待那兩個人走遠,慕風卻忽然坐了起來。
段櫻離有些茫然地看著他,「你——」
「我們快點離開這里吧,他們既然在這里,身後肯定還跟著他們的死士,如果遇上,免不了一場大戰。」
「你不是被蛇咬了嗎?正要帶你去解毒,怎麼,現在你好了嗎?」
慕風笑著,拿出一個藥瓶,「來這種地方怎麼可能不備藥呢?我剛才已經服了藥。」
「你騙我!」段櫻離伸手便狠狠地打了他一個耳光,她還以為他快要死了,她倒是知道如何解毒,這當然得益于上世,鳳羽其實也在這里被蛇咬過,後來上山後找到一種只在山頂才能找到的草藥給治好的,她剛才可是背了他好一段路。可這些,慕風如何能夠知道桎?
這下措不及防的,慕風都不知道自己為什麼挨打。
他倒不是故意騙她,唯一只是隱瞞了自己帶著解毒藥丸的事兒,服了藥後沒立刻告訴段櫻離別擔心,主要也是想看看段櫻離到底會不會為自己著急。他總是喜歡用自己的方式去嘗試刺痛她冰涼的心,每次失敗,還是要每每嘗試。
結果他還沒看清她的神情,就抵不住蛇毒劇烈,暈了過去。不過在段櫻離背著他走這麼一大段路,停留在這里的時候,他便有些清醒了。而後來慕少離他們所說的話,他全部都听見了,也顧不得段櫻離會誤會他,爬起來就要拉著她走。
慕風撫著自己的臉,終是怒了,「你真是不可理喻!」
「慕風,我們各走各的吧!以後你也不要來找我!」
段櫻離冷靜漠然的眸子,像一把利箭,穿透慕風的胸膛。慕風身中蛇毒雖然已經吃了解毒藥丸,實際上腦袋還是有些昏沉的,內腑也如被一股烈火炙烤著,不似平常一般的樂天派好脾氣,這時候的听了她的話,只覺得腦海里有什麼東西嘩地空白了下,受了重傷似地往後踉蹌了兩步。
段櫻離見狀,終還是擔心他,要來扶他……看到她為他而緊張,他心中那股濁氣又似立刻消散了,竟對她露出了笑容,剛才的話只是她的玩笑吧?
沒想到段櫻離看到他的笑容,反而又停住腳步,冷聲道︰「你現在已經沒事了吧?你只是在騙我,才裝出這種樣子,我不會信的。」
剛剛浮上的笑容,就風一般地緩緩淡去。
慕風的聲音有點諳啞,「櫻離,是我不對,你別生氣了,我們快點出去吧。」
此時,已經是下午時分,陽光很熱,但風卻很冷。
這一上午的經歷,如同做了場荒誕離奇的怪夢。段櫻離固執地搖搖頭,「我要一個人走。以後,我都要一個人走。」
說完,她果然轉身就往下山的方向行去。
慕風只覺得內腑著了火般的讓他難受,咬咬牙,沖著她的背影道︰「我是服了解藥,那又怎麼樣?難道你希望我死在你的面前嗎?如果你這樣希望,我便立刻死了算了!」
說著,他噌地拔出匕首,指著自己的胸口,「段櫻離,你再往前走一步,我就自殺!」
段櫻離停住腳步,慕風以為自己的苦肉計起作用了,踉蹌著往前追了兩步,「櫻離,我就知道你不會這麼絕情絕義的。」
段櫻離轉過身來,他便愣了。
她的目光那樣的陌生,根本就是看著一個不相關的陌生人的目光。
這目光讓他覺得徹骨寒冷。
「你別這麼天真了,就算你死在我的面前,我也不會心痛的。你還不明白嗎?我這一生,絕不會為了別人而傷害自己,也不會再讓自己受傷,如果你死了,能讓我得到利益,我說不定會親手殺了你,但是你現在死,除了讓我覺得你像個糾纏不休的可憐家伙,再沒有別的感覺。」
風吹過耳,慕風真的希望自己听到的只是風聲。
這時候,月老廟里傳出一陣琵琶聲,有人和著琵琶聲在唱︰
第一最好不相見,如此便可不相戀。
第二最好不相知,如此便可不相思。
第三最好不相伴,如此便可不相欠。
第四最好不相惜,如此便可不相憶。
第五最好不相愛,如此便可不相棄。
第六最好不相對,如此便可不相會。
第七最好不相誤,如此便可不相負。
第八最好不相許,如此便可不相續。
第九最好不相依,如此便可不相偎。
第十最好不相遇,如此便可不相聚。
但曾相見便相知,相見何如不見時。
安得與君相訣絕,免教生死作相思。ヾ
這月老廟已經荒廢多時了,想必定是那曾經與所愛之人來到這里企求姻緣,寫上姻緣牌的人,才會偶爾記起這里。
也或許,姻緣牌上緊貼著她名字的那個男子,早已經負了她。
此時,她除了來到月老廟里,看著那些在風中搖擺的姻緣牌,回憶起當初與所愛
tang之人的種種,來憫懷已經逝去的愛情之外,還能做些什麼呢?
段櫻離抬頭看了眼立在高處的月老廟,忽然覺得可笑之極。
若上天真的有月老,那麼他是否因為某種原因而長睡不起?
或許他實在不忍心看到世間之人,再為情字所困,所以擅離職守?因為他已經明白,為情而傷神,乃是最不值得之事。
……
段櫻離沒有再多說,繼續往山下行去。
走了一小段,卻無意間尋到已經鋪滿綠苔的官道,雖然有些滑溜溜的,但到底還是要比在荒草中下山強多了。
慕風也不知道在想什麼,一路不遠不近地跟在她的身後。
直到送她回到段府,好在二人都是狼狽得很,臉上也糊上了泥巴,沒人能夠認出這落魄的二人竟然是段府三小姐及正在被通緝的慕風。
後面的幾天里,朝堂之上風雲越來越大,洪堅和唐瑞開始力挺七皇子鳳星辰,在某日的皇宮御宴中,忽然有刺客來襲,鳳星辰挺身而出,以自己卓絕的功夫,將那些黑衣人擒住,立了一大功。
後來審問那些黑衣人,竟是車師國派來的。
明帝似乎開始對鳳星辰重新審視,他原本就是喜歡這個兒子,只是數次見他極為沖動,才漸漸地對他有了些意見。但是洪堅與唐瑞二人,在受邀與明帝共進午膳的時刻,一唱一喝地說起七皇子鳳星辰的好,那是如數家珍,源源不絕,關鍵是,鳳星辰一直沒有犯什麼大的錯誤,他因年齡小而心性純良,還沒有完全卷入到有些不能提及的事件中。
明帝听了,唇角含笑,默默點頭,也不知道對此到底怎樣想法。只是那晚,卻是賜了金輦一頂,鳳星辰從此可以坐著金輦被人抬著入宮,並且還被封為神龍將軍,親守皇宮,皇宮八成侍衛歸他所管。
這一下,眾臣又議論紛紛。
這羽太子尚未舉行晉封大典,鳳星辰卻又得到如此禮遇,簡直就是狠狠給了羽太子一個下馬威,而且京兆尹牢房里那些鬧事的商人,已經被洪堅在得到明帝的允許後,及時提審,所得證據寫了好幾個卷宗,一一向明帝逞上。
那些商人,在這之後被關進了天牢。
相對鳳星辰這一行,鳳羽卻安靜得很。
既然沒有將慕風擒獲,再次的機會不知何時來臨,想必他也沒有什麼辦法能夠扭轉敗局,而京中已經開始盛傳羽太子會在晉封典禮之前就被廢的傳聞。
另一方面,大皇子鳳旭也得到了消息,已經派人,千里迢迢的來送賀禮。
而段擎蒼與端王鳳青鸞,則在這種非常時刻,送來第一封捷報。
……
段櫻離回到府中將養幾日,便也恢復如常。
那日,卻已經到了羽太子晉封大典,期間,雖然盛傳他會被廢,但是廢太子召書一直沒有下來,那麼晉封大典將如常舉行。
一大早的,段櫻離就被梅氏叫了起來,「櫻離,你要進宮見皇上,可不敢大意。之前都有你女乃女乃提點著你,我自是不擔心,可是現在,你獨自進宮,我實在不放心。可我又幫不上你,我實在是無能。」
自從顧采芹離開段府後,梅氏的臉色很灰敗,開始懷疑自己有些做為是否正確,以前的想法有沒有不對的地方?如此一來,這個主母在沒有對手的情況下,反而越發對自己沒有什麼信心了,總是沉浸在一種自責卻又自負的心態中。
「母親,不用擔心,今日羽太子是主角,我們不過是去觀禮而已。」
「好,好,但願吧。」
梅氏焦慮不安地送走段櫻離,卻又忽然想到,整個段府現在已經沒有什麼人了,唯有段櫻離還能受到如此禮遇,被邀去觀禮,她實在已經是段府的頂梁柱了。想到這里,卻又自豪的很,在與夏悅和蘇紫聊天的時候,免不了帶上優越的語氣。
況且,她的段鴻也長到這麼大了。
再說段櫻離,此次進宮人多眼雜,她也只帶了玉銘,可玉銘並沒有獲準進宮,只能在宮門口等待。
大典是在正殿舉行,始到宮門口,便見唐心苑站在那里,看見段櫻離忙道︰「我正在等你。」說著牽住了段櫻離的手。
段櫻離點點頭,二人便一起往里頭走。
自從上次被俘虜後,唐心苑一度不敢出房間,距二人再次相見,中間竟然隔了好久了。唐心苑又細問當時的事情,那真是害怕極了,但是不明白自己怎麼會在自己的房中醒來,簡直就跟一場夢似的,但是那又不完全是夢,又問段櫻離,她當時是否也是這樣回來的?
段櫻離嗯了聲,「我想他們抓我們無非就是為了銀錢,可是大概有人認出我們是唐府和段府的人,終是不敢過于得罪,所以還是又將我們送了回來。」
唐心苑覺得她分析的很有道理,卻又道︰「可是我有一個非常奇怪的感覺。」
「什麼感覺?」
「我覺得那個送我回來的人,好像是,是——」她的臉微
微地一紅,顯然還是有些害羞,雖然段櫻離早就知道她喜歡的是段逸。
「心苑,你怎麼吞吞吐吐的?」
「……櫻離,我覺得那個人,像是你大哥……」她把聲音壓得極低,害怕被別人听了去,「可是你大哥明明已經死了,你說我是不是見鬼了?」
「你被裝在麻袋里,又看不見他的模樣,如何就覺得他會是我大哥了?」
「這——我也不知道,其實半路的時候,我有迷迷糊糊的醒來,並不是完全神智不清,雖然他沒有說話,但我覺得那氣息,就是他——」
段櫻離模模她的額頭,終是給她一個答案,「你肯定被嚇壞了,人死不能復生,心苑,你別再想我大哥了,他永遠都不會再回來。」
听到她這樣說,唐心苑的眼眸里終是浮上一層淚霧,低著頭看著自己的腳尖,狠狠地咬著自己的唇瓣,努力地忍哭。
段櫻離握住了她的手,「你不是向來也挺喜歡二殿下的嗎?我也覺得他不錯呢。」
「可他喜歡的是你,況且,那只是我爹娘的心願罷了,我自己是不想當皇子妃的。」
段櫻離知道她已經從十一皇子鳳井月的身上,看到了做為皇家媳婦的悲哀,所以才有這種念頭。
當下也不再勸她,正巧這時,韓玉卻是迎頭過來。
眼楮哭得很紅,見到二人,便更止不住淚水。
二人趕緊拿出帕子替她擦眼淚,段櫻離道︰「韓小姐,你怎麼了?」
「我不想活了。」
三人已經很久沒見面,想著晉封大禮還得一會兒,便干脆在樹陰下找了個地方坐下來,先問問韓玉的情況。
經過韓玉一通訴說,段櫻離才知道,原來韓玉喜歡的那個綢緞莊的公子尚豐,原本不錯的家業居然莫名其妙在很短的時間里成為了別人的產業,尚豐的父親尚老爺還因為莫名其妙的事進了天牢,現在尚豐要救自己的老爹,可是韓玉這一個小女子又有什麼辦法呢?
只能去求自己的爹爹,然而卻被爹爹責罵,並且讓她立刻與那個尚豐斷了關系。
韓玉今日進宮後,別的事沒顧上,先到後宮拜見了皇後蘇氏,希望她能夠幫幫自己,可是蘇氏卻說,即是投入天堂,那肯定是犯了大罪。況且後妃不得干予政事,所以沒有辦法幫她。
連皇後都沒辦法,絕望的韓玉于是哭著跑了出來。
唐心苑顯然並不知道事情的前因後果,只問︰「好好的,怎會進了天牢?天牢不是犯了大罪的人才會進去嗎?難道那尚老爺殺了人,放了火?」
段櫻離卻知道,尚老爺沒放火,但恐怕是放了蛇。而家業也不是無緣無故成為別人的產業,而是著了那位翩翩的道。這女子看起來,似乎不過是鳳羽手中,利用姿色「放鷹」的女子,是鳳羽手里的一只鷹,實際上,她卻殊不簡單,她這竊取的幾十家產業,已經讓鳳羽壟斷了南詔近一半的經濟命脈。
這尚老爺定也是個貪花好~色之人,遭遇雖是可憐,自己卻也要負上很大的責任。
韓玉听了唐心苑的話道︰「當然沒有,他們都是知書達禮的人,雖是商人,可也是詩香傳家,定不會做那種事的。」
「那尚公子就一點都不知道原因嗎?」
韓玉搖搖頭,「他真是一點兒都不知道。」
段櫻離涼涼地道︰「怕不是不知道,只是不願告訴你。即是不可告人之事,被投入天牢也理所當然了。這男子自己沒本事救出自己的父親,卻要你一個弱女子出手,卻未必是可靠得住的人。」
「段櫻離,你什麼意思?」韓玉與她本來就不大合,後來因為唐心苑的關系,彼此之間緩和了點,可還是彼此看不上。
「我只是實話實說罷了。」段櫻離淡然地道。
「哼哼,你不在這里說風涼話,我喜歡的男子就算再不汲,也比你大姐萎身幾個男子的好,我都不明白她怎麼還有臉活下去?今日太子晉封大典,她明明還沒有嫁給羽太子,卻還是來參加了大典呢,不知道她是以什麼樣的身份參加?難以是以李良的新寡身份來嗎?這李良,死了後倒有些身份了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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