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色漸暗,武田駿才剛到家,就有人上來小聲提醒「夫人去青山太太家中打牌了,先生在書房里等您。本書最新免費章節請訪問。」
武田駿嗯了一聲,先去用熱水洗把臉,熱騰騰的氣息順著毛孔透進去,他這才覺得身上的疲乏稍稍去了些,換身衣服,去見父親。
「怎麼回的這麼晚?」武田部長看也不看兒子一眼,淡淡說道。
武田駿望著坐在陰影里的父親,書房里沒開燈,昏暗暗的,他坐在那里,背挺得筆直,只有一個模糊的輪廓。武田駿把燈打開,那張模糊的輪廓頓時清晰起來,眉眼間盡是久居上位的威嚴氣度,臉上卻呈現老態。
靜默了一瞬,武田駿才低低出聲回應。
「他說…放了叔叔也可以,叔叔犯的是在收購國有資產中評估過高,一些細節上又不清不楚,這才被人舉報。這樁事,往重里說,便是貪污受賄、侵吞國有資產,往輕里說,不過是失察而已。」那個他指誰,父子倆皆心知肚明。
武田部長冷笑道「他能有這麼好心,提了什麼條件你都說出來听听吧!」
父親的聲音里透著濃濃的譏嘲,就像話音里的人不是血脈相承的親子而是不死不休的政敵。武田駿疲憊地揉了揉太陽穴,木然道「德川嘉樹提出按市價收購我們家族在帝國新聞集團里所擁有378%股份,並要求父親支持他在下周內閣會議上恢復皇權至高榮譽的提案。」
「做夢!」武田部長猛地起身,重重一拍桌子,額角青筋暴起,臉上平淡的神情不復,取而代之的是滿面猙獰。「這個逆子!當初就不該讓他出生……」
武田部長暴怒下失口,罵到一半才想起屋里僅有的另一人是自己的另一個兒子,憎惡的聲音戛然而止,房間里一片詭譎的靜謐。
武田駿滿心說不出的失望厭倦,他甚至感到有些悲哀,這就是他的父親。他忽然有些能夠理解德川嘉樹針對他父親的濃濃怨恨,如果他知道這個沒有養過愛過他一日的生父,此刻正用惡毒的語言咒罵自己的兒子,他會不會覺得先前的種種執念都很可笑?
大概不會吧,這位‘兄長’和自己是兩類人。
武田駿沉默不語,曾經,他也是真心仰慕過父親的。
父親在他幼時的印象里是高大威嚴的,父親雖然永遠不會像叔叔那樣抱他逗他,但是在他幼年的心里,那是頂了不起的人!家族長輩提起父親都贊譽有加,外面的人對待父親則是又敬又畏。爺爺說父親是家族的希望,叔叔講起父親今日又受了內閣幾位老大臣的夸獎總是與有榮焉,堂妹悄悄告訴他,老師知道父親是她大伯後就讓她當了班長,還說武田部長的佷女肯定可以當好班干部……
父親待他雖然不甚親近,有的時候還很嚴厲,他也曾委屈過,但女乃女乃告訴自己父親是很疼愛他的,每次看見他時會用大手摩挲他的頭頂。
這就叫疼愛嗎?他那時又高興又忐忑,自己偷偷觀察,然後欣喜地從一點點蛛絲馬跡里發現父親喜歡他的證據。
但自知道了德川嘉樹的事情後,他看到了另一面的父親。
淡漠、冷血、無情,提起德川嘉樹就像提起一個毫不相干的人,讓他心里微微發冷。
武田部長平息震怒後,理智開始回歸「原來如此,他從一開始的目的就是這個!什麼想要報復、追究二弟的罪責、推行重組內閣,不過是他放出來的煙霧彈!有了這38%的股份,再加上暗地里零散收購的,他就可以成為這家帝國第二大新聞集團的最大股東,呵,真是野心不小啊!」
武田駿心里贊同父親的話,但是卻不得不出言提醒「事到如今,我們不答應損失更大。」
那是個不但有野心,更有手段的男人。
「我不答應他又敢怎樣?!」武田部長惱怒道「他這樣對我們步步緊逼,是想挑起內閣與皇帝陛下的矛盾嗎?」
武田駿心里暗暗苦笑,父親被連番失利氣昏了頭,沒能看清現實,或者是看清了卻不願面對。德川嘉樹自始至終針對打擊的從來不是整個內閣,他很聰明地豎起‘報仇’的名義,將武田家與內閣派系區分開來,這樣一來,其他內閣成員就只是觀望。內閣既然會為了利益和皇帝陛下對立,又怎麼不會為了利益將父親拋棄以換得派系平衡呢?
他想到了還被關押中的叔叔,心漸漸變得冷硬,抬起頭朗聲道「父親請听我一言……」
……
莊園里,大廳內燈火通明,外面是站崗的衛兵,顧長安坐在沙發里,德川嘉樹拿著一份文件沖她得意地大笑。
「怎樣?我就說他們一定會答應我的要求!有了這份股權轉讓書,再加上我之前命人收購的股份,我就是新聞集團名正言順地第一股東!」德川嘉樹把文件翻得嘩嘩作響「算武田家識相,免得我動用其他手段,不然我不過是多費一番力氣,他們可就別想這般輕易了解。」
顧長安很想說一句‘用這種下作手段給人下套也不算什麼英雄好漢’,但轉念一想這廝本不是什麼好東西,在政治上談道德也太過可笑,便抑郁地不吭聲。
期間,藤村隊長進來向德川嘉樹回報事宜,他掃向顧長安的眼神冰寒肅殺,顧長安則毫不示弱地對他微微冷笑。
板野雅美的事情已經調查出來了,暗中幫忙的就是這人。知道了禍首,顧長安也就明白了他的動機,當初在笛卡星上就是這人帶隊抓捕她的,而她則在過程中開槍打死了他的一個手下。
而接下來的女星事件,顧長安憑白無故被人找上門自然不快,藤村隊長也收獲了德川嘉樹的不滿和斥責,兩人都感到受了侮辱,再見面便是新仇舊恨互看不順。
就像暴風雨遮掩在烏雲身後,引而不發。
而那之後,兩人第一次發生正面沖突是藤村隊長奉命護衛她出去玩,顧長安看他不情不願地模樣半點面子也不給,直接回絕到德川嘉樹面前。
德川嘉樹還想緩和兩人的關系,顧長安卻朝他氣憤地質問「我雖然曾經殺了他的一個屬下,可當時那種情況本就是人的下意識反應。那個死掉的皇家護衛隊隊員是藤村隊長的下屬,難不成就不是你的下屬了?既然你都不計較了,他如今還耿耿于懷算什麼意思?我和你之間還很清白呢,他便私底下偷偷找個女人來試探我,這是怕我拉你後腿還是擔心你自己暈頭昏腦?既然連你的心月復都容不下我這個階下之囚,那干脆放我回聯邦或者殺了我好啦,省得還要零零碎碎受辱!」
德川嘉樹滿肚子和稀泥的說辭只好扔到一旁,先好好安慰了她一番,轉頭又將藤村隊長狠狠訓斥了一頓,嚴厲禁止他再暗地里自作主張!
于是藤村對顧長安的忌憚之意就更深了,雙邊關系從全球變冷進入冰川時代……
就听藤村隊長正一臉義正言辭道「屬下向大人回報事宜,不相干的人怎麼可以在這旁听?」
大廳里三個人,不相干的只有一個。
顧長安偏不如他的意,故意嗲聲嗲氣對德川嘉樹說「你讓他快點說完走人,我找你還有事呢~」
她知道說什麼話能最讓對方黑臉,果然藤村隊長聞言活似咽了只蒼蠅般惡心,德川嘉樹的神色也十分詭異。
十分鐘後,望著藤村比來時快了幾分離去的步伐,顧長安眼楮微微眯起,笑得含蓄而得意。
其實她挺能理解藤村隊長對她的厭惡,除了人命上的舊怨,也因為德川嘉樹的態度。
自己一個整天不擺好臉色、三天兩頭沒準要吵兩句的人,在德川嘉樹那里居然比這位為他出生入死忠心耿耿的下屬待遇還要好,人家能看她順眼麼?一個聯邦階下囚比帝**官排場還要大,換成是她也要心中不忿、心生不滿進而心理變態!
「你有事找我?」德川嘉樹緩緩低沉道,望著她的目光似笑非笑「現在好說了吧。」
顧長安心下發虛,老實道「沒事,我氣氣他罷了。」
「拿我作伐子?嗯?」德川嘉樹見她縮著脖子,心里閃過一抹奇怪的情緒,懶洋洋道「這也算了,我與你說說別的事情。」
顧長安警覺地看著他「什麼事?」
德川嘉樹神情一肅,拿眼瞪著她,似乎是在忍耐什麼,慢條斯理道「武田駿那小子,哼,他已是來主動見你兩回了吧!」
語氣嚴肅,仿佛在講什麼了不得的國家大事。
這是事實,沒法抵賴,顧長安非常果斷地點點頭,順便提醒他「你也在邊上。」而且每次都跟老母雞護小雞一樣死死盯著人家,叫她覺得十分丟臉。
德川嘉樹表情略有些別扭,口氣沉甸甸的「他用心不明,我當然得替你看著!」隨即口吻更凶了些「你呢?你見他是什麼感覺?」
顧長安無辜道「不是你讓我見他的?」而且每次都說不上幾句話好嗎?
德川嘉樹喉嚨一哽,又很快惡聲惡氣問「那你自己,想不想和那小子…說說話?」
「德川大人——」
「嗯?」
顧長安扶額「我和武田駿已經分手一年多了。」
「嗯。」他目光幽深。
「所以啊」顧長安無奈道「一年過去了,就算當初還有點殘留的感情,現在也基本不剩什麼了。」
她不是那種‘深埋心底的情感會隨著時間的沉澱愈加醇厚’的人……分開越久,感情越淡才是她的真實寫照!
房間里靜悄悄的,良久,德川嘉樹輕輕咳了聲,頗不自在地說「听說你最近又犯懶了,天天窩在家中也不出去活動活動。這幾日天光好,便是中午日頭也不大,回頭我帶你去爬山。」
「好,其實我也想出門走走,听說郊外便有好幾座遺留古跡的山川。」
「怎麼不釣魚了?你讓人熬的魚湯挺好喝的。」
「那河里的魚變聰明了,我釣不上來。」
「你喜歡物理學?要不要請幾個教授來教你?」
「別……」
「想要買什麼衣服嗎,我讓他們上門給你定制。」
顧長安憋著笑「你放心,我沒對他起什麼念頭,不然早八百年前就去舊情復燃了!」
德川嘉樹有一瞬被戳穿的狼狽,語氣悶悶道「武田駿對你不懷好意,只不過他那人能力有限,翻不出什麼大浪來!」沒忘記順手抹黑一把。
顧長安吭哧吭哧偷偷地笑,黑色的眸子里水光瀲灩,姝色照人,好一會才悠悠正色道「要喜歡一個人不容易,但是對一個人不喜歡那就太簡單了。時間的隔閡、吵兩句嘴,一件不起眼的小事都可能讓兩人分道揚鑣。何況在你眼里,我不是素來冷心冷肺、只顧著自己,你擔心什麼?」
德川嘉樹見她笑得像偷著油吃的小老鼠,心頭頓時酥酥軟軟,又愛又恨。
「你說我擔心什麼?」他哼哼唧唧「我怕你被小白臉的花言巧語給騙走了!」
——
作者有話說作者有話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