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祈然一襲簡潔白衣,清冷如雪,宛若適仙。徑直越過跪著的兩人,朝東暖閣走去。
剛剛邁入東暖閣的大門,就看到了同樣一襲素雅白衣,青絲未綰,脂粉未施的清歌,一時間,眉心微動。
「奴婢參見皇上」秋兒對著夜祈然行了一禮,聲音略帶顫抖。
清歌也正欲行禮,就听得夜祈然清淡的聲音傳來「免了,下去吧。」
前半句是對著清歌說的,後半句顯然是對著秋兒說的。
秋兒擔憂的望了望清歌,清歌對著她搖了搖頭,示意她不要擔心,秋兒才再次對著兩人行了一禮,退了出去。
秋兒退出去以後,殿內兩人,一人端坐在軟塌上,神情淡漠,一人**在窗台邊,神色疏離。
一時間,一室寂靜,清冷無聲。
許久之後,才听得夜祈然淡淡的聲音傳來「你打算就一直站在那里嗎?」
清歌淡看了夜祈然一眼,並未上前「臣妾在等著皇上的吩咐。」
「過來」夜祈然招了招手,聲音是不容拒絕的命令。
清歌微微一驚,心里略過一絲巨大的慌亂,因為眼前這個男人,她從來都看不懂,也不知道今晚,他來這里的目的。
強制鎮定下來,捏了捏微涼的手心,清歌蓮步輕移,來到了離夜祈然五步之遙的地方,停了下來「皇上有什麼吩咐嗎?」
看著這個樣子的清歌,夜祈然的眉眼越漸緊顰,神色也更加的清冷可怕「朕是洪水猛獸嗎?鸞貴人如此的避如蛇蠍。」
清歌眉眼微皺,不明所以,片刻後,才淡淡道「皇上誤會了,是清歌病魘纏身,怕沖撞了皇上的萬金之軀。」
夜祈然冷冷一笑,恍然開口「原是朕誤會了鸞貴人,只是鸞貴人剛才也說了,朕既是萬金之軀,又怎能這麼容易就被沖撞,鸞貴人如今不願過來,是不相信朕嗎?」
清歌氣結,心里微微一堵,敢情自己還非過去不可了。
穩了穩微亂的心神,清歌慢慢走了過去,在夜祈然身邊的位置坐了下來。
清歌剛剛落座,夜祈然卻突然站了起來,走到梨木圓桌旁,把秋兒剛剛來不及用的包扎物品拿了過來。
清歌定定的看著夜祈然,不明所以。
夜祈然卻突然抓過清歌的左手,放在矮椅上,便開始動手解紗布了。
清歌再次一愣,直直的看著夜祈然,連反抗都忘記了。
待清歌反映過來的時候,夜祈然已經把紗布都解開了,清歌臉色一冷,就欲收回手臂,卻听得夜祈然溫和的聲音響起「別動。」
不知是因為夜祈然第一次對自己這般溫柔的話語,還是因為旁的什麼,清歌這次就真的沒有動了。
第一次離的這麼近,清歌可以清晰的聞到夜祈然身上,淡淡的龍涎香味。
靜靜的看著眉眼低垂,小心仔細的替自己清洗傷口的夜祈然,清歌心緒復雜,不知其意。
自己也是第一次看到自己燙傷的手臂,外翻的皮肉,紅腫潰爛,水泡連連,可怕至極。
用溫水擦洗干淨以後,夜祈然微微抬起頭,淡睨了清歌一眼「上藥可能有點疼,忍著點。」
清歌輕輕點了點頭,算是回答。
果然,上藥是極疼的,清歌雖然已經咬緊牙根,卻還是忍不住的輕哼了一聲。
夜祈然上藥的手微微一頓,淡然開口「疼就叫出來吧。」
清歌崩直聲線,盡量用平穩的聲音說道「不用管我,你上吧。」
夜祈然便也沒再堅持,只是上藥的手明顯輕柔了許多。
此後,兩人便誰也沒有開口說話了。
半刻鐘後,復雜的包扎工作終于完成了。
清歌看著包扎的比太醫還好的傷口,眉心微閃,起身對著夜祈然一禮「臣妾謝皇上。」
夜祈然淡睨了清歌一眼,起身便往殿外走去。
行至殿門口的時候,夜祈然腳步微頓,清潤的聲音響起「鸞貴人今晚伺候的很好,甚得朕意,希望以後也不要讓朕失望。」
失望二字,夜祈然咬的極重。
清歌再次一愣,不明就里。待清歌再次反映過來,夜祈然已然不見了身影。
微微氣惱,今晚的自己是怎麼了,難道燙傷了手臂也能影響腦子的智商嗎?
只是夜祈然剛剛的話,是什麼意思?
很快,清歌就知道了這句話的意思。
第二天一大早,清歌剛剛用完早膳,高如松就送來了許多的賞賜,珍珠花串,貢錦玉緞,名藥貢茶…,多不勝數。
剛剛送走了高公公不久,又听得秋兒來報,太後來了。
芷寰宮正殿,太後慈祥的拉著清歌的右手,擔憂的說道「歌兒,你可嚇死姑母了,要是你有個什麼三長兩短的,我可如何向你的爹爹交代。」
清歌心里冷冷一笑,不著痕跡的抽回自己的右手,恭敬道「謝太後關懷,臣妾已經沒事了。」
「你這丫頭,和你娘當初的性子一模一樣,不問事事,淡泊寧靜。」太後神思縹緲,好像真的憶起了清歌的娘親一樣。
清歌眉心微攏,淡漠的說道「清歌既然已經選擇了陰謀後宮,就不會再淡泊寧靜了。」
太後欣慰一笑,眼中寒光幽深「如此甚好,听說皇上昨夜來了芷寰宮,還…」
腦中靈光一閃,清歌終于明白了夜祈然昨夜臨走前的話語。
故意垂下眼瞼,做出一副羞澀的樣子,清歌並未直接回答,有時候,欲語還羞,比任何語言都管用。
看著清歌垂眉含羞的樣子,太後了然一笑,卻又在片刻,就斂起笑容,來到清歌的身邊「歌兒,姑母來了這麼許久,都還沒有見過你的左手呢,來,給姑母瞧瞧,傷口是否真的好了。」
清歌微微一愣,卻又在片刻,就明白過來,這個老狐狸,是不相信自己呢。
心里略略一緊,正欲拒絕,就听得太後冷然的聲音傳來「歌兒的娘親,哀家已經讓你爹爹供奉在了茗家祠堂。」
只一句話,就讓清歌放棄了所有的掙扎。
如果,太後發現了自己還是處子之身,那該怎麼辦呢,清歌心里,是從未走過的慌亂。
自己倒無所謂,可是娘親,還有秋兒…
眼見著太後拉起了自己的衣袖,清歌右手緊捏,雙眸微閉。
突的,太後輕輕的笑了出來,清歌立即睜開雙眼,就見得白玉般的手臂上,那一抹象征著自己清白的朱砂,已然消失不見。
怎麼可能,明明一直有的,明明自己並未和夜祈然…
突的,夜祈然昨晚替自己換藥的情形略過腦海,原來…,原來…
穩了穩微亂的心神,清歌收回手臂,再次對著太後行了一禮「臣妾謝太後如此關心。」
如此二字,清歌咬的很重。
太後溫和一笑,凜然開口「哀家關心歌兒是應該的,只是既然皇上都已經寵幸了歌兒,那就證明歌兒已經得到了皇上的喜歡,希望歌兒以後能再接再厲,得到夜祈然的信任。」
太後離開後,清歌鎖上房門,獨自一人斜倚在窗台旁,神色幽深,靜默疏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