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薩曼莎,起床咯」海德一口紐西蘭腔的英式英語從門口傳來。
陳亦思睜開睡眼朦朧的眼,一絲慍怒在眼底醞釀。忘了說,陳亦思是一個有嚴重起床氣的人,不管來的是誰,吵醒她的後果只有一個,就是被她的口水淹死。
準備火的陳亦思看清了站在門口的人是海德,打量了一下周圍陌生的環境,突然反應過來,這里是澳大利亞,不是中國。
「起床吧薩曼莎,帶你去見一下我的丈夫。」海德的英文很好听,沒有一般老人家干雜枯燥的感覺,她的聲音很柔,很柔,像媽媽一樣。
陳亦思開始想家了——
一部破舊的卡車上。
陳亦思被卡車顛的七葷八素的,她惡毒的想,這部‘拖拉機’就該在路上散掉。
眼前的醫院,相比起中國樸素了太多太多,如果不是那棟大樓上刻著‘醫院’的英文單詞估計沒有人會知道這棟看起來髒兮兮的棕色大樓是一座醫院。
在手上抹上消毒液,隨著海德的腳步一步一步走進深處的病房。
沒有想象中的高級醫療設施,一位白蒼蒼卻仍然充滿朝氣的老爺爺朝海德揮了揮手。
陳亦思盯著他身上插滿的管子,不自覺的向後退了一步。
爺爺去世的時候也是這個樣子。
滿身的管子。
青的血管。
緊閉的雙眼。
吵雜的抽泣。
往事一幕幕不斷浮現,陳亦思的手有些顫抖。她第一次接觸死亡,知道什麼叫死亡。那天因為看到一家人勸慰哭的喘不過氣來的女乃女乃,盡管她在年幼無知也知道生了什麼事情。那天下午大家都去了醫院,留下九歲的陳亦思和八歲的肖瀅在家。陳亦思估計到現在做過的最滿意的決定,就是那天拿了家里的鑰匙,帶著肖瀅去了離家不遠的市醫院,見了那個這個世界上最疼愛她的老人最後一面。陳亦思清楚地記得,當她進入病房的那一刻,躺在病床上雙嘴微張的老人,竟然再緩緩閉上嘴巴。
在之前,心跳一直是停止的狀態。
冷汗開始不停的向外冒,陳亦思動了動有些僵硬的雙腿,勉強的揚起嘴角,跟海德的丈夫握了握手,並且禮貌性的打了一個招呼。
海德的丈夫叫斯鳩威,患有糖尿病,現在又被查出心髒病,在醫院接受住院治療中。
心髒病,爺爺也是心髒病。
陳亦思的臉色不禁有些白,她潛意識有些害怕死亡,畢竟那時候她才九歲,第一次看著大家圍著白色的病床哭得一塌糊涂,第一次踏進火化場,年少的她親友看著親人死去,被火化,那種陰影一旦存在不是那麼容易消失的。
口袋里的震動打斷了陳亦思的思緒,她下意識拔腿就想往門外走。轉頭向海德示意了一下便走出門外。
使勁呼吸了幾口刺鼻的消毒水味,有些令人作嘔。
拿出手機,不出所料是父親打的。
「亦思,怎麼樣,見到寄宿家庭了嗎?習慣嗎?房間怎麼樣?有沒有去看語言學校?」一連串的問題炮轟而來。
听著熟悉的聲音,陳亦思平復了一下思緒,一一回應道。自然都是讓人放心的回答。陳亦思不喜歡听見別人絮絮叨叨的講話,她喜歡安靜,從九歲以後,她就開始喜歡安靜,死水一般的靜,那麼詭異又那麼安心。
掛了電話,陳亦思徘徊在病房門口,稍稍整理了一下,便進了病房和海德斯鳩威講起白宮的事情。有些蹩腳的英文還是一點一點的努力說出口。
時間一點點的在走——
離開醫院,匆忙的去海邊逛了逛,用了午餐看看海鳥;晚上見過了海德的女兒和孫子孫女們,史上最難吃的雞肉也被陳亦思匆匆兩口吞下肚。
回到家中,快的洗了個熱水澡,空氣中的陰冷依然存在,急忙爬上床,兩層毛毯兩層秋被,陳亦思忽然現無法捂熱身子。
她想家了。
窗外的月光刺得她的眼楮很不舒服。
莫名的想哭,莫名的,想到他。
‘周宏栩——’陳亦思開始放空,一遍又一遍的念起這個名字。
她失眠了。
一夜冰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