黛蘭回來後,發現李琦吟正躺在雪白的被褥上,一身的素色碎花衣裙還未退下,微翹的睫毛有規律的律動著,胸腔處還尚有一些鼾聲,顯然是太累已經睡著了。
阿碧看到她,忙不迭的將食指抵在唇邊,做了個噓聲的動作。黛蘭看了心疼不已,看樣子又是四小姐為了做給老夫人穿的衣服,已經日夜兼程幾天沒睡了。
阿碧拿起手邊的梳妝盆子就要跟黛蘭一起退下,沒想到李琦吟這下子就忽然睜開眼起身了,一雙比子夜星辰還要燦爛的眸子就算剛睜開眼也是清冷一片。
「黛蘭,如何?」
說罷,李琦吟就要起來。
黛蘭自然是拋下手中的東西跑過去伺候李琦吟,「自然是辦好了,听王媽媽說,老夫人听了這些話,先是生氣的摔碎了手邊的花瓶,又是吩咐桂嬤嬤給了多出三倍的賞錢給王媽媽。四小姐,你說奇怪不奇怪?」
李琦吟沒有作答,只是蹙著眉頭思索了一會,等到黛蘭幾乎以為她有什麼地方處置的不對時,李琦吟這才緩慢的露出笑容,「你做的很好。」
李琦吟鮮少夸獎人,這一句很好已經是難得的評價。黛蘭開心的咧嘴笑了,這便是服侍這四小姐起床了。先是給李琦吟梳了一個少女發髻,又是將剛才睡皺掉的素花外套給換成了一件白色的狐皮外套。
倒是阿碧一向穩妥,也難掩的皺起眉頭,「小姐,昨兒個一夜沒睡,今夜你才剛剛小乏了一會,怎麼的又是起了,熬壞了身子可怎麼辦?」
「不礙事。」李琦吟微微揮手,披上狐裘就向外走去,阿碧和黛蘭面面相覷,也知道四小姐的脾氣,她說的話便是說一不二,于是也就沒辦法的跟在身後。
院子里面正是初春,天氣微涼,卻是花團錦簇,李琦吟披著狐裘,身後緊跟著阿碧和黛蘭兩個丫鬟。她墨色的眸子流露出一股不符合女兒家的硬氣,就好像是大漠里面的一個孤鷹,遠遠走過來的李律看的心頭一跳,只覺的這個四妹妹當真是有和別的深閨女子不一樣的風情。
李律的身側跟著李琦柔,李琦柔此時雙目無力的靠在李律身上,像極了一朵細膩柔弱的解語花。一張朱唇動了動,半響才有力氣說出口。
「四姐好。」
「四妹妹是要去老夫人那邊請安嗎?」李律蹙起眉頭,「恐怕你是去不了了。」
李琦吟停下腳步,微微而笑,「大哥這話怎麼說?」
「老夫人現在不在梅園,而是在秋水閣,如今那里正是一派混亂,各個大夫都出動了,就怕保不住二少爺。你若是沒事,便去看看吧。」李律垂下眼簾,湊近李琦吟說了一句話,「麗兒恐怕是…。不行了。」
一個「不行了」已經講明了來意,李琦吟的桃園和其他的女眷院子距離相差了大半個李府,李律就算是想要送李琦柔回來,也不需要專門繞一個大遠路吧。由此看來,就可以知道李律是專門來這桃園想要告訴她一聲。
李琦吟沒有說話,便是微微思量了一番。李律卻是沒有在乎李琦吟的表情,反而心情大好的嘴角微翹。「四妹妹,五妹剛才被嚇到了,正需要人護送回院子,我便是不送你過去了。大哥先行一步了。」說罷,李律就扶著李琦柔離開了。
麗兒一死,所有人都會懷疑到趙氏的身上,便是坐實了趙氏的罪過。加上二少爺生不生不得出來還是不一定,又是少了一個競爭者,說來說去,最得力的就是這個大少爺。李律到底是年輕沉不住氣,如此便是驕傲自滿了,李琦吟冷笑一聲,拐了個方向就沖秋水閣走去。
一進入秋水閣,就看見人擠人的走進走出,麗兒躺在昨天那個牢籠里面,林大夫和幾名老者都在身邊圍著麗兒,往她肚子里面灌湯藥,只是那麗兒的嘴唇卻是蒼白的可怕,一大碗藥灌下去,都沒有要蘇醒的意思。
麗兒的頭頂上已經被砸開了一個大的血洞,血漿噴飛,渾身上下幾乎是鮮血染成的,沐浴在血液中。這也難怪李琦柔看到會害怕成這個樣子,膽小的看到這般駭人的場景,不尖叫就是很好了。
李瀟還沒有下朝回來,這里的瑣事都是老夫人余式來處理,余式拄著龍頭拐杖,面色憔悴,仿佛是一下子老了十歲,也沒有顧及其他。倒是桂嬤嬤看見李琦吟過來,這才打了個招呼,「四小姐,你先別往里面走去,屋子里面煞氣重,你一個女孩子家,不宜進去。」
李琦吟乖巧的應了聲是,站立在余式的身邊,「听哥哥說祖母已經站了一個下午,不如就歇歇吧,我扶祖母回去小憩如何?」
余式只當沒有听見,面上陰沉到了極點,「毒婦,毒婦,難道真的是要天亡我李家子孫?」說話的聲音很小,僅是嘴唇一動,若不是李琦吟站在身邊,恐怕連听到听不到。
可是單憑這幾句話,李琦吟就已經知道,這次趙氏可不會像以前那樣子這麼好過了。三番四次的動了李家的子孫,這讓最在乎子孫運勢的老夫人怎麼忍受得了?
余式既然沒有說話,李琦吟自然也真不敢帶著余式下去,便和余式一起站立在走廊上。初春的風吹得人心里面發慌,李琦吟楸緊了狐裘,還是被瑟瑟的冷風吹得嘴唇發白。
不知過了多久,才听到里面傳來了一陣喧鬧聲,便有一個大夫模樣的六旬老者走了出來,林大夫這些人緊跟其後,「李老夫人,恕我們無能,麗兒姑娘頭上的傷已經過了三個時辰,先前用一根人參吊了一個時辰已經是奇跡了,如今卻是已經…。已經…真正的斷了氣了。」
原本還鎮定的老夫人余式,在听到這句話後,就好像最後一根救命稻草斷了一樣,一下子軟下了身子。若不是李琦吟接住了余式,恐怕就要掉到了地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