直到很多年很多年以後,喬以秋都仍在想,當初她那副小胳膊小腿弱不禁風堪比林妹妹的小身板兒,是怎麼一路把一個比自己高出兩個頭去的大男人給弄回自己房里去的?
想了很久,她終于得出一個結論——有錢能使鬼推磨,有錢能使人變強。有錢能夠吃菠菜,有錢能抗人回房。
此言不虛也。
總之,當她無數次以為自己就要撲倒在地永遠不起的時候,總有一股神秘的信念支撐著她堅定不移地走下去,直到院門口,香草一聲驚呼響起。
「小姐,你這是?!」
「小姐,他這是?!」
「小香草,別廢話了,快過來幫我……」
那一瞬間,她似乎看到了蓮花座上普度眾生的金光,從天而降播撒在她身上,她差點沒忍住熱淚盈眶。
萬里長征,終于結束了啊!
喝了兩大碗糖水,喬以秋才總算是恢復一點氣力。
她靠在椅背上,全身放松,四肢癱軟,渾身就像是沒有骨頭一般。那副模樣,似乎連小指頭都懶得動一下了。
香草卻明顯和她截然相反,自從她回來以後,就一直在屋子里走來走去,走得人頭暈,卻半天沒有停下來的意思。
「怎麼辦怎麼辦?現在該怎麼辦?怎麼辦啊……」
「怎麼辦?該怎麼辦怎麼辦唄。」喬以秋懶懶地插了一句。
孰不料,這句話一出口,就好像點著了炮仗一般︰「該怎麼辦怎麼辦,小姐你倒是拿個主意啊。本來香雲姐過來奴婢就不知道怎麼辦好了,結果你出去一趟,還帶了一個男人回來,若是讓老爺太太知道,我們整個院子里的人逃不了責任不說,小姐你的清白可就全毀了啊!」
「本來就毀得差不多了麼。」不是中午才誣賴她勾引她準姐夫麼。
她這句話說得小聲,卻還是被香草听個一清二楚。只見那小丫頭眉眼一橫,竟是一臉凶樣︰「毀得差不多?什麼叫毀得差不多?!小姐你冰清玉潔,潔身自好,在奴婢心里,一直都是最溫柔最善良的,怎麼能說出這種……這種的話來?」
眼看著小香草說著說著又要開哭,喬以秋揉了揉太陽穴,趕緊接話道︰「好好好,這些姑且不論,屋里的兩個人,還要不要處理了?」
香草果然一下子就閉了嘴,雙手絞著裙角,剛才一怒之下漲紅的臉,瞬間就變得忐忑不安起來︰「小姐,你剛走不久,香雲姐就過來了。她說要給你送藥,奴婢攔住不讓她進,她還凶了奴婢一頓,然後推開奴婢直接沖進來了。奴婢當時著急,急忙跟進來,卻看見……看見香雲姐不知道為什麼暈倒在地上了。奴婢不知道怎麼辦才好,就立馬去門口等著小姐回來拿主意了。」
這小丫頭,還真是什麼都誤打誤撞的。
要是她多在屋子里停留一會兒,指不定這會兒躺在地上的又多一個她了。
喬以秋搖了搖頭,目光落在香雲身上,一臉意料之中的表情︰「你把她送回房去,若她明日醒來問你什麼,你就跟她說,或許是她擔心小姐安危太過勞累,所以直接暈倒了。」
「啊?」香草張大嘴巴,驚訝了一下,卻又在轉眼間變得堅定,「小姐放心,奴婢明白!」
喬以秋看著她那臉色變幻的小臉,忍不住直樂︰「你到底明白什麼了?」
香草深呼吸了一口氣,這才道︰「我娘常說,好人有好報。像小姐這樣的好人,菩薩一定會保佑的。所以奴婢想,一定是菩薩顯靈了,所以小姐才變厲害了,對不對?」
「呃……」
喬以秋眼神有些閃爍,竟有些不敢對上面前那雙灼灼望著她的澄澈眼楮。
好人有好報嗎?
那為什麼一個不曾害過人的善良姑娘隕歿,而她這個直接間接也算作惡不少的禍害卻又活過來了呢?
菩薩顯靈了嗎?
難道是要她替那個可憐女子生活下去,討回她應有的公道嗎?
喬以秋想著,唇角邊就忍不住勾起一抹譏笑,也不知道是笑別人還是笑自己。
她沖香草揮了揮手,道︰「你也辛苦一晚上了,把香雲弄回去之後,也去休息吧。」
「那……那個男人呢?」香草目光一抬,看向這會兒躺在她家小姐床榻上的男子,臉上愁雲又起。
喬以秋也抬眼望過去,眸光流轉,頗為無奈︰「他,他還能怎麼辦,就呆在這兒唄。」
「小姐!」
香草說著又要著急,卻被喬以秋搶先開了口︰「香草,我實話告訴你吧,我和他已經有了肌膚之親,現在已經是他的人了。如果我現在不管他,那就是謀害親夫,要被抓去浸豬籠的!可如果這件事讓老爺太太知道了,我也會被施行家法,活活打死的!所以,香草,你是唯一知道這件事的人,若是你都不幫我,我真不知道怎麼辦才好了。」
說著,睫羽一眨,一滴晶瑩淚珠垂下。那一身被撕得破破爛爛的衣衫,加上一副垂首抽噎的模樣,就好像一朵被風雨蹂躪過的嬌花。
霎那間,可憐得緊。
香草听了那番話之後眼楮發直神情呆滯,卻又在看到自家小姐哭泣之後立馬慌亂地去找手帕︰「小姐,你別哭,奴婢幫你就是,幫你就是……」
喬以秋嘴角一勾,接過香草遞過的帕子準備擦擦眼淚鼻涕。可看著那手帕,她頓時無語。
這不是她剛剛榨花汁用的那方手帕嗎?往鼻子上一捂,她還不直接暈了……
不過好說歹說,總算是將香草打發了出去。喬以秋望著床榻上躺著的人,心中心思千回百轉,嘆了口氣,終究還是走了過去。
「大俠,我對你夠意思吧,為了你的安危,我可是連我都清白都舍了。你總得意思意思,先給點精神損失費吧。」
說著就準備搜身,可是手剛剛放下去,就見她包扎的傷口處一片溫潤,點點血紅浸出,瞬間就暈染了開去。
她眼皮一跳,驚了一下︰「不可能啊,都用草藥止血了,怎麼還流血不止?」
想著,她連忙地踫了踫其它傷口,情況居然一模一樣!
連忙搭脈,望聞問切。
這回在屋中,光線好,也有時間,喬以秋決定仔細地再替他檢查了一遍。
打來了水,用濕帕子擦去他臉上血漬,逐漸露出一張利如刀削的臉來。
薄唇緊抿,利如刀鋒,卻是縞素顏色。
鼻梁挺直,雙頰微陷,面色沉凝如冰。
劍眉倒豎,眉心緊皺,一臉沉寂肅然。
還有那雙眼,那雙緊閉的眼,即便此刻看不見,她也忘不掉那幽邃之中的一抹血紅,威壓逼人。
三分懾人,兩分清冷,五分霸氣。
喬以秋眼楮發直地看著面前的男人,微微愣神間,手中帕子掉落了猶不自知。
待回過神來,她從最開始就掛著的那張臭臉,這時候才好看一點︰「大俠,看在你長得還蠻好看的份上,本姑娘大人大量,就不和你計較那麼多了。」
「不過我的包袱你是一定要還的!」說著還不忘補充一句。
這回仔細地檢查下來,喬以秋瞬間罵娘︰「這他娘的是哪個天殺的下的毒?要人死就痛快點,這不是存心折磨人嗎?一點毒師的職業道德都沒有!」
男人身上一共兩種劇毒,一種她在密林的時候就已知曉,尸蟲草,後期狠辣,剛中毒的時候卻沒什麼大問題,暫且忽略不計。而另一種毒,雖然不會致命,但是卻有一個致命的問題——它能讓血液不凝固,只要有傷口,就一直會流血不止!
這種東西說起來也平常得很,用水蛭的唾液便可以輕易提取。她平日里放血療毒的時候也會用到,誰會想到還會有這用途呢?
如今看來,那男人遍布全身的道道傷口,倒更像是有意而為似的。
一刀致命有什麼痛苦?看他滿身鮮血,慢慢地流盡,慢慢地死去,這才夠解氣吧。
一想到那場面,喬以秋忍不住打了個哆嗦,爾後火速地換了身衣服出門,給他配藥去了。
好在天然的止血藥很多,找起來也並不算難。她在院子里逛了一圈,又找了一大堆的花花草草進來。
叮叮咚咚,茶盞托盤,什麼順手用什麼,好一番搗鼓。
止血藥物弄好,她又翻箱倒櫃找了塊白布出來,剪成布條,又要去打清水,替他清洗傷口淤血、和她最開始隨便敷上的草藥。
這些準備工作做完,她差點又累得趴下了。
哦,還得把男人的衣服給月兌了,這一身再穿著,只怕傷口包扎起了也要發炎。
一想到這個,喬以秋周身疲倦頓消,立馬來了精神,抓著十指伸向床上男人︰「那啥,醫者父母心啊,我是為了救你,看到什麼不該看的,你莫要見怪啊。」
「哇,這鎖骨好性感啊!」
「哇哇,這胸口的肌肉好硬實啊!」
「哇哇哇,瞧著精窄的腰身,完美倒三角啊!」
「哇哇哇哇,下面不敢看了不敢看了,少兒不宜非禮勿視色即是空空即是色……」
……
呼,香草,你真該過來看看,你家冰清玉潔、潔身自好的三小姐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