長久不走動的林瀟容腳步有些虛浮,踏出兩步便覺得有些累,將身體的重量放在身邊的人上。感覺到琉香一直穩穩當當的,似乎身子健壯了很多,她側身剛想夸一夸,少年噙著笑容的眼眸直直撞入她腦中。
那樣的眼神,那樣的柔和,那樣的溫暖……又多了一份熟悉。
她靜靜看著他,許久,「我們是不是在哪里見過?」
少年仿若天真般想了想,「見過。」
林瀟容又將腦海里種種人物過濾了遍,得出結論,這應該是原本的林瀟容所認識的人吧。想到這兒,又肯定地點點頭,「可惜我現在都不記得了。」
少年將她的矛盾盡收眼底,安撫道︰「沒關系,你叫我阿然就行。」
她默然點點頭,目光放到他正扶著的自己的手臂上,「阿然,這樣有點不合適,你放開我吧……」
阿然僵了僵,輕輕道︰「好。」
晚上,當楚清與李辰胥鼻青臉腫,一前一後出現在餐桌上的時候,阿然正舉著筷子看似非常隨意的擋在林瀟容面前,林瀟容看著面前那盤活色生香的肉類,吞了口口水,舉著筷子轉向另一盤看起來同樣好吃的醬肘子。
阿然繼續非常隨意的擋住了她,林瀟容原本有些青白的面色瞬時間變得通紅,一拍桌子,吼道︰「你什麼意思?!」
楚清立馬沖過來,給她順著氣,「哎喲,小容容,你病還沒好全,不能這麼激動的啊。」
見她面色沒有好轉,他給好整以暇的阿然遞了個眼色,「阿然是為你好,你身體在逐漸恢復中,只能慢慢來,大葷可不能踫呢。」
林瀟容立馬淚千行,帶著哭腔道︰「我都喝了好多好多好多天的粥了……」
「粥好啊,大嫂,對身體好。」李辰胥一手捂著烏黑一片的左眼眶,一邊齜牙咧嘴道。
難得兩人就一個問題達成共識,楚清瞟瞟他,抬手甩過去一個小瓶,「擦一下,明天就消腫了。」
李辰胥接過瓷瓶,眯著眼楮打量了會,「楚大少爺的東西我可不敢用。」一邊心中暗自嘆,這人皮面具做得異常精細,竟然連淤青都能同正常人臉一樣顯示出來。
楚清頭也不抬,看著阿然細致地挑了些爽口小菜夾給林瀟容,林瀟容一臉無奈埋頭喝粥的情景,眉眼彎彎帶著濃濃的笑意。
一聲高亢的女聲打破了這片寧靜。
「楚清你個王八蛋!」
正沉浸在溫馨場景中的楚清一個激靈打了個羅嗦,接著蹦起來竄出屋子,留下瞠目結舌的三人,唯有阿然與滿屋子奴僕見怪不怪地淡然立著。
沖進來的姑娘眉目精致,身形小巧,一身淺黃色短打,嬌媚中又顯出一絲英氣,她目光掃了屋內眾人一圈,向林瀟容近了幾步,舉著鞭子質問,「楚清那混蛋在哪里?」
林瀟容看著近在咫尺的鞭子,不動聲色將身子往後挪了挪,「他剛剛出去了。」
她倒是不怕這姑娘能傷了她,畢竟李辰胥還在。
阿然抬手將鞭子往一邊撥了撥,「柳柳,她是我和你提過的,容容。」
「容容……」柳柳喃喃重復幾遍,恍然頓悟一般,往後退了一步,收了鞭子雙手別在身後,雙眼游離著看看四周,一張臉慢慢漲得通紅,半響,聲音清脆道,「姐姐,請恕柳柳不敬之罪。」
柳柳的身子伏得極低,林瀟容愣了愣,阿然附耳過來解釋,「你可能忘記了,柳柳與阿楚是青梅竹馬,阿楚平素喜好紅顏知己,故柳柳醋就吃得頻繁了點……」
林瀟容一邊作勢嗯嗯點著頭,一邊想明白過來,「你是說,她將我當成了阿楚的紅顏知己?」
阿然輕輕一笑,「是。」
林瀟容也笑了,「沒事,柳柳姑娘,別多禮啊」想到楚清剛才那倉皇模樣,沒忍住大笑出來,「哈哈哈哈,沒想到阿楚那麼怕你……哈哈哈……」仰天長笑幾聲,便覺得氣有點接不上來,李辰胥搶先擠到兩人中間,隔絕著阿然與她的接觸,眼神刷刷瞟了他幾眼,「大嫂,注意身體。」
阿然兀自一笑,起身揚長而去。
如此又過了幾日,每天定時上演幾部大戲,林瀟容的尋覓肉食之旅,楚清的逃避柳柳之舉,楚清李辰胥二人的明爭暗斗,還有,還有阿然,總是不經意在某個時刻在某個地方出現……
李辰胥這兩天眼皮跳得厲害,總覺得在他所不知道的地方發生了什麼他不知道的事,他頗為頭疼地捏了捏額角,卻仍然沒能把縈繞在心頭的那絲不快壓下去。
消息頻繁傳來,邊關戰事並不吃緊,兩軍對壘良久,像約好般的各不相擾,宮中諸事皆宜,計劃也未被破壞,這日子平靜安寧地很,讓他有足夠的耐心待在這里陪著林瀟容。可是,可是……他又頭痛地糾了糾眼皮。
月朗星稀,林瀟容貓著身子閃進廚房,輕手輕腳翻找著,她很歡喜,這兩天她的嗅覺越發靈敏了,感覺某個溢滿香氣的吃食就在前方不遠處,她滿懷信心繼續模索,因怕人發現而未曾點燈的她,就著月光打量著整個屋子,腳步隨之移動。
廚房拐角處,香氣濃烈,她深吸一口氣,加快腳步,那抹陰影處,不期然的,她撞到了某個東西,柔軟帶著彈性,還有滿身輕淡的艾香。
不用看,她也知道是誰了。
她果斷而迅速地選擇掉頭,嘴里嘟囔著她自己也不知道的話語。
阿然于暗處踱出,擋在她的面前,朦朧光華灑在他的墨黑衣袍上,顯出一種凌人的氣勢,而面容上的光芒卻將他膚色趁得更為瑩白,那白得太過透明,簡直是一種的蒼白,但五官也在這種蒼白中顯得越發俊美,林瀟容看得呆了,愣了愣,張口卻是一句不太相干的話,「我夢游了。」
阿然了然般地微微點頭,「我也是。」執了她的手,邀請道,「我們一起。」
林瀟容下意識地怔了怔,被他一句話堵了回來,「小心點,你夢游呢。」
她抿了抿嘴巴,磨了磨牙,自我催眠般,好,我夢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