君臨大翳 17第十六章 暮春夢遠走江南

作者 ︰ 沈孟

寄住于他人屋檐下,脾氣再好也受不得那幾百號人的差臉色,柏亦君既不覺得虛道人的事是因自己而起,也不覺得虧欠他們蒼霞山。請使用訪問本站。反正現下自己流落街頭,算是相互扯平了罷。她心想自己與北宮冰矜才認識半月余,徐吾宣與冰矜是從小一起長大的師兄妹,若是在冰矜面前兩人相比,自己單槍匹馬的豈能跟冰矜的師門抬杠?孰輕孰重,亦君自然也明白。

而太子秦澈是冰矜的夫婿,咸陽皇宮才是冰矜的歸屬之處。自己那份不知天高地厚的情感,還是落花隨流水去罷。此番一役,柏亦君算是輸的落花流水。

好在亦君還是帶著樂天的求生態度,「否則本草民的日子如何繼續?」她裝模作樣地模模只裝有半兩錢的袖子。這半兩錢還是當時死乞白賴地問冰矜要來收藏的,初遇冰矜,仿佛隔了好多年似的。

對大翳朝的感覺卻並沒有恍如好多年,現下亦君才開始認真打量起這個大翳朝姓秦的天下,打算自己模著石頭過她的大翳人生河。她腦袋清晰,自然不會上什麼咸陽都去求見太子妃北宮冰矜,一是放不下這張臉,柏亦君被耍夠了、惑解夠了、孤獨夠了、心痛夠了,驚艷的綠帽子也戴夠了;二是給人家太子妃平添麻煩,好歹冰矜對亦君絲毫不薄,沒事上宮里去給鬧騰,不是正常人所為;三是真能活著見到冰矜嗎?

由于分不清東南西北,又不想走回頭路,亦君便任選了相反的方向徒步走了去。還未出衡山郡,亦君已然覺得天下之大卻無她容身之所了。

她只知道先遠離這個恩怨情仇是非之地衡山郡,然後再下定奪定居何處,以及憑著半兩錢又該如何生存。

亦君找了家小客棧住下,朝小二旁敲側擊地問了這半兩銀錢能值個五百多文銅錢,心里盤算著光買饅頭吃是能過上個大半年的了。又打听了四方城鎮的路線,才知道原來古代許多山林尚未開發,村與村、鎮與鎮距離有的還挺遠了,糧草恐怕補給不上。又怕自己這單身女性途中翻山越嶺、淌水過河、夜宿黑林實在不安全,踫到搶劫倒還過得去,萬一發現自己是女扮男裝,劫財又劫色該如何是好?于是亦君又想起自己與冰矜是坐馬車來的,倒不如去買輛馬車或是租上一輛。她心想沒將留在蒼霞山的兩匹駿馬牽走,還真是虧大了。

次日又溜到了市集處,街頭尾張望了一番並未瞧見蒼霞弟子尋她的蹤影。柏亦君也放下心來去打探些情況,蒼霞山腳下的交通業也並不繁華。找了個坐在街邊地上乘涼、看起來憨實的小伙問了馬車的價格,這年頭牲畜是農民的血本,不輕易賣的。而馬匹更是戰略物資、高檔貨,憑著身上那點錢想要買下馬車是不可能了。

現下亦君一顆漂泊的心是再次刺痛了一下,想起了冰矜。撇下那些破事兒,想起冰矜真是個款婆、長期飯票的主兒!冰矜能拿銀子隨便打天蟾山莊的護衛隊,這等氣魄是何等有錢人!亦君只怪自己瞎了眼沒早猜出她的身份來。那天蟾山莊的護衛隊見到這麼值錢的銀子打落在地,目不斜視、無人哄搶,這等氣魄又是何等有錢人的下人!

柏亦君穿著普通百姓衣裳的,看起來也不比那拉車的憨實小伙有錢到哪兒去。干脆給自己捏了個孤家寡人的出身來歷,拍拍地板坐他旁邊攀談起來,小伙講的與昨兒個客棧小二講的差不了多少。這大翳朝所在的地圖似是與「未國」無二,長江、黃河,自然也有江南之說。

那拉車的小伙自稱叫阿莽,才十九歲就長得結結實實,人長得也挺忠厚的。言談間亦君覺得他有莊稼人的樸實,心里就打定主意看能不能說動他載自己往江南去了。提起氣好說歹說跟人家阿莽把馬車給租了過來,兩百文包車包到不包吃住。

等亦君剛上車沒走兩步,就發現這路跟先前說好的往東不一樣。亦君望著遠山大大的夕陽,再一轉頭才是東,可這往南還是往西是怎麼回事?沒好氣對著阿莽就開吼了,不料那阿莽也听不好意思的,撓撓頭說往江南去還不知道是何時回來,他得回家跟家中的娘道個別。亦君心里想想也對,責了他幾句為何不早說,才應允了他。

走到天擦黑了她心才有些慌亂,越往山里走她心里越不踏實。難不成這莽夫看出了自己是個女子,要把自己騙回去?轉念又想,人、馬、車都是自己挑的,往後一個月的路途里日日夜夜都給跟他待著,要是自己早這麼想還租甚麼車出衡山郡啊?直接回蒼霞求徐吾宣和那些臭修仙的假道士收留不就得了!

當然那是柏亦君現下打死也做不出的事。扯是扯平了,但一股子怨氣還卡在心頭。就像給板上釘了釘子,你把釘子拔了,那洞還在。

想來想去亦君找了句常被自己斥為老土的「疑人不用,用人不疑」安慰自己,患得患失間,阿莽的家也到了。

這個郊外的小村子里還另有零星幾戶人家,亦君算算七八戶人家約莫四五十口人,人多心也稍安了。阿莽的娘和一個十三四歲的妹妹站在門口等他回來,阿莽下車跳到她們跟前把生意說了。一會兒阿莽在車下喊他娘請柏公子在家吃過飯過了夜再上路。

別無他法,柏亦君小心翼翼把身上的錢袋子緊了又緊,才拿了裝干糧和衣裳的包袱下車。眼前一座簡陋的平房,打掃干淨的院子里養了兩三只雞。

老人家看亦君人長得干淨,笑著把一雙蒼老帶繭的手在圍裙上抹了又抹,才敢伸出手請亦君進門。自己一邊叫阿莽的妹妹給亦君倒茶,一邊從灶子上端來農家的晚飯。

紅薯青菜、稀飯饅頭,果真是粗茶淡飯。亦君發現阿莽的娘吃的不多,猜是因家中貧困節衣縮食。今日亦君來吃晚飯沒來得及的準備,就連雞窩里撿的雞蛋也拿去換了東西,大娘怕不夠四人食用,就自己少吃點。這大翳朝再繁榮,窮人也還是有的,亦君心想若是自己到了江南再沒有收入,她馬上也得加入這個行列。被長期飯票拋棄的人,該自食其力了。

窮人們那麼窮都有其努力生存的堅強毅力,柏亦君這個某千年後的人又自慚形穢了。

大娘說家姓齊,阿莽叫齊莽,妹妹叫齊玉兒。平時家里的收入來源便是齊莽種種地,齊大娘和玉兒給人家做點針線活賺幾文錢。去年收成不好,問人家借了錢買了匹馬,又自己做了輛車,上集市去給人拉車了。現下家里還欠著外債,等齊莽這趟回來就差不多能還清了。齊莽從未給人拉過這麼遠的門,這回特別感謝亦君,邊吃邊跟齊大娘和玉兒說著亦君的好話,讓她們娘倆放心。

亦君心頭一跳,這壓低價格的兩百文關系著齊大娘家的命運,本是簡單的租賃買賣一下升華到了新的高度,亦君有些吃不消。

到了夜里,大娘讓齊莽睡到馬車上,玉兒把齊莽的床給收拾留給了亦君。亦君躺下望著這間清簡的陋室,模模腰上的錢袋,「我明日要踏上自己的旅途,但願今夜,再不要夢到你了,北宮冰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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