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八章緣分
經過上次驚心動魄的一頓飯，靈曦深刻感受到了穿越的命運，她注定與皇家這些人糾纏不清，無論走到哪都躲不過。
這也是這段時間她心情不好的原因，她就像是上天的女圭女圭，無論做什麼都逃不過他的擺弄。只要出門，就會與那些皇家子弟糾纏不清，就算躲在家里，她也會成為莫雲驍的妻。
想來真是可笑，她以為討人厭的家伙是三王爺，乍一看如同干淨書生的是小世子，親切的女孩是公主，可憐又可愛的雙胞胎是皇上的弟弟。那麼下次，她再出門，會不會見到孝王，孝王世子，甚至皇上，如果不是二王爺遠在邊關，是不是連二王爺也要見見？
靈曦心里不爽，非常不爽。這種被玩弄于鼓掌之間的感覺，她討厭極了。可她又能怎麼樣呢？
逃嗎？她總是罵自己是膽小鬼，但出了事第一反應永遠不是迎面向前而是逃走。可她能逃到哪里呢？她要躲避的不是姓莫的哪一個人，而是她與姓莫的之間的緣分，這是上天決定的，她能躲得過天嗎？
靈曦郁郁的，她不再去十思樓，也不再上街閑逛，是的，她怕了。就算躲不過上天的安排，她也下意識地逃避，逃得一時算一時。
為了打發在府里的無聊時間，她本想向玥齊學點什麼，可彈琴她覺得手疼，吹簫她覺得嘴疼，或許是因為心沒有靜下來，總之沒有她不嫌的。從她院里傳出的不堪的樂音再次證實，四小姐真的不再是第一才女，而是第一廢物。
玥齊似乎看出來她心里有事，偶爾也會過來探望她一下，可這一個月過去，靈曦整個人憋在屋子里，除了讀從他那里還有書緣齋搬來的大批書冊外，什麼都不做。這感覺有些像他以前的四姐，她之前悄悄溜出去，別人也以為她在房間里讀書識字，所以沒人在意。但玥齊卻覺得哪里不同，具體的卻又說不出來。
「靈曦，我們出去走走怎麼樣？」
「沒心情。」
「難道是上次的那粒發熱的藥，你還在生我氣？」
「我哪里有那麼小心眼。」
「那是為什麼？眼看就要到十一月了，再有一個多月，我便要參加恩科去，你就別再分我的心了。」
「我沒事，你盡管備考。」
「你這樣，讓我怎麼安心。」
玥齊大概已經憋了一個月了，今天終于忍不住才問出來的。看樣子，今天靈曦要是不說，他無論如何都是沒法放心的。
「我見到三王爺了。」
「哎？什麼時候？」
「不止一次。但他並不知我是誰。」
「那你為什麼愁眉苦臉的？是擔心嫁過去之後，他抓住你的短處？」
「這算什麼短處！又沒規定女子不能穿男裝，不許上街。我只是心里郁悶，為什麼會多次踫見他，這難道是什麼緣分？斷都斷不了？」
「你不喜歡那三王爺？」
「你說過他曾經是個游戲花叢的人，那樣的人我自然不喜歡。盡管現在，他看起來完全不像是個紈褲子弟，可是那雙眼楮像劍一樣，鋒利得讓人想躲起來。而我，卻不管怎麼躲都躲不過……」
「靈曦，你信姻緣天定嗎？」
「本來是不信的，現在有點信了……」或許那個神精病一樣的老天，讓她穿過來就是為了莫雲驍，所以才會一直逃不掉、躲不過。
「你願意嫁給他了？」
「我不願能怎麼樣？」
「不能怎樣，最起碼像你這樣呆在屋里，一定不能怎樣。」
靈曦一愣，這個說法怎麼有幾分耳熟？
對呀！她不就是用類似的話勸的莫雲驍嘛！
靈曦突然笑了，笑得有幾分苦澀，卻花枝亂顫，好不明麗！
「今日有空？陪我出去走走？」
「好啊！」
待靈曦換好男子的衣裝，兩人又溜出府去。卻不知後來，後院樹叢里冒出個小廝，不知給誰報信去了。
兩人一路走著，不時有人看向靈曦，滿臉的傾慕與敬佩之意。玥齊糊涂了，這是什麼情況？靈曦一個多月沒出門，走到街上竟然還這麼受關注，而且三教九流什麼人都有，一個月前她究竟做了什麼？她該不會是忘了，她是個女子吧？
玥齊才想問什麼，卻不想兩人到了十思樓。
見靈曦抬腳就往里走，玥齊攔住她。
「別去了，過了巳時，里面早就沒座位了。」
「你來過？」
「別提了。我本來是在家里溫書的，卻不想突然被爹叫了去，說有十思樓這麼個地方，現在影響力可謂遍及東原，很多有志有識之士，都以這里的茶客自居。爹叫我來探探虛實，說掌櫃自稱方微，要我看看他到底是孝王的人，還是皇上的人。」
「結果呢？」
「半個月前開始，我幾乎日日來這十思樓，叫杯茶，听山南海北的人聊‘十思’，倒是沒耽誤溫書的進度，反而更有助益。主事的是鄧家的大公子和二公子，書香門第，其父在朝廷里雖有官職，卻是個閑差，看不出屬于哪一派。而那方公子更是神秘的很，來了這麼多日子，我竟一次都沒踫到。听常來的茶客說，他們也許久不見那位方公子了，言語之間還非常遺憾。」
「你想認識她？還是像幫爹做事？」
「這不沖突啊？順便而已。」
「如果沖突呢？」
「那就要看真實情況到底如何，以及這位方公子，對不對我的眼緣了。」
「哈哈哈哈！那我們進去吧~」
「都跟你說肯定沒位置了。」
靈曦不理會玥齊，徑直走進十思樓。站在中間空場，原本還在大談特談的人見她進來，先是一頓，然後面露驚喜之色，又接著前文滔滔不絕地說了起來。靈曦與玥齊就那樣站在門口，卻不見小二像往常一樣悄聲將人請走。
今日十一月三十，論的是工思，站在中間的人靈曦非常熟悉，正是十思樓開張那日，帶頭為她鼓掌的那人。他自稱秦雕，听他言談便知出自手工世家，似是不安一隅，心有報國之志。今天他身著一襲土色長袍，非但不顯卑微，反而帶著幾分出塵的干淨氣質。靈曦始終覺得，穿什麼固然重要，但一個人骨子里的氣質，往往比衣服更能體現他的修養與德行。
「多日不見方公子，今日還望公子不吝賜教。」
秦雕說完，轉身朝站在門口的靈曦恭恭敬敬地鞠了一禮。靈曦不用回頭也知道旁邊的玥齊驚成了什麼樣，她緩緩地走至中央，向秦雕回禮。
「多日不見秦雕公子，在工思上依舊是獨具匠心，方微甚是佩服。」
「能得方公子的贊美，在下不勝榮幸。」
這也是靈曦引導的，高興就高興，別人夸還要假謙遜，那是對贊賞你的人的不尊重。
「秦雕公子，請恕方微有一問。」
「公子請講。」
「工匠之作，自是個人對材料、器物付出心思所成。然其制造之初並非為了流芳千古，乃是工匠為了養家糊口、賣了置換米糧。若自己的信念與買主想法不同，當如何？」
「死生最大，自然是按照買家意思。」
「那又何來流芳千古呢？」
「這……」
「方微淺見，謹搏公子一笑。」
「願聞其詳。」
「手工制作之人，應將其思言之于口，而非待買家自行領悟。個人與個人見解不同乃是常態，是故，以言語文字引導買主的思路，使其與制造者產生共鳴，是為上策。」
「如此工匠之作可得到更多認可，既可為佳品，又沒有米糧之憂，甚妙！甚妙！」
「獻丑。方微還有些事情，各位公子自便。」
在座的似乎都很習慣她說兩句話就走，禮貌地目送靈曦上了二樓。而玥齊，則是趕緊跟上她。二層除了方公子、鄧家二位公子以及店里的書記員和小二，其他人都是不能上去的。玥齊趕緊跟上她，怕被小二攔在樓下。
靈曦進了薇草閣，玥齊也跟著坐下。
「你在這怎麼稱呼？」
「就叫玥齊，京城里的公子少爺大多與我相識，取個假名沒有必要。」
「我想我不用自我介紹了。你接下來的打算是什麼？」
「你是指我會不會向爹說這件事？」
「我知你不會說，是想問你有何打算。」
「這里是誰的產業？你沒有銀子盤下這十思樓的。」
「你查到的是什麼？」
「這茶樓本是三王爺的，成為十思樓時易主。」
「主人換成了我，或者說，是方微。」
「是……難道這里依舊是三王爺的？」
「呵呵，他將房契給了我，但地契依舊在他手中。」
靈曦這是把整條命都壓進去了，她難道喜歡上了三王爺？
「你不想嫁他，為何如此幫他？」
「正因為不想嫁，才會出手幫他。畢竟，他手中若是握有足夠多的人才，就會看不上謝丞相這個過了氣的文士了。謝家于皇家無用，自然也就不想結親了。」
「在你看來，天子派與孝王派誰會是最後的贏家？」
玥齊想，早在幾個月之前，他要是知道自己將來會拿這個問題問一個女子，他會笑死自己。可眼前，靈曦就是個女子，卻不是個尋常女子。她天資聰慧，想法透徹，不僅指導自己參加恩科，而且還創辦了十思樓！這里大概不只讓謝丞相頭疼，應該已經讓無數立場堅定以及搖擺不定的人頭疼了。悄無聲息地，將天下玩弄于鼓掌之間，就是他這個自詡是她醒來後最親近的人都沒有絲毫察覺。現在的謝靈曦，究竟是怎樣的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