而這些消息,一點不落地被送到了段櫻離這里。
自從蔡美人的喪事後,段櫻離便躲在百合宮殿里,安安穩穩地過自己的日子,希望這一切都隨著時間的推稱而淡去。鳳井月也是自那以後,便沒有來找過百合宮殿,二人有時候在宮宴上遇到,也就是點點頭就過去了。
但是段櫻離卻從鳳井月的眸光里,知道自己已經變成了他心中的一根刺,這根刺什麼時候不拔掉,他就不能夠安心。
段櫻離因此處處小心翼翼,因著大公主的指點,與明帝越來越親密,甚至有時候還能與明帝聊會兒天,因此鳳井月暫時也不敢動她。
直到又到了秋天的時候,鳳井月終于來到了百合宮殿。
他最近跟著武師練武,雖然並不像慕風和鳳羽,當初都找了厲害的武林高手來教授,但他學得了些基本的招術,也算是強身健體了。身體很明顯的比過去要結實一些,以前那種文弱書生的模樣漸漸地被一種意氣風發而取代,一雙眸子目光灼灼,個頭也竄了起來,比段櫻離高上許多了宮。
他來到百合宮殿,還是像以前一樣,閑閑地往亭中一坐,看見周圍落了不少的黃色落葉,有點嘆息地說︰「時光飛逝啊!」
段櫻離給二人斟了兩杯熱茶,才道︰「最近十一殿下可是風光無限,已經有人傳,陛下要將皇位傳于十一殿下。櫻離這就敬十一殿下一杯茶,只求十一殿下將來若是真的登基成龍,還要多多關照櫻離才是。」
鳳井月居然不否認,只道︰「那是自然。」
二人喝茶片刻,都沒有再說什麼,直到鳳井月又道︰「那天,你是否真的什麼都沒瞧見?」
段櫻離知道他問的什麼,手指微微一緊,強自鎮定,將茶杯置于桌上,這才道︰「其實,我看到或者是沒有看到,又有什麼關系呢?雖然十一殿下如此懷疑我,並不將我看成是一個能夠信得過的朋友,但是在我的心里,十一殿下卻是我在宮中,遇到的唯一的一個朋友,事情已經過去了幾個月了,十一殿下有听到關于這件事的絲毫風言風語嗎?」
鳳井月听到朋友二字,本想嘲弄,但不知道為什麼,反而順著段櫻離的思緒,在想關于蔡美人死于大典當日的傳聞。
有傳聞說,蔡美人之死,其實是預示著明帝時代的結束;
有傳聞說,蔡美人之死事實上是兩個皇子之間的爭斗,蔡美人一方面是受不了柳宸妃的指證,一方面也是以死來搏十一殿下的前途。
也有傳聞說,明帝自蔡美人死後,似乎魂魄也跟著蔡美人走了。
現在的明帝,倒的確是常常不上朝,七天里倒有四天在休息。好在手底下的老臣子們都盡心盡力,尚未出現什麼大的問題。
不過就算有千萬種傳聞,獨沒有蔡美人是被自己親兒子所殺的傳聞,也就是說至少在過去的這些日子里,段櫻離就算是知道事情地真相,卻已經把這個真相爛在自己的肚子里,並沒有因此而掀起風雨。
一雙細長的眸子中,終于露出些溫暖,神色也跟著和緩起來,「櫻離,不管怎麼樣,若你是站在我這邊的,我就會好好保護你。」
段櫻離點點頭笑道︰「那麼,謝謝十一殿下。」
鳳井月又道︰「快要到秋獵的日子了,今年因為我父皇身體狀況不佳,所以秋獵的時日很加長,他會在獵場那種比較令人開心的地方多休息些日子,直到第一場雪之前再回宮來。」
段櫻離哦了聲,「你會去嗎?」
鳳井月忽然很凝重地盯著她,半晌沒有言語。
段櫻離的腦海里,忽然出現一個可怕的想法,不過她沒有點明,只等著鳳井月繼續說出來,鳳井月道︰「我父皇離宮這麼久,宮中必須設有臨國才可以,我想留下來。」
鳳井月終于說了出來。
段櫻離的心驀然狂跳,這鳳井月當著她的面說出自己的目的,若不是將段櫻離當成了死人,就是要把段櫻離困在他的身邊,因為只有用某種方法將二人捆綁在一起了,雙方才能夠繼續愉快的玩耍,也是一種取得信任的手段。
段櫻離當然不會傻到當死人,若她選擇當死人,以鳳井月的性格,可能下一秒就成全了她,所以她這次表現得很聰明,馬上問道︰「不知道我能幫些什麼忙?」
鳳井月笑得有些純真,「我就知道,如果有人能主動幫我,這個人肯定是櫻離,畢竟你還要時刻記得我娘親對你們母女的救命之恩嗎。」
段櫻離也笑道︰「十一殿下,你現在壞得好明顯。低調啊。」
鳳井月道︰「謝謝提醒。」
他倒是很能接受別人的意見,馬上又變成那個看起來有幾分純真的樣子。
……
晚上,段櫻離又在桌前寫信,這次卻是久久無法落筆。
上世的時候,奪嫡之爭中只有鳳羽和鳳星辰之間最為激烈,而鳳青鸞處于半放棄狀態,最後落得個下落不明。然而十一殿下鳳井月……
他當時真的太
tang不起眼了,段櫻離與別人一樣,看著他便覺得他這生沒有什麼前途,因為他的性格是那樣的懦弱。段櫻離卻沒有想到,鳳羽倒台之後,異軍突起的卻是鳳井月,這真是大大出乎她預料之外,而鳳青鸞,卻還遠在邊疆,依舊纏身于戰爭中。
其實誰當皇帝,于段櫻離來說,又有什麼關系呢?
鳳井月亦或是鳳青鸞都無所謂,只要不是鳳羽就行了。
按照鳳井月的這個勢頭與速度,只怕這次秋獵上,他要好好的做一番事業,如果鳳青鸞再不回來,那便是趕也趕不急了。
段櫻離在猶豫,要不要把這些事,告訴鳳青鸞。
告訴了之後,又會出現什麼樣的情形呢?她想得腦袋都有點疼了,還是沒有決定好。最後只得放下筆,在院子里走走,換換空氣與環境,讓自己輕松一下。秋日的夜還是很涼的,玉銘捧了件披風出來,給她披在肩上,主僕二人便在幽幽暗暗的小徑上往前走,誰也沒有說話,任涼風吹過面頰。
這樣走了好一會兒,到了小徑的盡頭,忽然有個宮婢打扮的女子,闖到了段櫻離的面前,玉銘絲毫沒有猶豫,立刻沖到前面擋在段櫻離的面前,「大膽婢子,你做什麼?」
便听得那婢子說︰「郡主,是我。」
段櫻離听得聲音熟,便接過玉銘手中的宮燈,提得高了些,借著這昏黃的燈光,終于看清面前的女子雖然身著宮裝,但眉宇間卻隱隱地有些颯颯之意,神情清冷,低垂眼眉卻又讓人覺得很是不馴,正是之前被派去送信到二皇子鳳青鸞那里的杜素心。
她這一走,時間可是長得很,期間風雲變幻,很多事都不同了。
段櫻離覺得這杜素心對她似乎並無惡意,便讓玉銘不必擔憂,反而把自己的披風解下來給杜素心披上,很好地遮住了她的面容,又一直在到屋中。
段櫻離給杜素心倒了杯茶,才道︰「你怎會入宮?入宮之前又在哪里?」
「郡主,當時我奉您之命,去給段將軍送信,半道上卻被秦府之人攔截,後來更被打傷,在一處隱秘的地方休養,之後看見發生這麼許多事,便知這信送出去也沒有什麼作用了,于是便回來了。
當初,主子交待我保護你,現在主子雖然不知去向何處,但他交給我的任務還在,所以我在上次宮中甄選宮婢的時候就進來了,只是一直為粗使奴婢,沒有機會接近郡主,今日卻是被派到這附近來,沒想到真就遇到了郡主。」
段櫻離知道這杜素心,心里真正的主子是慕風,而且也只有慕風,但是想到慕風的遭遇,她也不知道該說什麼好,好半晌才道︰「你現在是在誰的手底下做粗使丫頭?」
「白婕妤。」
段櫻離想起了那個之前得意過一陣子的女子,本來她在七皇子大婚後,就要分妃了,誰知道連接出了這許多事,明帝大受打擊,封妃之事就此隔置。想必她心里也郁悶的很,不過這白婕妤向來是能夠沉得住氣的,這麼久了也沒見她鬧騰什麼,而且她對段櫻離曾有一句話之恩,段櫻離想了想,道︰「這白婕妤倒是個不錯的人。」
「她也是個精明人,她遲早能知道你我今日會唔之事,恐怕從此要以為我是你派去那里的,平白無故拉了段仇恨。」
杜素心說的也有道理,段櫻離沉吟片刻終是道︰「好,你今晚先回去,明日里我去向她要你。」
杜素心點點頭,卻沒有立刻起身離開。
「你還有什麼話想要說嗎?」段櫻離只好問。
「主子,他當時是如何受傷的?」
杜素心問出這句,便忑忐不安地看著段櫻離,其實有關慕風的事,她這些日子也打听到一些,可畢竟慕風與段櫻離及明帝和鳳羽之間的事都極為秘密,除了當事人其他人都難窺一二,所以杜素心還是有些糊里糊涂,只是覺得,如慕風那樣的人,竟然會受傷被俘,是件很令人意外的事。
段櫻離知道慕風對于杜素心來說,是多麼的重要,她道︰「我累了,有些事不想再提,以後再說吧。」
「他是不是因為你而受的傷?是不是你害他的!」杜素心忽然將身子前傾,粗聲質問段櫻離。
段櫻離沒有後退,與杜素心灼灼的目光相對,雙方就此對持了好一會兒,段櫻離才道︰「沒事,他是因為我而差點沒命了,那又如何?你要為他報仇?」
「你——」杜素心的模樣,就差沖上來掐死段櫻離了,然後她的動作卻猛停止了,恨恨地目光里漸漸地滿溢了悲傷,「我不會殺你,你即是他拼了命都要保護的人,那麼我也要這樣保護你,我若是護不好你,他定是更不喜歡我了。」
「那你還不走?」段櫻離冷冷地道。
杜素心又看了眼她,淚水忽然就落下來,抹了把淚,她頭也不回地走了出去。
第二日,段櫻離到了白婕妤處。
白婕妤一點都不顯得意外,不失熱情的將段櫻離請到房間里坐,只見房間雖然不堪多麼的華麗,但是布置的別具匠心,特別是出現
在各處的繡口,非常精致。段櫻離發現桌子上有兩張剛剛繡好的手帕,便拿起來觀看,發現一條帳子上是花兒,一條帕子上是蝴蝶。
便笑道︰「這必是繡給陛下的。」
白婕妤笑笑,也不否認,後宮女子為了博得聖寵,什麼手段都使得,繡兩張帕子,實在算不得什麼。
「郡主,您是無事不登三寶殿,今日來此,必是有事吧?」
白婕妤問得直接,段櫻離也不好不答,只道︰「的確是有事相求。」
二人說著,卻出了屋,現在這個季節,也沒有什麼特別好看的花兒了,只有菊~花尚且開得不錯,二人到了菊~園,白婕妤道︰「你說的是她吧?」
順著手指的方向,段櫻離看到園子里有個花奴,正坐在那里發呆,可不正是杜素心。
段櫻離笑了起來,「您果然是惠智蘭心,此人原是我的一位故人,因家里落魄才選入宮里來,原本就是個粗人,讓她當花奴,只怕好好的花兒都被她給鏟了。而且她也不是能夠伺候人的人,是以想將她接到我的身邊,便當是多了個姐妹般相處著。」
白婕妤點點頭,「她昨兒去了你宮里與你見面,這件事我知道,倘若你今日不是以實相告,我反而要為難你一下。罷了,她的確對我來說沒有什麼用,整日里就是發呆,別個人說說她,她還凶人,我本也是打算再這樣下去,便找個由頭將她打發了。」
頓了下又道︰「可是,你知道,她已經是粗使丫頭,再往下便是雜役司,我也是心疼她年齡不大,才忍到現在,你接了她正好。」
段櫻離忙道︰「謝謝婕妤娘娘!」
白婕妤卻輕輕地嘆了聲,「不過,我也有為難事,要請你幫忙,只怕你不肯呢。」
「請您盡管說說,若是能幫忙一二,定不推辭。」
「就知道你是個重情重義之人,否則也不會把這丫頭要去。不過,我只怕你我之間的交情,還沒有達到讓你幫忙的地步,萬一說出來,你不幫我,反而陷我于不義,我卻又該當如何?」
段櫻離道︰「用人不疑,疑人不用,娘娘若是作此想,那麼可能櫻離真的幫不了你。」
白婕妤本是要逼著段櫻離發個誓什麼的,可見她話頭兒不軟,當下便只好打消了這個念頭,輕笑道︰「好,算是我錯了,我給你賠個不是。」
說著便牽起段櫻離的手,「其實這個園子雖然小些,卻也有好看的風景,不過就是幽深些,不住在園子里的人不知罷了。」
白婕妤面目稍顯清冷,然而說話的聲音卻極好听,令人容易親近。
再加上她柔軟的小手兒那麼親熱地握著櫻離的手,更是讓她感覺到如沐春風,段櫻離馬上提高了緊覺,要知道她向來很難對人產生親近之意,這白婕妤的魅力殊不簡單,怪不得能夠迷得住明帝,若不是之前那些事情的耽誤,白婕妤恐怕當真是早就封妃了。
二人穿過一個回廊,又繞過假山,又走過一段樹林小徑,果然便見一座小小的樓宇在眼前,看周圍無人看管,木門斑駁,應該是園子里無人居住的廢棄小樓。
推開門便見里頭很多經書,白婕妤道︰「這應該是個經樓,或許是前朝妃嬪在里頭住過,修經之用,不過現在已經被人遺忘了,我也是無意間發現這個樓宇的。」
房間陳舊極了,不過白婕妤來了幾次,可能稍做了打掃,所以灰塵並不多,二人順著窄細的樓梯往上走去,樓梯在腳下吱吱歪歪的叫,讓人產生一種怪異的懼怕感。這樣走了片刻,就到了經樓的最上方,白婕妤將她帶到一個窗前,指著外面道︰「你看。」
段櫻離便往她指的方向看去,結果意外地看到了朝堂之上的情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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