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就是漩渦玖辛奈了呢!我要成為這個村里第一個女火影!」
在第一天被老師介紹的時候,那個剛剛來到木葉的小女孩認真又倔強的大聲說道,雖然周圍的大家都哄笑了起來,她憋紅了臉,像是要發火一樣的鼓起臉,氣呼呼的樣子真漂亮啊。
雖然事後這樣說的時候,周圍的人都吐糟波風皆人的眼光。「哪里好看了啊,看她的頭發和西紅柿一樣紅呢,好奇怪的」「那麼凶悍的女孩像紅隻果?皆人你腦袋終于也不正常了麼」這樣的話也經常不客氣的說出來。
但他是真的覺得玖辛奈很漂亮,修行的空閑,沒有任務的時候,他沒出息的偷偷用瞬身之術跟在她身後,心髒被一點點漲溢的喜悅脹得疼痛。
喜歡是如此甜蜜而沉重的事,自來也老師告訴他九尾人柱力的那些事,一向嬉笑慣了的眼楮里慈悲而沉痛。他側著臉看著老師復雜的表情,安靜的沒有出聲。
但老師畢竟沒有說,你要遠離那個女孩。不管老師之前是怎麼想的,又是為什麼要特意告訴他玖辛奈是人柱力,是那麼危險又可憐。
想起來,那還是小時候的事了。總是認真的說著想要成為被村子里的大家認可的火影,他的少年時期也不乏嘲笑和泄氣話。
記憶最深的一次,曾經的同伴咬著草睫斜著眼問他,哦……萬一不幸成了火影大人,你這樣的家伙,將來打算做什麼呢?
「我想保護大家。」他想了想說。
同伴一下子就噗的笑起來,草睫落在地上,他笑得喘不過氣,好一會兒才含著淚說︰「你還真是個天真的家伙啊,不過也蠻不賴的,加油吧。」
很失敗吧。明明那麼認真的說,我想保護大家,沒過多久就只能軟弱的看著同伴死去,那個總是不認真的家伙笑著伸手模著他的臉說,你可是要成為火影大人的男人啊。
回到村子里以後,自來也老師什麼也沒說,神情漠然而悲痛,也許是太多的死亡和犧牲離別磨礪了稜角。在一貫仰望著的老師身上,波風皆人第一次看到那種名為「無力」的情緒。
「你知道麼?」老師站在墓園里,彎腰把白色的花放在墓碑上︰「其實很久以前,我在大蛤蟆仙人那里……得到了一個預言。」
解釋了那個預言,老師忽然不好意思的哈哈笑了起來,道︰「其實我覺得你就是那個預言之子啦……真是難看啊,自己做不到的事情不負責任的交給年幼的孩子。」
不,他搖著頭,這樣很好。
如果他真的能夠改變這個世界,終結無休無止的戰斗,如果真的存在那樣的方法,不再發生這樣的慘劇……那麼,無論多麼慘痛艱難的道路,他也願意大步前行
濃郁的黑色里爪牙撕裂天穹,淡金色的光芒穿透裂縫,潑灑在黎明前的黑暗中。從夢中醒來,殘余的溫柔似乎還縈繞著,淡淡的悲傷又潮濕的味道。
躲在石壁的遮掩下,雨水並沒有打過來,波風皆人笑了笑,靠在石頭上的身體緩慢的蓄積著力氣,眼前依然模糊不清。抬手吃力的按在眼皮上,短暫的停頓後,又緩慢的放下手,渾身力氣都松懈下去。
遙遠的回憶,連綿的溫情……那些還包圍著他的畫面,無不是所發生過的溫柔又殘酷的往事。
「是夢呢……」
任務中殉職的同伴,咬著草睫總是不耐煩的斜著眼楮看著他,表情總是帶著點笑意又很嫌棄麻煩的樣子;
帶土連滾帶爬的沖過來,扶著防風鏡狼狽又滿滿自豪的說︰「我是要成為火影大人的宇智波帶土!」笑容那麼明亮。
還有很多很多人……在戰爭中死去的那些人……看來他很快也要成為其中一個了。波風皆人苦笑了一下,緩慢而吃力的坐正了身體,手指忽然踫到了硬硬的東西。
「呵……咳咳咳!」血涌出捂著嘴的手指,他微微一愣,忽然想起來昏迷之前發生的事,還有那句話——「這是救過我的東西」。
毫不遲疑的把針劑刺入大腿,注射後又拔了下來,遠遠的扔了出去。僅僅是這樣的動作都讓他覺得疲憊得難以忍受,不由得靠在石壁上重重喘著氣,側著頭執拗的望著山崖的方向。
身體漸漸沉重。窒息的感覺一下子加劇,無論如何也無法呼吸……像是被什麼堵住了空氣,心肺都被無名之火灼燒起來。
波風皆人驚訝的發現積攢的力氣也一點點溜走了。眼皮無力而沉重的垂下去。最後,心髒的跳動和呼吸一下子切斷了,再也無法振作起來。
雨水落地的聲音,空氣中濕潤的水汽,喉嚨濃重的血腥的味道……卻越來越清晰。他並沒有死亡,但身體卻忽然罷工了,像是被什麼擴大了感官的強烈力度,腳步聲從遠處緩緩走來。
那人在他身邊停下腳步,深深的看著他——
喂,我沒死啊——波風皆人很想喊出來,事實上他只能躺在地上被迫裝尸體。更讓人哭笑不得的是,這種狀況下,搞不好會被當成殉職了處理呢。
他閉著眼楮,呼吸斷絕,五感卻清楚的告訴他周圍發生的事——男人的膝蓋陡然落地,跪在地上,仿佛連跪坐的力氣都失去了,彎下腰來,手撐在地上,近在咫尺的熱氣落在臉上,粗重的喘氣帶著說不出的顫抖和絕望。
殘留著濃烈的血腥味的手指顫抖的貼在皆人脖子動脈上,男人的呼吸像是忽然被生生掐斷了一樣——一瞬間喧囂的雨聲蓋住了一切。
「皆人……」
听不出任何感情的,冰冷無情的聲音,低低的念著他的名字。
男人沒再說什麼。
過了很久,他才醒悟過來一樣,坐直了身體,冷淡的垂下眼楮。
袖子里的手指漸漸攥緊了。
宇智波富岳不會為了任何人的死亡大喊大叫,那不是他的作風。哪怕……哪怕在這一刻,連他自己也無法明白的痛楚,折磨焚燒得他連寫輪眼都不能壓抑下去。
艷麗的如同血一樣的瞳眸,一瞬不轉,靜靜的凝視著——三枚漆黑勾玉靜靜扭動,拉長,悄無聲息的變化。
「旗木卡卡西沒死。」
「我把他交給別人了……那孩子也受了傷,給醫療班更好。」
「至于野原琳……她的尸體,沒有找到。」
「我帶你回去。」
那樣說著,富岳卻沒有站起來,心底空空蕩蕩的。
身上濺滿了不知是誰的鮮血,一路上不知殺了多少人,就算知道琳成了母體,卡卡西他們被霧隱村數十個上忍包圍,那一刻,也沒有這種感覺。
說不出的……無力,和憤怒。
他沒有意識到那是絕望。
懷著一絲近乎奢侈的希望……希望那個平靜溫柔的男人,可以慢慢睜開眼楮。
「波風皆人,你不是四代目火影大人麼?這樣在我面前死去,好讓我欠你的一切再也還不了?」他咬牙切齒的質問,手指輕輕拂去皆人垂落下來的金色的頭發,聲音連自己也沒有發覺的慌亂又憤怒。
沒有回答……嘲笑著他的自欺欺人,不管是從前,還是此刻。
沉默中,只剩下雨聲嗚咽。
柔軟的,溫暖的身體……
死了。
富岳用力捂著鮮血長流的暗紅的眼楮,死死的瞪著波風皆人溫柔的面容,喉嚨里迸出一絲痛切的輕響。
他根本不重要!
只是一個自以為是、普通不過的朋友罷了!
不……連、連朋友都是這家伙自以為是的認定!
順著手背流淌下來的鮮血,一滴滴,落在身上,衣服上,落在……死去的波風皆人的再平靜溫柔不過的眉尖,緩慢滑落。
富岳面無表情的跪坐著,怔怔那滴血順著男人的眉尖滑落,他不由伸手下意識的去抹。
又觸電般的縮了回來。
他死了。
波風皆人……
金色閃光……
朋友麼……
「那你喜歡我麼?不管哪一種都行,朋友,同伴,陌生人也好……」風吹過他的發絲,那雙含笑的湛藍色的眸子里,執拗的望過來。
富岳閉上了眼楮,死死咬住下唇,激烈起伏的胸口痛得快要燒起來。
「我喜歡你。」
這樣自欺欺人的,不敢面對現實。
因為……這個人比想象的,更加可怕。
那種不知不覺侵染的溫柔,漸漸就改變了什麼,只是他還來不及明白的時候,又迅速的失去了,不留余地的離開了,什麼也不肯留下!
如果更早意識到,更加坦白的面對這份感情,更加認真的保護他,是不是……就不會是這樣的結果?
漆黑的袖子,忽然被什麼輕輕拉動了一下。
富岳整個人都僵硬得無法動彈,一瞬間,竟然恐懼起來——視線緩慢,顫抖的落下,落在微微顫抖的手指上。
我沒有死。
哪怕只有顫抖的手指,那一瞬間,波風皆人也拼命的想要回應——
溫暖的,帶著不可置信的震驚,男人的手心,覆蓋了下來。
「你還……活著……」
手指輕輕顫抖著。是,還活著……所以,請你,不要再悲傷了。
富岳慌忙的想要站起來,卻猛地狼狽的跌坐在地上,狂喜之下幾乎連一點力氣也用不上來,腦海一片空白。他怔怔的坐在地上,右臂勉強撐著身體,胸膛激烈的起伏,身體無法控制的劇烈顫抖,過了不知多久,猛然間大笑起來!
晃動的,顫抖又模糊的畫面,漸漸的清晰起來。無力的側過臉,波風皆人睜開了淺淺藍色的眸子,帶著一絲溫暖的凝視著——
那種狼狽不堪的笑聲,仿佛地獄爬上來的惡鬼般極盡可怕又狂喜的笑聲,劫後余生、又痛又快喘息般的笑聲——
宇智波富岳一手撐地,另一只手臂落在膝蓋上,肩膀卻不斷激烈顫動著。他身體猛地後仰,脖子抬高,艷麗的眸子睥睨俯視著湛藍色的眸子,笑得激烈嗆咳起來。漆黑的袍子浸透了鮮血,顫動張揚間滿溢著艷麗奪目的死亡。
……仿佛惡鬼般,高興著。
綱手姬一行人剛剛抵達前方戰場,大蛇丸就毫不客氣的把新任火影大人丟過來。明明感染了十個小時以上,還是沒有死亡或成為母體的火影大人,仰賴著名震五大國的蛞蝓姬的手段,順利的清醒恢復過來。
期間種種,比如綱手姬滿世界的找人去搜尋病毒樣本,比如宇智波富岳如何用新開的萬花筒寫輪眼再一次突破人們對寫輪眼認知,比如大蛇丸是如何漫不經心的看著破壞了他的計劃的年輕人,又看著昏迷的火影身側不動聲色與他對峙的後輩。
自不必細述。
火影大人醒過來見到的第一個人是心心念念的愛徒,卡卡西恢復了平靜,膝蓋上蓋著自來也強行塞給他的《親熱天堂》——他已經開始學著接受死亡,至親之人的死亡,每個還活在他身邊的忍者,將來都有可能瞬間離開。
「他出去了。」卡卡西漫不經心的看著還在晃動的帳篷︰「發現老師您快醒來了,就說很累了要去休息一下。」
「琳……」
「我殺了她,用千鳥。」卡卡西平靜的看著他,過了許久,手指慢慢捏緊了膝蓋上的書冊︰「老師說過,有些事情只能一個人走過去……但我現在才明白您的意思,如果走不過去,那就把那些一起扛起來,對吧。」
少年的眉眼,無力的彎了一下,笑容蒼白的像是要消失一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