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楔子︰屬于畢業季的夏天,如約而至,就連北方也都炙熱難耐,漸漸地交融了城市繁華的光景。暮夜冷卻著白天的溫度,卻沉澱不了夏天的煩躁。
「宇晨,快把牛女乃喝了!」顧媽把剛熱好的牛女乃遞給了顧宇晨。
「哦」他接過牛女乃放在學習桌上。
「爸呢」宇晨看了看道。
「你爸出去了,你也別玩手機了,還有兩天就中考了!」顧媽嘆了口氣,又說了句「早點睡覺吧。」然後走出了宇晨的房間,輕輕的關上了門。
一個喝得爛醉的中年男人扶著扶手踉踉蹌蹌爬著樓梯,罵罵咧咧道︰「就你們,你們這些小樣的還能喝過我,啊?」二樓拐角,男人模著口袋的鑰匙,身子前傾後歪,模索了許久,生氣的吐了口痰,罵道︰「他媽的鑰匙呢?」,然後重重的用腳踹向2o2號門。急匆匆的腳步聲靠近,開門的是顧媽,她生氣的看著倚在門口渾身散著酒糟氣的丈夫,做了一個噤聲的姿勢,然後憤怒的拍了顧爸一下,小聲說道︰「兒子快中考了,你怎麼還喝這麼多酒啊。」
顧爸不屑的瞥了一眼顧媽,怒道︰「走開!」他一腳邁進家門,重心不穩歪倒在南面的沙上,大聲喊道︰「我兒子呢,把顧宇晨喊出來,我有話對他說……」顧媽捂住顧爸的嘴,氣的聲音有些顫,小聲說著︰「我求求你了,你兒子就快中考了,你就不能消停一下嗎?
顧爸嚷嚷道︰「滾……」,隨後一把揪住了顧媽的頭,顧媽疼的小聲哀嚎,松開了放在顧爸嘴上的手,她忍著痛,輕聲說道;「放,放開我」顧爸得意的咧咧嘴,放開了顧媽的頭。
然後顧媽又拖住了往宇晨屋走去的顧爸,哽咽道︰「兒子還要休息呢,這麼晚就別打擾他了」顧爸瞪了顧媽一眼,說道︰「我就給他說句話,他是我兒子,說句話還不行」,顧爸抓著貨物架的一角不放,突然「啪」架子上的瓷瓶掉在了地上,粉碎的一塌糊涂,顧媽氣的不打一處來,狠狠地在顧爸的胳臂上撓了幾道,顧爸吃痛的大聲嚷道︰「你個臭娘們,不想活了」
「夠了吧,啊?」暴虐的大喊聲充斥在客廳里,宇晨不知何時已經站在客廳里了,他的額頭青筋暴露,漲紅的臉有些燙。
他的父母呆呆的看著憤怒的宇晨,不敢想象內向的兒子還有這樣的一面。
顧媽啞著嗓子說︰「兒子啊,爸媽沒有在吵,這麼晚了,你怎麼還不睡啊,乖,快去……」
「夠了」,宇晨自顧自使勁點了點頭,大步邁向客廳的門,打開門「砰」一聲巨響蓋住了顧媽的呼喊聲,熱浪襲來,宇晨疾步跑下樓梯,後面尾隨而來摔門聲,呼喊聲,鄰居的咒罵聲,樓下的劉爺爺嘆息道︰「哎,這家人怎麼回事。」
宇晨瘋狂的奔跑在夜路中,似乎只有奔跑才可以使他遺忘一切煩惱的事情,幾輛車奔馳而去,宇晨在商店門旁大口大口的喘著粗氣,他胡亂擦著與淚交融的汗水。
「都怪你」顧媽一邊擦著眼淚一邊抱怨著,顧爸也略微清醒了一些,倆人不知所措的站在小區附近的柏油路上,顧爸嘟囔著︰「沒事,別管他了,他待會就回來了,這小子還長本事了!咱先回去吧」顧媽難以置信的瞪著顧爸,罵道︰「這麼晚了,他能上哪這樣去,這孩子也不讓人省心,還有你這個酒鬼,要不是你,他能這樣嗎?」「行了,回家!」顧爸一邊扯著顧媽的胳膊一邊大聲喊道。
宇晨坐在馬路邊,腳上還穿著拖鞋,路燈下飛蛾的影繚亂了想撲滅卻撲不滅的光茫,夜晚窒息的悶熱。柏油路上宇晨疲倦的閉上眼楮,一場積蓄已久的憤怒爆以後身體有一種被掏空的感覺。
對面的高樓大廈,一扇扇的燈滅了,萬家煙火,局外人在仰望著他以為觸踫不到的平和寧靜。
宇晨撓著被蚊子叮滿包的腿開始後悔自己如此偏激,他打算掏出手機打電話給兔力,模索了許久才現什麼也沒帶。他無奈的站起身來,夜深沉,宇晨頹然的走在馬路中央,白天的車水馬龍早已沉睡了許久……
悶雷轟鳴,一場大雨將至,凌晨四點多鐘,外面的天空還摻雜著暮夜之色。
顧媽焦慮的推門而出,樓道里空空無一人,又回到家里沖著正在睡覺的丈夫吼道︰「怎麼辦?快下雨了,宇晨……」顧爸不耐煩地說了句︰「還有完沒完?宇晨他可能去同學家住了,置完氣就會回來的。」
顧媽抹了把眼淚罵道︰「明天他就中考,考不好我跟你拼命。」
顧爸起身到陽台,點了根煙,悶悶的抽著。
宇晨在小區附近輾轉反側,一夜未睡,眼楮里布滿了紅血絲。「不能回去,回去就是妥協就是認輸。」宇晨這樣想著,轉頭離去。
一場暴雨的傾城,湮沒了朝陽未現的光輝,「該死」宇晨在雨中咒罵著,他仰望著天空,雨點徑直砸在了臉上,有些疼。
「宇晨」宇晨轉過頭看見顧媽打著傘在小區門口喊著,他愣在那里了,也許他該轉身跑掉,可是他沒有,委屈在那一刻左右了他的叛逆。顧媽穿過馬路,小跑到他面前,疼惜的說「你個傻孩子,要不是我在陽台看到了你,你還打算去哪?」,顧媽紅著眼楮把雨傘遮在了宇晨頭頂上方,雨傘下,他濕漉漉的頭上有水珠滴落,他眯了眯眼什麼也沒說。
「回家」顧媽一把住宇晨,「我不」,宇晨突然像瘋了推開了母親,傘掉在了雨水里,暴虐的雨水重重的砸痛了母子二人的心。
「明天就中考了,你到底想干什麼!」顧媽沖宇晨吼道。「我不想干什麼,就是不想考了。」宇晨執拗的看著母親的臉。
「你再說一遍!」顧媽陰沉著臉壓低了聲音。
「我說我不想……」一巴掌脆生生的落在了宇晨的臉上,宇晨捂著隱隱作痛的臉頰難以置信的看著顧媽。
「跟我回家,」顧媽一把扯過宇晨的胳膊,宇晨的耳朵里像是突然飛進了一個小蚊子嗡嗡作響,雨下的好大睜不開眼楮,只是覺得臉頰好燙,似乎雨水滑過右面臉頰的時候就會蒸的無影無蹤。接著是被一股歇斯底里的力量牽制著,宇晨的腿有些軟。
顧媽咬著牙拽著兒子,她的淚水被雨水沖打得一塌糊涂,宇晨他怎麼可以呢,學了三年,只為明天可以信心滿滿的奔赴中考,最後一刻,宇晨居然告訴她不想考了,有一種心碎了的感覺。
反應過來的宇晨甩開了顧媽的手,用一種近乎于決絕的語氣對顧媽喊道︰「你打我,你憑什麼!」
顧媽正視著兒子吸了吸鼻子,一字一句的說︰「就憑我是你媽,就憑你說的話對不起我辛辛苦苦養育你的十五年,就憑你在努力了三年後給我的結果就是不考了,這一巴掌我就該打。」
宇晨喘著粗氣看著雨水中的母親,「跟我走」顧媽像孩子一樣倔強的拉扯著宇晨,「我自己走」他低吼著。唯一被忽略的是在雨水中的那把紅雨傘,太陽始終沒有出來,周遭一切被灰色所覆蓋,于是紅雨傘歌頌的格格不入被遺忘在了深色的柏油路上。
宇晨看了幾眼坐在陽台上抽著煙的父親,外面的雨水沿著紊亂的軌跡滑了下來,顧爸慢慢回頭對視著宇晨的的眼楮,什麼也沒說,有一些的愧疚,顧媽拿來干毛巾遞給宇晨,啞著嗓子說︰「趕快擦擦,別著涼了」,宇晨別過臉,回到自己的房間,只是他沒有听見父母輕輕的嘆息聲。
宇晨只是覺得睡得很累很累,很想逃月兌一場夢魘,醒來時已是下午六點多鐘,窗外的小雨淅瀝。太陽穴隱隱作痛,渾身軟,學習桌上的那杯牛女乃不再冒著熱氣,他把牛女乃倒進垃圾桶里,轉身推門走進客廳,餐桌上擺滿了許多好吃的,顧媽從廚房探出頭來「兒子,餓了吧」
宇晨什麼也沒說,坐在沙上自顧自看著電視是很豐盛的,但誰也沒說話。把自己囚禁于尷尬的親情中,為什麼,一切都變得那麼糟糕呢!無眠之夜……
第二天,
敲門聲響起,顧媽去開門,「阿姨好」兔力白白的大門牙亮晃晃的。「喬力啊,快進來」顧媽笑著去端茶倒水
「顧宇晨這個懶蟲還沒起床啊!」兔力開著玩笑。
「嗯啊,你去把他叫起來吧」顧媽慈祥的攏了攏額前的絲。
兔力剛想踹開宇晨房屋的門,又想到顧媽還在家里,就禮貌的敲了敲門,同時大聲喊道︰「顧宇晨,起床了」。過了會,門突然開了,宇晨的頭亂糟糟的,還穿著睡衣,懶懶的站在了門口。「喂,今天考試,你還有心情睡到這麼晚」兔力小聲說著。
「我知道今天中考啊!」宇晨一邊說一邊換著衣服,胡亂收拾了一下書包。
「宇晨,快來吃早飯」顧媽喊道,「喬力吃了嗎?一塊吃吧」。「不了,阿姨」兔力很禮貌的說著,宇晨冷冷的從桌子上拿了幾塊餅干,背上書包推門離開。
「喂,顧宇晨等等我」兔力匆忙追了上去,不忘說句「阿姨再見」
「宇晨你還沒吃早飯呢」顧媽著急的沖著門外喊道,可倆人早無蹤影了。
「顧宇晨,你沒事吧」兔力著急的擋在宇晨面前,「能有什麼事啊!」,宇晨無奈的笑了笑。「我听你媽說你昨天一晚上都沒回家。」宇晨收起了臉上的笑,表情有些陰沉。外面的朝陽綺麗,雨停了,柏油路上斑駁不堪,站在外面宇晨恍然覺得有些暈。
在學校封鎖線外,宇晨,兔力還有很多將參加中考的學生在焦慮的等待,七點多鐘,大地開始升溫。」宇晨,你一定要認真考,我不管你因為什麼鬧情緒,記住任何時刻你都別做一個逃兵」,兔力第一次這麼認真的對宇晨說。
宇晨有些不適應這樣的兔力,他拍了一下兔力,說︰「你是不是忘了吃藥。」
兔力瞪了一眼宇晨,擰著眉頭說︰「我沒開玩笑,你听到了沒有。」
宇晨也覺得兔力沒有在開玩笑,就認真的問道︰「我要是真沒考好咋辦?」
兔力嘆了口氣「你盡力吧,考不考得好,你都是我兄弟!」
封鎖線被扯斷,學生們各赴自己的考場,宇晨在擁擠的人群中有一種突然想哭出來的沖動,他看著兔力,罵道︰「靠,別那麼矯情」
兔力露出了白白的大門牙笑著,沖宇晨揮揮手「好好考,走了啊!」看著兔力轉身奔向他的考場,宇晨也慢慢轉身。
「顧宇晨,你要加油哦!」班長陳然甜甜的對著宇晨笑,而宇晨只是沒有表情的說了句「哦」
「你要在219考場考嗎」陳然問道。
「恩」宇晨仍然沒有表情。
「我在219考場,挺近的啊!」陳然開始自言自語。
一路無言。看見宇晨冷冷的拐進他的考場,陳然臉上有些小小的失落。
第一場考試是語文,宇晨找到了自己的位置,在靠近窗戶的地方,外面的天空很晴朗,考場里的人漸漸坐滿了。在哨聲吹響的時候,監考老師迅的將答題紙,試卷了下來。不就考場里只剩下了鋼筆寫字的沙沙聲。
監考老師輕輕踱步,幾只蒼蠅也安靜的呆在角落。
宇晨緩緩地將卷子展開,腦海里浮現了母親在昨天的大雨里狠狠地扇了他一巴掌,想到兔力第一次那麼正經的對他說「好好考」,一次中考為什麼都那麼較真啊,說實話,如果母親沒有在雨里歇斯底里的說那些話,如果兔力沒有說「別做一個逃兵」,他就真的把試卷撕個粉碎,然後拍拍走人。
他的腦子很亂,太陽穴痛,明明風扇在頭頂上飛旋轉,可是宇晨的額頭還是沁出了汗
上午的考試有條不紊的進行著。哨聲再次吹響,學生們紛紛放下手中的筆,宇晨趴在桌子上,昏昏睡著,收卷的同學輕輕拍拍他,他睜開惺忪的睡眼把卷子交了上去。
走出考場,擁擠的人群阻塞在了狹窄的過道里,很煩。滿耳充聞的都是「你考的怎麼樣」,「哎呀,不怎麼樣啊」,「一會對下語文a卷選擇題吧」,宇晨感覺天旋地轉,終于擠出了教學樓,外面的陽光炙烤著大地,在校門口等著兔力,汗水流過臉頰,癢癢的……
「喂,宇晨你沒事吧!」不知什麼時候,兔力略帶嘶啞的聲音在耳邊響起。
「有點暈」宇晨眯著眼,視野里有虛華的光,有些模糊。
兔力有些著急「走,去醫務室」
「三十八度半,打吊針吧」
消毒水的味道刺激著人們柔軟的神經。
「用不用告訴你媽」兔力坐在宇晨的旁邊。
「不用」宇晨有些疲憊。
「那你還能考試嗎?」兔力看著宇晨。
「能」宇晨閉著眼楮。
「實在不行也,別勉強」,兔力突然覺得自己有些煩,就識相的說了句「我買飯去。」
下午考政治和物理,一天下來,宇晨覺得特別累,最後一個走出考場,剛出校門就見陳然急匆匆的朝自己跑來,宇晨假裝沒看見,剛要走,陳然拉住宇晨的胳膊一臉焦急的問道︰「顧宇晨,我听喬力說你燒了,你沒事吧,有影響考試嗎?」宇晨有些不自然的抽出胳膊冷冷的說︰「沒事」,然後沖著路對面的兔力招了招手。陳然有些尷尬的站在旁邊,兔力沖著陳然吼道︰「喂,你跑那麼快干什麼,累死我了」
後來宇晨對兔力說︰「我先回家了」,兔力喘著氣說︰「我送你」
在公交站牌前,兔力悄悄地對宇晨說︰「陳然是不是喜歡你,哇靠,我不就說了句你燒嗎,她拔腿就跑,比兔子還快」
宇晨眯著眼看了看遠處的大夕陽,冷冷的說了句「我煩她」
「hy?她挺好的啊」兔力有些吃驚。
宇晨什麼也沒說。或許有些人見了第一面就不會再喜歡,縱使那個人再怎麼好,固執的人都不會去選擇現那個人的好。
第二天,宇晨考砸了,徹徹底底的考砸了,在面對他最好的數學時,宇晨只是覺得很暈很暈,什麼函數,圓,方程式仿佛被夏天的太陽烤化了一樣,竟開始變得扭曲不堪,宇晨依舊著高燒,有焦躁到想吐的感覺。
「同學,你沒事吧」監考老師拍了拍宇晨。
「沒」宇晨搖搖手。
「離收卷還有五分鐘,再檢查一下吧」
宇晨望了望大片空白的卷子,眼神有些茫然,燙的臉頰多希望有一陣涼風拂過。
中考是很讓人苦惱的東西,許多人都這樣想,但是它終會貫穿在許多人的生命之中,一個慘白的不能再慘白的過度。三天的中考終于結束了,下午依舊有著正午太陽的余溫。考生們6續走出考場,有的人一臉輕松,有的人面帶惋惜,而顧宇晨則一如往昔沒有表情。操場有被撕得粉碎的試卷課本,還有成群結伴商量著去哪兒慶祝的學生們。
畢業季來臨了,那個時刻,夏季依舊炙熱,太陽依舊東升西落,地球依舊自西向東的自轉,一切都像往常一樣,只是我們抱著不一樣的心情而已,有些人輕輕地對母校說了聲「再見」
「再見,我的灰色初三」顧宇晨看了看夕陽下的母校。
只是母校忘了對他說「再見,初三那年的局外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