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回家的路上,蘇杰一句話都沒說,只是抽了幾根煙。
回到家後,他便直接進了書房,將房門鎖死。
看著關鍵的房門,徐瑤和袁靜臉上都是無盡的擔心,這個空檔兩人也沒心思開玩笑,坐在沙發上,眼楮直直的看著書房,彼此接著嘆氣。
「他不回出什麼事兒吧。」袁靜皺著美麗的眉頭,擔心的說道。
徐瑤雙手環抱于胸前,板著臉道︰「最好他別出什麼事,要不然我一定讓他們不得好死!」
徐瑤這次是真的生氣了,話語中的寒意顯而易見。
袁靜搖搖頭,眼角的淚水又不自禁的流了下來。她現在仍舊還記得,當蘇全新一家離開的時候,蘇杰的那孤單寂寥的身影,那一幕,就好像一個烙鐵一般,狠狠的印在了她的心中。
「唉!」
徐瑤長長嘆了一口氣,仰躺在沙發上,閉著眼道︰「以前看不過一本書,書上說,每個人都有同樣幸福,但每個人卻都有不一樣的痛苦,以前不覺得,現在想想,或許還真是這樣。從前我就覺得我過的很辛苦,父母那麼早就離我而去,我不止一次的自哀自憐,感覺世上再也沒有比這個難以接受的,呵,現在我才發現,我擁有的要遠遠多過于他擁有的,說句不恭敬的話,我現在真的很希望那位爸爸盡早從咱們的世界里消失,甭管他是怎麼……總之消失就好,反正我是不想再看到他。」
袁靜也跟著躺子,仰著腦袋,呆呆的望著天花板,許久後道︰「其實我也經歷過被父母遺棄的感覺,不過那時候還小,感覺也沒有那麼強烈,只有自己受委屈的時候,才會在心里埋怨一番。後來長大的,接觸的事情也多了,我才發現,被父母遺棄不僅僅是我的遺憾,同樣也是我爸媽的遺憾。我不知道別人怎麼想,不過在我心里,很多事情都是相互的,父母疼愛孩子,孩子孝敬父母,總之……我覺得愛是雙方的,被人愛是一種幸福,能夠真心的去愛一個人也是一種幸福。」
徐瑤扭過腦袋,看了看袁靜,然後道︰「現在怎麼辦?」
袁靜搖搖頭,道︰「我也不知道,他的脾氣你又不是不知道,這個時候他根本就听不進去勸,再說了,經歷這樣的事情,換作是我,我也不會有心思听別人勸的。」
徐瑤抿抿嘴,沒有在說話,今次就好比上回,那回蘇杰被冤枉偷了家里五萬塊錢,當時蘇杰的狀態就是這樣。
那回蘇杰自己就調整好了心情,誰也沒幫他,他自己就想明白了,希望這次他還能夠想明白,不管怎麼說,兩個女人是不希望看到他不開心的。
安靜的書房,精致的裝修,紅木的地板上干淨的可以照出人影。袁靜是個勤快愛干淨的人,家里的角角落落都被她打掃的干干淨淨。
不過書房雖然干淨,卻煙霧繚繞。
蘇杰坐在椅子上,身子軟軟的癱坐在椅背上,手指夾著香煙,在他身前的煙灰缸里,還有許多燃盡的煙頭。
也不知道抽了多少根煙,甚至不知道為了什麼抽煙,只是機械的做著這些事情,沒有目的,也沒有想法。
有人說,人生是一段有了目的地的旅行,雖然起始點各用不同,但終點卻是相同的。如果非要說些差別,也只是有些人走的比較遠,而有些人則停下的稍顯匆忙。
這一生,能帶走的幾乎很少,但卻很少有人在乎這一點,人們總是不斷的給自己增加裝備增加富余,卻總也不會想,到了某一天,這些曾經爭取過的、曾經珍惜過的,到頭來也只不過是一場空。
能夠真正留戀的,能夠在生命的最後一刻還值得懷念的,其實也只不過是一抹記憶而已。
蘇杰的眼神有些渙散,雖然看著飛舞的煙霧,但他的心神顯然沒有在這些煙霧上,他在回想,他在回憶,他在找尋曾經的點點滴滴。
小的時候,蘇杰還記得,那時候他和普通的孩子沒有什麼差別,同樣的調皮,同樣的天真,同樣的被父母呵護。那時候母親還沒有去世,父親也還在乎他。
其實那時的記憶已經不是特別清晰,畢竟年齡太小,不過有幾個畫面,卻始終還記在他的心中,他沒有強迫的要求自己記過,但事實是,他仍舊記的很清楚。
他還記得,小時候和母親一起下軍棋,父親在旁邊做裁判,母親的棋藝顯然要比他高,臨了卻還是在父親的幫助下才取得勝利。
他還記得,很小的時候,自己坐在沙發上,父親蹲在身前,幫自己洗腳,那時候父親總喜歡在他腳心撓幾下,癢的他哈哈大笑。
他還記得,小時候剛剛上學,父親每次都要囑咐他,上學的路上要右側通行,這一點他深深記在心中,哪怕是到了現在,當他走在馬路上,還是不由自主的走在右側,似乎那時的囑咐已經深入骨髓,成了一種戒不掉的習慣。
眼前的煙霧變幻,就好像一個正在哈哈大笑的魔鬼,不斷的露出他丑惡的面容,猙獰、邪惡,讓人心寒。
仿佛間,所有的記憶都淡了,滿滿的在腦海里模糊,留下的,只是依稀的印象,似乎還能感覺到它的存在,卻總也看不清楚。
恍惚間,蘇杰甚至覺得自己做了一個夢,一個長長的夢,或許,曾經的記憶並沒有出現,或許,曾經的一切都只不過是自己的幻想。
如今自己終于醒了,幻想也終究破滅,他實在難以把小時候那個疼愛他的男人和現在蘇全新聯系在一起,又或許,並非是記憶模糊,而是人在變。
當時蘇全新轉身離去的決絕,蘇杰記憶猶新,那種冷漠,那種距離,那種陌生,似乎時時刻刻都在蘇杰腦海中閃現,他想忘記,他想不去理會,但卻做不到,也忘不了。
委屈嗎?心痛嗎?
蘇杰以為自己會這樣,以為自己會痛不欲生,以為自己會向上次被冤枉偷了家里五萬塊錢一般滿心的委屈和不服氣。
可實際上,從蘇杰心里最真實的反應來看,他並沒有覺得太過委屈,也並沒有太過心痛,唯一有的,只是一絲絲的遺憾。
就好像……一個美美的夢,在清晨醒來的那一刻忽然破碎,雖然遺憾,但卻也沒有什麼太值得惱火的,畢竟只是一個夢而已,破碎了也就破碎了,夢里再美好,卻也只是個夢,終究還是沒有現實那般真切,也不會記得太深,或許會在腦海里留下短暫的美好,但總有一天會逐漸模糊,然後漸漸忘記。
天不知不覺的已經黑了,外面燈光閃爍,書房內卻黑漆漆的。
徐瑤和袁靜坐在沙發上,呆呆的望著裝飾牆,沒有看電視,也沒有聊天,只是這樣發呆,偶爾還會看看緊閉的書房門。
「晚上吃什麼?」
忽然間,書房門從里面打開,蘇杰伸著胳膊走了出來,對袁靜說道。
袁靜和徐瑤猛的坐直了身子,彼此相視了一眼,又仔仔細細的看了看蘇杰。
他還是那個他,沒有什麼太過明顯的變化,沒有傷心,也沒有頹廢。
「問你話呢,晚上吃什麼啊!」
徐瑤先是反應過來,見袁靜還在發愣,伸手在其腰上捅了一下。
「啊?啊,吃……你們想吃什麼,我馬上去做!」
袁靜回過神,接著趕忙站起身,一臉歡喜的模樣,只要蘇杰沒事兒,家里的天就不會塌。
「算了,挺晚的別做了,叫外賣吧。」
蘇杰搖搖頭,讓後走到熱水器前自己倒了杯水,抽了那麼煙,此刻他嘴里滿滿的都是苦澀。
徐瑤拿起電話叫了外賣,沒多時外賣就送了過來,三人也沒去餐廳,把吃的擺在茶幾上,一邊看著電視,一邊吃著飯。
徐瑤和袁靜一直都在互相使眼色,她們都很好奇,不明白蘇杰為何會如此平靜,在她們想來,蘇杰受到如此刺激,肯定反應強烈,但此刻的蘇杰卻仿佛沒事兒人一般,看起來比她們都要正常。
本來這是好事兒,這也是她們所希望的,不過……所謂事出反常必有妖,就是因為蘇杰表現太過正常,才使得兩人有些患得患失,想出口問,卻又不知道該如何說起,最後就只得互相使著眼神,不斷眨眼。
蘇杰雖然在看電視,但兩個女人如此頻繁的眼神交流,他就算是不想發現都難。
「玩什麼呢,小心眼珠子掉出來啊。」蘇杰看了兩個女人一眼,笑著說道。
兩個女人跟著干笑兩聲,最後還是徐瑤先開口道︰「那個……你沒事兒吧。」
蘇杰努努嘴,道︰「你覺得我有事兒嗎?」
「那你……」
「我知道!」蘇杰放下碗筷,伸出雙手在兩個女人的腦袋上模了模,微笑道︰「別擔心我了,我真的沒事兒,其實我已經想明白了,有些東西,沒了也就沒了,就算努力挽回,可終究也回不到當初的模樣。不是什麼東西都能彌補的,有些事情,根本就沒辦法彌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