寧了。
言寧啊,我希望你永遠都幸福!
沐七郎不想再看他們恩愛無比的樣子,便扭頭打算從另一條小路離開。沒想到,楊言寧眼尖,卻看到了沐七郎的背影,便大聲喚道︰「七郎!」
沐七郎听見言寧喚他,也不得不轉過身來,裝出剛剛看見他們倆的樣子,笑著迎上去,道「這麼巧,你們也在這兒啊!」
楊言寧臉上已經潮紅一片,幸好沐七郎這樣說,以為他沒有發現剛剛自己跟霍曜辰的耳鬢廝磨,才微微放下心來。
「你終于肯起來了,再這樣下去,我倒以為你要閉關練功了!」霍曜辰打趣道。
沐七郎也笑道︰「沒那麼好的興致,不過就是想睡覺罷了!」
「你要不要去蝴蝶谷看看?」楊言寧問。
「去蝴蝶谷做什麼?」沐七郎不明就以。
「楚齡姐听說了姑姑的事,想要去拜見姑姑,晴初就領著她去了。」楊言寧回答道。
沐七郎臉色一變,拔腿就跑。
看見沐七郎跑開的背影,楊言寧不禁有些訕訕︰「每次提到楚齡,他就會變得特別激動。」
「他心里有解不開的解。」霍曜辰平靜的回答著,「但是總會好的。」
等到沐七郎趕到沐槿的墓邊時,卻見蒙晴初和賀西楚齡彎著腰在墓前忙著什麼,墓前已被收拾的很齊整,還擺了一些精致的甜點和水果。
沐七郎放慢腳步,緩緩走到兩人身後,問道︰「你們在做什麼?」
蒙晴初笑而不答,只是用水囊在往地上澆水,賀西楚齡松了松土,啟口說道︰「听言寧說母親最愛粉藍花,可是粉藍花少見。我也喜歡粉藍花,得了些種子在家中的院子中了兩顆,還有幾顆一直放在隨身的香囊里,現下,種在母親的墓前,等到來年夏天,粉藍花朵朵綻放,母親肯定歡喜!」盡管沐七郎並不承認自己的身份,但她還是把自己當做是沐七郎的妻子,稱沐槿為母親,也是理所當然。
沐七郎心中一顫,說道︰「你有心了。」
「這是應該的啊。」賀西楚綾種好最後一顆種子,在心里默默念道︰「母親,你放心,我一定會代你好好照顧七郎的。」
沐七郎看著賀西楚齡虔誠的模樣,心中好像有什麼被牽動。他的母親,定然很喜歡這樣的兒媳婦吧?落落大方,美麗賢惠。陰沛賢浪雖然生性殘暴冷酷,但是在用人方面無疑是精明的,他向來知人善用,身邊人才濟濟。就連他以前的王後納堂吉意,陰沛元安的正妃納堂玉心都是再適合不過的。現在為他所選的正妻也是這樣博學多才,八面玲瓏,溫柔體貼,實在是再合適不過的儲妃人選,只是若不是跟著他,會不會更好一些?可是看著賀西楚齡的樣子,又實在是覺得她好像甘之如飴。
難道這個世界總是這樣麼?自己愛的和愛自己的總不能是同一個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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