春末三月,時節溫暖,但入了夜,風從敞開的窗戶里灌進來,卻有些冷。
比夜風更冷的,是陸子初的眼神。
顧城的反應很平淡,側眸望向窗外。梨花在院子里寂靜盛開,滿院的白,顧城似是入了迷,良久之後,輕輕開口︰「你知道阿笙最喜歡吃什麼粥嗎?」
陸子初好看的眉忍不住皺了起來,顧城這個時候已經轉眸看向陸子初,他在等陸子初的回答。
「鮮蝦粥。」
話落,陸子初竟是呼吸一窒。有些東西早已滲入骨血,總會在某一個瞬間就浮上心頭。
雙眼被燈光照熱,顧城表情無波,「阿笙兩天沒吃飯了,如果我做鮮蝦粥端上去的話,你覺得她會吃嗎?」
那一瞬,陸子初靜默如石,但卻松開了手。
手心,竟是汗濕一片。
……
顧城一直覺得,時間會是最好的良藥,它會讓所有的執念在漫長的歲月里悉數幻化成泡沫,即便是刻骨銘心的愛情,也不能幸免于難。但顧城唯獨忽略了一個阿笙,如果不是因為阿笙瘋了,顧城不會知道她愛陸子初會那麼深;他更不會知道,原來他可以對阿笙如此心狠,囚禁經年。
阿笙第一次靜脈注射氯丙芩,顧城對著窗戶哭了,失眠了好幾宿。
陸子初指責他們對阿笙太心狠,殊不知,如果阿笙正常如初,他們怎麼忍心這麼狠心對待她。
阿笙曾經因為發病,被鄰居送到了精神病院,束縛帶限制了她的自由。阿笙靜靜的坐在牆角,一動也不動。匆匆趕來的顧城忽然覺得,他的妹妹像是一只被人縫縫補補的破女圭女圭,他不能任由她在瘋人世界里自生自滅。
如果不愛,顧家不會遠離舊金山,定居西雅圖。
有人說,西雅圖是療傷養病聖地。陽光溫暖,有一種直入人心的神奇力量。
奇跡最初並沒有光顧阿笙。
搬到西雅圖的第二天,阿笙打碎了閣樓窗戶玻璃,左手小拇指關節處毛細血管破裂,有一道1.8厘米的傷口,流了很多血。
阿笙從三層高的閣樓上往下跳,宛如失去羽翼,欲將下墜的蝶,如果不是顧城在最後一秒抓住阿笙手臂,也許早已釀成了大禍。
阿笙如此瘋狂,只是因為她出現了幻听,她听到陸子初在家門口叫她的名字……
白煙裊裊,顧城拿著勺子攪拌著鮮蝦粥,眼楮被煙燻的有些發疼,纏繞了淡淡的霧氣。
他跟陸子初講阿笙縫針事件。阿笙指關節縫了五針,鉤形針踫到她的指骨,阿笙臉色慘白,目光渙散,顧城看著都覺得疼。
顧城說話的時候,陸子初背對著他。他在看顧家全家福,那里面沒有阿笙。
粥好了,顧城盛了一碗粥,準備好勺子放在托盤中,推向陸子初的方向,無聲妥協。
「我只有這一個妹妹,哪怕她生不如死,我也希望她能夠好好的活下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