登上星際航船前,顧長安還是沒忍住回頭望了一眼,隔著一面玻璃牆,顧文眼中閃爍著淚花,沖她拼命招手,看得邊上送行人皆心下惻然。請記住本站的網址︰n。
就是不知道爺爺難得哭得如此情真意切稀里嘩啦是為著祖孫分別,還是因為她臨走前把家中錢財也一並卷走了……
因為所有類生的第一次機票錢都可以找政府報銷,顧長安本著便宜不佔白不佔的心態,很是豪爽地定下了頭等艙位置——給她報銷的那位公務人員一臉波瀾不驚,習以為常的樣子,估模歷屆類學生在這點上頗為心有靈犀。
星際航船的頭等艙很高級,艙內被分割成一個個半私密的環境,每個小包廂一樣的隔間里有四張分兩排面對面的座位,中間還有一張桌子,此刻這個包廂里共有三人。
坐在按照人體結構制造的真皮按摩椅上,左手是一杯鮮榨果汁,右手是一盤精細可口的各色點心,顧長安換上自備的毛絨大拖鞋,愜意地感慨頭等艙就是好。
大約像她這般自得其樂的頭等艙顧客也不多,她邊上位置一個商人模樣的西裝男子多打量了她好幾眼,開口搭訕道「今天這趟航班的人可真多,幸虧我們不必像後面那些普通艙的乘客一樣去人擠人。小姑娘,你是去哪里的呀?我是前去葛思特執政區皖陽市談生意的。」
顧長安摘下一副咖啡色的太陽鏡,露出年輕女孩清麗的臉龐,西裝男子眼前一亮,和氣地詢問「像你這個年紀獨自乘坐星際航船的可不多,是第一次一個人出遠門嗎?」
隨手把玩著那幅太陽鏡,顧長安禮貌地微笑回答「是,我是前去國立中央軍校就讀的新生,以前還沒有離開過諾倫執政區呢。」
她邊說邊疑惑地抬眼看了下對面,剛剛她報出校名時很明顯地察覺,對面那個自上船起就專注于光腦屏幕,身穿深色風衣的男人破天荒分心注視了她片刻。
「中央軍校?」西裝男子有些意外,倒不敢輕看了,笑著稱贊道「那可是五大軍校之一,你將來一定前途無量,沒準我能幸運地結識一位未來的女將軍呢。」
這話當然是恭維,就算是五大軍校的優秀畢業生,也不一定能成為將軍,何況只是一個普普通通的新生。
顧長安倒沒有說些太謙虛的話,只是笑笑。西裝男子也沒有奇怪,一個成功考取類大學馬上要步入令人向往的大學之門的優秀青年,信心十足地以為自己未來必將功成名就是很正常的。
「請問你報考的是什麼專業呢?女孩子的話……據我所知中央軍校的醫學系和行政管理系都很不錯呢。」他好奇地詢問,並列舉了幾個女生比例較高的專業。
顧長安喝了口果汁,道「我是機戰系的學生,不過必須先去參加兩個月的預訓,通過了才算正式的機戰系學生。」
西裝男吃驚道「機戰系?!不好意思,我這是真沒想到,你知道,一般很少有女生選擇這個專業……不過成為一名機甲戰士確實是偉大的榮耀,我年幼時的夢想一度也是長大後能駕駛機甲在星際廢墟上馳騁呢!」
「沒關系,」顧長安聳聳肩道「我選擇機戰系也是因為夢想,榮耀什麼倒是其次。」
「哦?我還以為你這個年齡的年輕人總是把榮耀放在首位。」她的話回答再次引起了西裝男的好奇,對面的深衣男人也放下光腦屏幕傾听。
顧長安滿不在乎地說「榮耀又不能用來當飯吃,做人得實際點!」
這話真是直接……
深衣男人突然插話「夢想呢?它和榮耀一樣不也是虛無的東西嗎?既然如此為什麼要有夢想?」
顧長安詫異地瞟了他一眼,還當這人與外界隔絕了呢,不過神情倒是認真了些。
「有關為什麼要有夢想,這個話題實在太過深奧,我不是哲學家,沒法給出確切的答案。不過我個人認為,大概因為它是能激發人類身體潛在動力的最大因素,從而長久以來能夠擁有獨特崇高的地位。」
「激發人類身體潛在動力的最大因素?」深衣男人不置可否,語氣淡淡道「把‘最大’兩個字去掉,年輕人不要說話太滿,尤其你還是軍校新生。將來要上戰場的人,性格太過狂傲就等于慢性自殺。」
這個深衣男人自己看年紀也不過三十上下,說起即將年滿十八的顧長安卻是一副居高臨下,類似于長輩教訓晚輩的口吻。
顧長安心中一時不服氣,面上依舊淺笑道「狂傲是指揮官慢性自殺的方式,怯懦才是一名戰士速死的主要原因。」
氣氛有些微妙地凝滯。
西裝男笑呵呵地打著圓場「這我可就不大明白了,戰士怯懦不是活下來的幾率更高嗎?」
可惜他的一番好意注定付之東流。
深衣男人連眼角都欠缺奉送給他一個,臉上表情淡淡的,沒有半分變化。
顧長安靠在按摩椅上,緩緩道「戰場上面,越是害怕死得越快。勇于作戰的還有可能活到最後,一昧躲在後頭的,不是被迎面的敵人輕易殺死,就是死在己方督戰隊的子彈下。」
邊上的西裝男听不大懂,不過顧長安的最後半句話還是莫名讓他打了個寒顫。
深衣男人吐出幾個氣死人不償命的字來「能明白這點,倒也不算蠢得無可救藥,沒準將來上了戰場,你還真能活到最後。」
顧長安別過臉,惡狠狠地咬了一大口點心,結果悲催地噎住了,嗆得咳嗽連連,眼淚都嗆出來了,一口喝干杯中的果汁才勉強把糕點咽下食管。
都怪他!
顧長安默默擦著嘴角,心道真是出門不利,旅途中就踫上個掃把星!
她打定主意喊服務人員再給她倒杯紅酒後就開始假寐,省得難得坐次頭等艙把自己氣得比坐普通艙還不開心!至于為啥要先倒杯紅酒,當然是要最大限度佔盡頭等艙的好處……
誰知,深衣男人並不打算輕易放過她,在她要了杯紅酒後,不但也跟著要了一杯,還放下光腦玩味地問「作為一名即將入學的新生,中央大學這次合並改名後,排名一下子跌到五大軍校的末尾,听聞學校里好些教師學生都頗有怨言,你覺得怎樣?」
「好極了!」顧長安沒好氣道,瞥了眼深衣男人的光腦,暗道你剛才不還兩耳不聞窗外事,一心只看大屏幕麼?
見男人波瀾不興的臉上第一次露出一縷訝異,顧長安平復了下內心的小幽怨,慢吞吞解釋「非常不好意思,我的統考分數只超過類線三分,家中既沒權又沒錢,如果不是中央大學分數突降,恐怕不得不去就讀b類大學,哪里有五大軍校供我挑選?說起來我可是此事的受益人呢。」
深衣男人輕咳一聲,顯然沒想到她是這種情況。
「何況,一時排名落後算得了什麼,在我看來,不出三十年,中央軍校必為聯邦第一軍校!」顧長安心頭還是有些忿忿,月兌口語出驚人。
輪到西裝男開始咳嗽,忍不住說「你這話也太……」太狂妄了!
深衣男人笑容莫測,眼神里多了點玩味「這話可不能亂講,你到說說看,何以見得?」
顧長安隨口道「從地域上看,聯邦共計二十一個執政區,葛思特執政區地理位置位于聯邦的西南方,經濟發達,貿易繁榮,又是幾大星際航道的交通樞紐,緊鄰的諾倫執政區和希德執政區也是經濟發達執政區,在經濟上比北方的幾大執政區更佔據優勢。」
深衣男人挑剔道「可是北方的幾大執政區在政治上分量更重,尤其是首都星也在北方。」
「軍事服從政治,可是政治的格局未必是一成不變的。」顧長安飛快說了一句,停頓片刻,接著道「北方的幾大執政區的軍隊雖然隸屬聯邦統治,但中央根本很難指揮得動,他們經過數代經營已經逐漸淪為私人武裝隊伍,聯邦政府最多只佔據了一個大義的名分。」
她徐徐但卻異常清晰地說「幾大執政區單獨一個比不上聯邦政府,但一旦其中某幾方勢力聯合在一起,聯邦政府恐怕就要寢食難安了。以前聯邦政府還能通過打壓平衡來制約他們,可畢竟是治標不治本的辦法,近幾年來,只怕已經越來越月兌離掌控了。」
顧長安平靜道「這種時候,聯邦政府迫切的需要一支完全忠誠于自己的隊伍,我想他們千挑萬選後將目光放在了南方,葛思特正是一個方方面面相對比較符合要求的地方。」
西裝男目瞪口呆,這番他從未想過的話竟然是出自一個如此年輕的女孩之口,尤其是對方平淡話語中所透露的凶險,稍一細想就讓人冷汗涔涔而下!
這時,兩杯紅酒被端了上來,深衣男人若有所思地淺淺抿了一口紅酒,似乎沾染了紅酒絲滑的醇厚聲音響起「為什麼是葛思特,其他地方不可以嗎?」
「第一,還是經濟原因,西南地區的發達經濟可以為軍隊建設提供雄厚的資金支持;第二,聯邦政府對這塊區域的掌控力也相對較強,展開手腳比較方便;第三,葛思特本來就有一所名列前茅的軍校,能夠為準備中的隊伍輸送大量軍事人才,要知道軍隊中,掌握了大多數中低級軍官,就等于控制了這支軍隊;第四,西南的幾個執政區與聯邦政府有共同的利益,利益驅動下,至少就能夠保證在事成之前雙方不會翻臉,也相當于多了個強有力的援手。」
顧長安一氣講完後覺得自己差點一口氣沒喘上來!
一陣安靜後,西裝男磕磕絆絆地問「西南執政區和聯邦政府有什麼共同利益?你說他們因為某些相同的利益就達成了某種協議?甚至以後又會因為利益的分歧而翻臉?」
顧長安反而開始悠悠然地小口啜飲紅酒,西裝男知不知道沒關系,但她清楚,對面那個姿態比她還優雅閑適的男人听懂了,不但听懂了,看他的表情似乎早就明白個中關竅。
雖然沒人理他,但是出于心神震蕩中的西裝男卻沒在意,不可思議地喃喃自語「國家大事怎麼可能如此兒戲,說聯合就聯合,說翻臉就翻臉,這太荒唐了!」
太不可思議了,瞎說的吧?!
然而西裝男話音剛落,兩道聲音同時響起,一道清脆堅定,一道低沉淡漠︰
「沒有永遠的朋友,也沒有永遠的敵人,只有永遠的利益!」
顧長安不由自主地望過去,那雙寶石般色彩絢麗的眸子中似有光華閃過,在柔和的光線下熠熠生輝。
星際航船通過幾個跳躍點後,抵達了中途站皖陽星,西裝男暈暈乎乎地下了站,不過分別前他強烈要求與顧長安互換了聯絡號碼。至于對面的深衣男人,顧長安估計他心里也想問,可惜有賊心沒賊膽。
艙內上空開始播放電子合成音︰
「下一站是淮陽星,距離航船到站還有一小時三十五分鐘。」
淮陽星就是中央軍校的所在地。
「你不繼續發表高見了?」深衣男人似笑非笑地看著她問。
顧長安一掃之前的認真,端起酒杯笑嘻嘻道「景將軍面前我哪敢班門弄斧?將軍可不要介意我之前的言語冒犯。」
「有些說的尚可,有些純粹胡謅!」景其琛毫不留情地下了個評語,頓了頓,緩和些語氣問「你什麼時候認出我的?」
「不久前,心里有些懷疑,就仔細觀察了一會。」顧長安老實解釋道「景將軍雖然用光學折射儀改變了樣貌,不過眼楮的顏色沒變,再做一個簡單的推測就能得出答案了。」
至于為什麼改變樣貌,應該是為了出行方便吧。
「不錯,腦子還可以,觀察力也還行。」景其琛輕晃酒杯,瑰麗的液體蕩出淺淺的波紋。
「過獎過獎。」顧長安很坦然,听了這句夸獎也是眉眼彎彎,對方雖然是個將軍,反正萍水相逢,今天過後就和她沒啥關系了。
這樣一想,她心里頓時完全放開,接下來的時間里和景其琛胡天海地地聊開了,拋開身份不談,對方確實是一個見解超然的人,短短一席對話令她受益良多。
廣播開始播告還有五分鐘即將抵達淮陽星,顧長安意猶未盡地打算結束聊天了。
「很高興認識您,景將軍,和您聊天非常愉快!」顧長安禮貌地說著告別辭「希望下次還有機會和您見面。」
「我想很快會有的。」景其琛不動聲色道。
「啊?」顧長安沒反應過來,差點以為自己听錯了。
「雖然學業成績不怎麼樣,但是我想你應該還是能通過預測考試的。」景其琛自顧自道。
顧長安忍不住插話喊道「景將軍——」
「只是,你有句話講錯了。」景其琛慢條斯理道「你不該稱我為景將軍,而該喊一聲校長。」
顧長安呆怔原地,酒杯啪的一聲落地粉碎!
見這個頗有靈氣的女孩瞬間變得呆呆傻傻,景其琛突然心情有些愉悅,唇角微微勾了勾「景某剛接到調令,奉聯邦政府令,出任國立中央軍校校長,此通告將于明日公眾。」
他眼里含了絲笑意「不過,你提前喊一聲也沒什麼關系。」
作者有話要說︰為毛偶的小紅花那麼可憐,偶明明是日更的!!!
睡覺去裊,今天寫到後面快成夢游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