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1月1日,雖然不下雨,但仍然是個壞天氣。
阿笙沒有韓愈想象中那般驚慌失措,就算她被他禁錮在懷里,依然有一種奇異的光環籠罩在她身上,清傲恰似東籬菊。
韓愈和陸子初之間更不曾出現狗血鏡頭︰出手打架或是口出惡言,並未被他們搬在人前上演。
情緒不好時,言語會生刺,出口必傷人,阿笙之前見識過,但即便是在憤怒的狀況下,韓愈依然能夠很好的克制住怒意,就那麼面無表情的盯著陸子初。
走廊里腳步聲雜亂,但在三人看來,卻有著死一般的沉寂輥。
兩人迎面而立,沉沉的眸光觸踫在一起,不確定是否有火花,只知道就連空氣里似乎也縈繞著危險的氣息。
韓愈的懷抱,燙人熱度消褪,驟然間變得很冷,仿佛能夠把阿笙冰凍起來鹿。
「10點召開記者會,你還有半個小時可以趕到鑫耀。」清清淡淡的聲音,是屬于陸子初的,只不過有些沙啞。
這話,很明顯是對韓愈說的。
韓愈抿著唇,眼里沒有情緒,垂眸看阿笙,她並不推他,語氣平靜︰「記者會結束,你應該去看看醫生。」
「為什麼?」韓愈呼吸變得很淺,似乎怕驚擾了蟄伏的壞情緒。
「韓愈,我並不是一個生來冷漠的人。」
那天上午,阿笙說完這句話之後,韓愈收回手,有聲音在她頭頂響起︰「誰願意生來冷漠?」
修長挺拔的背影被燈光鍍上了一層亮光,轉身的剎那間,韓愈眼角分明有浮光劃過……
阿笙沒有深究那抹浮光是什麼,也許只是不願承認,那是他隱忍的淚。
韓愈走後,氣氛似乎變得有些緊繃。
阿笙抬眸看陸子初,他不動聲色的從容著,就那麼無波無瀾的看著她,情緒不明。
這樣的對視,宛如一場無聲電影,畫面流動,看似風平浪靜,但卻藏匿著波濤洶涌。
阿笙只能自己猜測,或許他在生氣。
「需要我說對不起嗎?」
她說這話時,有人給陸子初發來了一條短信,他垂眸翻看,冷峻的面龐在燈光下顯得撲朔迷離。
「你做錯了嗎?」嗓音摻雜著些許涼薄。
想了想,阿笙說︰「沒有。」
收起手機,陸子初抬眸看她,語氣頗淡︰「那就不要道歉。」
「……」听他這麼一說,阿笙心里更是七上八下,所以他這是生氣還是沒生氣啊?
其實阿笙這樣糾結是完全沒必要的,因為陸子初緊接著說話了,他說︰「阿笙,我遠沒有你想象中那麼大度,看到這一幕,我會憤怒,會吃醋,更想把你從他身邊拉開,但我不能。一旦我這麼做,就是在瓦解我和你之間的信任。」
停頓兩秒,陸子初的聲音方才再次響起︰「你想做的事情,你想說的話,我都懂,所以不要道歉,一旦說出那聲對不起,就等于在間接承認你做錯了。」
听到那聲「我都懂」,阿笙嗓子一緊,眼角開始有了酸疼感。
原來,他並非無動于衷,但卻贏在了人生態度上,顧及韓愈感受,顧及她的感受……
他就那麼逆著光站在她面前,表情平靜,語調更是平淡的听不出絲毫端倪,但就是這樣寥寥數語,卻給了她莫大的感情依靠。
何其有幸,此生能夠得遇這樣一個他。
「來。」見她呆立原地,陸子初微微放軟了聲音,朝她伸出手。
阿笙走近,把手放在了他手里,然後被他緩緩握緊。
不同于韓愈,他的手有些涼,天生體寒,阿笙抬起另一手貼合著他手背,他低頭看她,眼眸深邃。
手冷沒關系,有火苗在心里慢慢燃燒著,因為她的體貼,緣于她無聲的撫慰。
他問︰「顧叔叔來了嗎?」
「昨晚上就已經到了。」
陸子初點點頭,頓了頓,他說︰「這幾天我會比較忙,怕是沒時間來醫院,有什麼事記得給我打電話。」
「好。」
阿笙抬眸,跌入一雙漆黑深幽的眼眸里,隱有血絲,心里忽然泛起淡淡的疼,額頭抵在他胸前︰「抱歉,我什麼都幫不了你。」
陸子初眸色溫潤,單臂環著她,輕拍她的背,嗓音雖啞,但卻帶著異樣的溫柔︰「阿笙,時間會帶走很多東西,比如說傷痛。我此刻難過,是因為親人離世,但也只是此刻,縱使再痛苦,我們也要對未來心懷希望。」理智如他,冷情如他,溫暖如他,在說完這句話之後,修長的手指滑入她的頸後,清邃的眼眸與她對視,「你在我身邊,所以我很好。」
阿笙眼楮酸酸的,認識他之後,她變成了一個很容易就心懷感動的人。
這就是她和陸子初的愛情,交集的目光里,總有情愫在他們之間緩緩流動,一個眼神就能明白彼此,一個動作就能沖刷所有的不快。
就像他說的,他尊重她所做的每個決定和說過的每句話,因為他是懂她的。
找到一個愛她的人很容易,但能找到一個了解她的人卻很難,所幸她遇到了。
……
鑫耀投資總裁韓永信和前妻常靜雙雙離世。
消息一出,各大新聞爭相報道,大街小巷但凡是報亭,幾乎都能看到有關于韓永信和常靜的新聞報道。
說句大不敬的話,韓永信雖然在T市是名人,但他去世還不至于造成這麼大的轟動效應,但跟他一起去世的那個人還有常靜,而且還是自殺死亡,大有夫妻情深,追隨前夫共赴黃泉之勢,一時間讓很多人對常靜感慨萬千,原本就可憐她,常靜自殺之後,眾人對她的同情心瞬間暴漲。
有人的地方,就會有口舌之爭;不幸中槍的那個人無疑是顧清歡。
有報道宣稱,鑫耀管理層最近變動起伏,韓永信恰恰在這個時候死亡,事有蹊蹺,很有可能是顧清歡為奪總裁之位……
之後便是一系列蓄意謀殺猜測。
還有八卦周刊把韓永信、常靜和顧清歡三人的感情史挖出來進行分析,主角自是顧清歡,說她如何成功上位,如何引誘韓永信,如何床上功夫了得,如何跟鑫耀管理層股東曖昧不清,順利坐上副總裁之位……
報道說的那麼真,好像曾親眼目睹過顧清歡十幾年職位升遷路。
最先看到不實報道的那個人不是阿笙,而是顧行遠。
他從酒店走出來,原本已經走過報亭,隨後返身回來,買了一份,站在路邊看了一會兒,表情波瀾不興,但卻把報紙隨手扔在了旁邊的垃圾桶里。
去醫院,阿笙正在外面接電話,見顧行遠走來,把手機拿開,壓低聲音叫了一聲「爸」。
顧行遠示意她繼續接電話,走進了病房。
韓永信去世的消息一經曝光,阿笙的手機就沒停過,朋友們接連不斷的打來了電話或是短信。
508舍友︰「早晨看到報道,不敢相信竟是真的。阿笙,你還好嗎?」
「不知道該說些什麼,我們等你回來。」
……
許飛︰「你在哪兒,我去找你。」
阿笙︰「和姑姑在一起,等這陣子忙完,我回學校找你。」
許飛︰「姑姑還好嗎?」
阿笙︰「好。」
許飛︰「她現在是最難過的時候,你陪她說說話。」
阿笙︰「嗯。」
……
依依話語很簡單,打通後,長久沉默,她不喜歡說虛浮的安慰語,因為那些話,在她看來是毫無意義的。
她不喜歡說,阿笙也不喜歡听,所以她們如此不同,但在有些方面卻是如此相像。
依依只說了一句話︰「手機二十四小時開機,任何地點,任何時間,我都可以陪你說說話。」
已經夠了,僅僅一句,勝過人間千言萬語。
……
彼時,顧行遠已經走進了病房,他還在想著怎麼阻止外界流言蜚語傳進她耳中,她已經掙扎著要起來。
顧行遠連忙上前制止她︰「好好躺著,醫生說了,你現在不能亂動。」
顧清歡躺在床上,微微喘著氣,但卻拉著顧行遠的外套︰「哥,永信走了,我如果不出面,媒體又要亂寫了,鑫耀經不起折騰。」
顧行遠皺了眉︰「公司重要,還是你身體重要?」
「哥……」
這次不待顧清歡說話,阿笙走到病床一側,認真的看著顧行遠︰「爸爸,你讓姑姑去吧!她知輕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