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言兒,你們快來!」
伴著霍曜辰的叫喊聲,楊言寧和葉渡立馬奔進了無雄的房間,卻見無雄坐在太師椅上一動不動,閉著雙眼臉色已是青白,好像已經沒有了氣息。
「曜辰?」楊言寧不敢開口問,她已經把無雄當做了親人,難道就這麼說沒有就沒有了嗎?昨天大家不是還坐在一起吃晚飯的嗎?
葉渡此時也是忍不住的顫抖,這個世界上真正對他好的人,難道最終都會離他而去麼?
「前輩是自斷全身經脈而亡,已經死絕。」霍曜辰的臉上滿是哀痛,顫抖著把無雄的遺書遞給了楊言寧。
楊言寧接過,認真的看著,意思十分明了,原來無雄在知道梅晶死後就抱了必死的心,只是想著還是該把九重飛鷹傳下去,就悉心教導霍曜辰,直到一個月後霍曜辰已經將九重飛鷹的秘訣從頭到尾牢記于心,也知道了修煉之法,以後只要自己慢慢參詳修煉就可以。無雄這才安心離去,他請求他們將他火化,將他的骨灰帶到梅晶身邊。太師椅邊上放著的一本神南掌法是他少時學過的最出眾的武藝,他一直覺得對不起蔣氏兄弟,所以讓他們把這本掌法交給蔣氏兄弟。至于這屋子里有什麼有用的玩意他們想帶都可以帶走,只是他們在走之前必須將院子燒掉,他希望所有的一切都到此為止,他能夠和梅晶永遠廝守,再不分開。
看完遺書,楊言寧已是泣不成聲,原來無雄愛得這麼深沉,他用了十幾年來贖罪,知道梅晶死後更是追隨梅晶而去,真是夠了,什麼都夠了!
最終,葉渡只是拿了他一直在練的一套劍法和兵器室里的一把保存得還算好的劍,而霍曜辰和楊言寧什麼也沒有拿。
此時大火已經吞噬了院子里的一切,火舌肆意地在花架上,在屋頂蔓延,霍曜辰手里捧著無雄的骨灰,他們三個人站在遠處呆呆地看著,從這一刻開始,大概什麼都不復存在了。
「阿渡,你今後有什麼打算?」楊言寧看著葉渡問道,此時的葉渡整個眼眶都是紅的,她知道,葉渡是想把這里當做家,暫時安頓下來,可是無雄還是等不及了,那葉渡該怎麼辦?把他帶回聚義山莊嗎?
葉渡定了半晌,才說道︰「我要去參軍!」他說的不是想,是要,語氣堅定而倔強。
「參軍?」楊言寧咂舌,「你當時不是為了逃離戰爭才離開洛邑城的嗎?」
「當時和現在不一樣了,我與你們和前輩相處了這一段日子,若還是那樣的膽小鬼,還配說自己與你們相識一場嗎?反正我孑然一身,也沒有什麼牽掛,現在也學了點武藝,還不如投身到戰場上去!」葉渡昂著腦袋答道。
楊言寧頓時對這個堅毅的少年刮目相看,「只是你只有十五歲,參軍還是太小了吧?」
葉渡搖搖頭︰「沒關系,我可以多往上報個幾歲,而且現在正是用人之際,他們不會追究這麼多的!」
「好男兒志在四方,若是以後有需要,隨時到聚義山莊來找我們!」霍曜辰說道,他打心眼里欣賞這個孩子的剛強,好好磨練的話,他會成氣候的。
「好,霍大哥。」葉渡應著,最後看了一眼那個被大火淹沒的院子。
到了辛州城里,葉渡就和他們告別,直接就去了辛州的軍營,而霍曜辰和楊言寧必須完成無雄的遺願,于是他們來到了乘風鏢局。
蔣氏兄弟看到霍曜辰和楊言寧兩人到來,心下無比歡喜,待到楊言寧告訴他們無雄這些年來的經歷和無雄已經故去的事情,兩人都是潸然淚下,情難自已。
接過神南掌法的時候他們兩個人的手都在顫抖,嘴里還喃喃地說著︰「師父終究是沒有忘記我們啊!」
得知霍曜辰帶著無雄的骨灰,更是叫齊了他們的妻子兒女,一起向無雄磕頭,也算送了他最後一程。
本來蔣氏兄弟還想讓他們在鏢局里面多住幾天,可他們早已放心不下洛邑城那邊的狀況了,雖然有靈鳥可以傳遞信息,但他們還是隱隱擔心。幸好陰沛賢浪還沒有什麼具體行動,他們這才能放心,辭別了蔣氏兄弟,就快馬加鞭往洛邑城趕去。
趕了八天的路程,他們終于到達了洛邑,他們先去了竹山,完成無雄的最後一個心願,霍曜辰站在地穴外面等她,楊言寧只身一人進入了地穴。
她捧著無雄的骨灰,一步一步的靠近了梅晶的冰棺,這種感覺好奇妙,仿佛是見證了失散多年的情侶今日終于得以相聚一樣,想到這,淚水已經盛滿了她漲哥眼眶。
梅晶還是跟死時的模樣一樣,整張臉都很蒼白,她的美麗也被定格在四十六歲,她的面貌被隱在白白才霧氣中看不真切,更顯得梅晶像天上人一般,可望不可即。
楊言寧把無雄的骨灰置于冰棺之內,這一幕她大概永遠不會忘記。
「師父,我把無雄前輩帶到你身邊來了,這麼多年,他的心里還是只有你,我想你大概也已經原諒了他,每打一次兵器你都在想他,對不對?」
「師父,你一直留著無雄前輩給你的畫像,你也是一樣愛他的,對不對?」
「師父,以後這里就是你們的天涯海角了,沒有夢兒,沒有孩子,只有你們兩個人,會永永遠遠都在一起。」
楊言寧從地穴躍上來,眼角還掛著淚水,霍曜辰心疼親上了她的眼角,眼淚又咸又澀,從他的齒間彌漫到他的舌間,這樣的味覺刺激了他的神經,他想,他一定會一輩子將這個女子牢牢套在自己身邊。
當他們走到洛邑城門外的時候,守衛的士兵們已經要關上城門了,有士兵看到他們倆人,忙問︰「你們是不是要進城啊?進城就快點進來,馬上就下鑰了!」
此時天才剛剛黑,還遠沒有到關門的時間啊,霍曜辰忙問道︰「兄弟,怎麼今天這麼早就要下鑰了?」
士兵有點不耐煩,回答道︰「反正現在城里的人也不多了,會進城的人也不多了,開著城門也沒有人,這一個月來我們都是這麼早就下鑰的!你們到底進不進城啊?」
「進!」說著,霍曜辰忙拉著楊言寧一起進了城門。
他們已經出門了兩個月,洛邑城內的景象遠比他們想象中的要蕭條。本來洛邑城一直都是很繁華的,此時天剛黑,街上應該有很多店都大開的,街邊也會擺著許多小攤,可是現在很多店都是緊緊閉關著的,連燈也沒有亮著,街邊更是沒有一個小攤,只剩下一些平時擺攤子的木架和一些沒有人打掃的垃圾,街上只有寥寥幾個行人。
他們都還沒有吃晚飯,本來想著進城飽餐一頓的,可是眼前這樣的景象,顯然是找不到地方供他們吃飯的了,便只能回山莊再吃了。
可是正當他們騎行到護城河邊上時,卻見河邊上有一點亮光,還有裊裊的炊煙不斷往上冒。
「曜辰,你看那里!」楊言寧興奮地指著護城河的方向。
霍曜辰眯著眼向護城河的方向望去,只見那炊煙升起來的地方正是他與楊言寧初次相見的時候,他們一起吃的水餃攤,看到楊言寧臉上興奮的表情,他的心好像也要融化了,便牽過楊言寧的韁繩,一齊向護城河邊挪去。
他們走進攤子,只見攤子上並沒有客人,只有那個老板在鍋灶前忙碌著,三張八仙桌上都只孤零零的亮著一盞煤油燈,看起來分外淒涼。
「老伯伯,還有羊肉水餃嗎?」楊言寧笑盈盈地問道。
「有!」老伯一轉過來的時候正對上楊言寧的一雙笑眼,霍曜辰正玉樹臨風地站在她身後,雖然他們只來過一次,但是因為當時夜深,他們倆又格外引人注目,所以老伯一直記得這對男女,所以笑了起來︰「你們倆可是好久沒有來了!」
「但是我們也一直掛念著您這的羊肉水餃呢!我們要滿滿的兩大碗!」楊言寧咧著嘴說道,拉著霍曜辰在他們當時坐過的那張桌旁坐下。
涼涼的晚風拂過他們的面龐,這一年多的點點滴滴都涌過他們的心頭,他們相視而笑,沒有過多言語,已是甜甜美美。
老板把水餃下鍋,回頭看見霍曜辰和楊言寧一臉甜蜜,笑道︰「當初看二位的時候就覺得相配的不得了,現在可是?」
霍曜辰知道老板說的是什麼意思,看楊言寧羞得臉紅,忙一把握住了她的手,道︰「快了,到時候請老伯來喝杯水酒可好?」
這個霍曜辰,自己還沒有答應他呢,就老跟別人說快了,這不是趕鴨子上架麼?楊言寧心里想著,覺得又好氣又好笑。
可是那老伯卻答道︰「那自是好得不得了,我都不知道多久沒有參加過這樣的喜事了!」
「老伯,現在我看好多店家都關門了,你怎麼還出攤呢?」楊言寧忙扯開成親的話題,她一個未出閣的大姑娘怎能不害羞?
老伯重重地嘆了口氣,說道︰「我兒子媳婦帶著孩子逃命去了,怕我這孤老頭子拖累他們,就挑了我不在家的時間走,沒有帶上我,我總得吃口飯不是?那就還得出來擺攤子,但是豬肉還好些,已經很難買到牛羊肉了,再擺幾天恐怕也就擺不下去了。」
楊言寧一听這個便氣得牙癢癢,這個世界上有這麼沒有良心的兒子,這個老伯都這麼一大把年紀了,他們竟然也能做出這樣喪心病狂的事來,但是看老伯的臉色哀聲,楊言寧也不好再數落他兒子媳婦的不是,便說道︰「可是現在城里人少了許多,還能賺到錢嗎?」
「能,現在不少酒樓飯館都關門了,所以倒是也有人願意來我這小攤上。」說著,他便彎下腰去看鍋里的餃子。
不一會兒,餃子便好了,老板將餃子端上,說道︰「兩位請慢用。」
楊言寧已經迫不及待了,喜滋滋地用勺子撈起一個餃子,放在嘴邊吹了兩下,便一口咬下,水餃里面的湯汁順著她的嘴角流下,夾雜著絲絲油光,在燈光下顯得晶瑩剔透,霍曜辰看得出了神,伸出手替她抹去嘴角的油汁,她這才意識到自己的吃相又不好了,忙低下頭,臉上飛紅一片。
霍曜辰卻不以為意,為她倒好了茶,調好了醋和辣椒醬,推到她面前,才自己撈起餃子吃了起來。
灶邊的老伯看到這一幕,又是心酸又是感慨,這個攤子他跟他的老伴擺了大半輩子,那時收攤之前,如果還有剩的水餃,他們也會吃完再回家,水餃里面有濃濃的湯汁,他老伴咬下去的時候經常會有湯汁溢出來,他也會這樣笑著為她抹去,時過境遷,如今年邁看著有這樣恩愛的年輕人也是美事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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越來越接近尾聲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