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場電影之約,遲到了整整15年。一直以為她們還有很多時間,所以就一直拖著,不曾想兌現諾言之日,竟是天人永隔。
深夜,韓愈包下了整個電影院,偌大的電影院里只有她一個人。
四周光線變黑,安靜的只能听到她的呼吸聲,沒有戴3D眼鏡。放映前,她說︰「依依,時間過得可真快,轉眼間《泰坦尼克號》3D版都開始上映了。岑」
1998年,12歲的依依在電影頻道觀看《泰坦尼克號》,當她看到杰克落海凍死大西洋時,終于忍不住大哭起來。那天她哭的很厲害,用完了顧家一盒紙巾,還是沒能止住哭意。
哥哥在房間讀書,听到依依哭聲走出來,又看了一眼電視,似是覺得好笑︰「泰坦尼克號沉船是真,愛情故事純屬虛構,你哭什麼?」
多年後,顧城從報紙上看到了一則鮮為人知的新聞報道︰原來當年泰坦尼克號上,曾經真的上演過一段蕩氣回腸的生死戀。
美國紳士愛德華和美女作家海倫在搭乘泰坦尼克號時一見鐘情,1912年4月14日當船撞冰山並沉沒時,海倫登上救生艇,但愛德華卻隨船沉入大海。93年後,2人永別時的定情物听說將可能以1.2萬英鎊高價拍賣。
有人說,這才是真實版的《泰坦尼克號》。
那時候他才開始明白︰一個人可以質疑愛情,不相信愛情,但卻不能否定愛情的存在歡。
時間拉回1998年,那天陪同依依觀看影片的是阿笙,她和依依關注的焦點不一樣。依依看的是男女愛情,她看的卻是災難。
一望無際的海洋,當災難來臨時,船員乘客漂浮在海面上是那麼的微不足道,就是那樣的絕望和無助加深了她對水的畏懼。
阿笙不會游泳,若是前往江海邊,必定遠遠觀望,並不近前。
1998年,阿笙看得是畫面、愛情、災難。
2013年,阿笙看得是人物內心、現實和妥協。
原來一個人觀看影片的標準會隨著人生閱歷逐漸層次化,看東西也會越來越深刻。
時至今天,當初對大自然感到畏懼的孩子早已長大成人,逐漸變成了一個無所畏懼的人。
她曾認為,觀看災難愛情片的人通常都是在找虐,但只有通過那些虐,才能驗證自己生活的美好。
生活愛情幸福,有時候也是需要對比的︰瞧,他們愛情來得如此來之不易,我們和他們相比,要幸福多了。
2013年3月即將走近尾聲,電影院里,經典音樂響起,以為不會再有觸動,但阿笙眼楮還是很快就被溫暖包裹。
她相信,那一刻依依住進了她的眼楮里。
屏幕上101歲的老者在鏡頭前娓娓道來,那些對年少的回憶,足以引起所有人的共鳴。
阿笙笑了,時光引人追憶,但也引人傷感。
影片結束,阿笙坐在電影院良久未動,恍惚中似乎有人在拍她的肩,側眸看去,眼眶中終于漂浮出薄薄的霧氣。
是依依。
一張素顏,笑容溫暖,坐在她身邊靜靜的看著她。
深夜電影院,她和依依共同沐浴在淺淺的光線里,仿佛被三月暖陽籠罩。依依伸手握住她的手,叫一聲「阿笙」,和她擁有了最為恬淡的相處時光。
阿笙緩緩閉上眼楮,想起兒時一場大雨,她和她在放學的道路上手牽著手奔跑著,白球鞋濺起水花,濺落在褲管上的不是污泥和水漬,而是她們淡淡的歡笑。
阿笙伸手回握,抓在手心的是一把虛無的空氣,她在這一刻終于綻放出微笑,在寂靜無人的電影院里對依依輕聲呢喃,宛如少女在訴說著屬于閨蜜間的悄悄話。
她說︰「謝謝你曾經來過我生命。」
……
回去已是凌晨,街道上路燈散發出明亮的光,在樹木下留下斑駁的光影,並不刺眼。
「除了看電影,你還想做什麼?」說話的是韓愈,側臉看著阿笙時,眼神深邃,無意給她造成太大的壓力。
對她,他可謂是在盡力討好。
她說要看電影,他就讓人去安排;她說想一個人,他就在外面等她,一等就是三個多小時。對待女人,他何曾縱容過?但對她,唯恐哪點做的不好,引她不快。
即便如此,依然未曾觸動她分毫。
「我們離婚吧!」阿笙說。
韓愈身體一僵,下一秒,已經所有的壞情緒沉入深海,盯著阿笙,一雙黑眸尤為逼人壓抑︰「除了這個,其他的我都答應你。」
阿笙扯了扯唇︰「那算了。」
除了這個,她什麼都不需要。
韓愈是想說些什麼的,隨便什麼都好,但終是壓抑了下來。
齊烈在前座開車,氣氛太過沉窒,以至于就連呼吸也比平時淺淡了許多。
進入別墅區,齊烈遠遠看到有一輛黑色汽車停在了那里,
tang車身旁佇立著兩位男人,距離韓家別墅只有百米不到。
齊烈未曾多想,直到離的近了,看清站在外面的那人是誰,這才張著嘴,訝聲道︰「陸總?」
阿笙心一緊,透過玻璃窗朝四周望去,待看到那人,心里五味雜陳,分不清是歡喜他醒來,還是再見劇痛。
車身旁,陸子初穿著藍白相間的病號服,在夜色中尤為挺拔消瘦,他本是白皙的人,如今被暗夜暈染,再加上才剛蘇醒一天有余,臉色可謂蒼白到了極點,但一雙眸子卻散發出陰鷙的冷光。
陪同他一起來的人還有吳奈,扶著他,見有車輛駛來,擰了眉。
像這樣的傷勢,有幾個人敢不要命的跑出醫院?只有陸子初。
他在醫院醒來出口第一句話是「阿笙」,周圍人瞞著他,說阿笙在望江苑好好的。
欺騙一時還可以,陸子初是何其精明的人,很快就發現了不對勁,掙扎出院要找她,被吳奈攔住了,他說︰「唐汐前兩天陪阿笙回老家了,你出了這種事,阿笙在這里並不好。」
陸子初這才暫時安了心︰「你把她接回來,就說我醒了,她怕是嚇壞了。」
吳奈只得開車把阿笙帶了回來,也怪他大意,剛入T市不久,就被幾輛車攔著,眼見阿笙被韓愈的人帶走,吳奈也不敢回醫院,再有電話打過來,只說有事耽擱,還沒出發……
注定瞞不長久,陸子初得知阿笙被韓愈帶走,憤怒的扯掉針頭,無力的雙腿幾乎撐不住他的身體重量,簡單的站立姿勢伴隨著疼痛,額頭直冒虛汗。
若不是手臂掃翻了桌子上擺放的物品, 里啪啦碎了一地,只怕吳奈還不知道他竟這般不要命。
……
韓愈臉色有些難看,靜靜的凝視著阿笙,不緊不慢道︰「他來這里,應該是想帶你離開。」
「……」阿笙沒接話,她在平復自己不穩的心跳。
韓愈語氣淡淡的︰「阿笙,我想听听你是怎麼決定的?」
阿笙側眸看著他︰「如果我打算跟他一起離開呢?」
韓愈靜默片刻,倏地笑了,笑容很沉︰「如果你要跟他走,我不攔著你,但他會因為你身敗名裂,你是我妻子,精神不太好,他在這種情況下還要執意帶你走,輿~論或許不會指責你,但陸子初絕對會被人恥笑詬病一時。」
就那麼看了他一會兒,阿笙終于移開眸子,伸手解安全帶,「你一定很愛我,要不然怎麼會這麼舍不得離開我?」
宛如最平靜的敘述,但話語間透露而出的譏諷卻是那麼顯而易見。
韓愈眸色一沉,下車後繞到車門另一側,直接打開車門,把阿笙拉出來的同時,不顧她的僵硬,把她摟在了懷里。
六年前,顧笙說他和她要彼此折磨一輩子。這才短短六年,離一輩子還很遠。對她,至死不放。
阿笙抿了唇,這就是韓愈,前一秒可以對她寵愛有加,下一秒卻會張開最猙獰的獠牙,試圖咬死每個試圖親近她的人。
他要的是獨佔,哪怕她會因此傷痕累累也在所不惜。
他摟著她,姿態那麼霸道親密,無疑是在向陸子初示威宣戰,阿笙憤怒的掙了一下,卻被他摟的更緊了。
陸子初眼神較之之前更冷了,邁了一步,臉上竟是慘白一片,他站在原地,伸出手,聲息虛弱︰「阿笙,你過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