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色照亮了山間的小道。
樹葉重疊,落在小路上。黑色的衣袂和頭發都被吹了起來,富岳有意把頭發留長,如今已經可以扎在頸後,他微微回過頭,眼神復雜,來不及掩飾。
月影蒙上了薄薄的紗,波風皆人的身影朦朧不清,飄忽的不似真人。那純淨溫暖如陽光般的氣質一瞬間也變得遙遠安靜,有一種隨時會消失般的夢一般的感覺。
「富岳。」波風皆人停下腳步,有些無奈的道︰「那邊。」差點又迷路了……還真是沒辦法在這件事上信任他。
富岳的臉色黑了一下。
月光下,皆人的笑容努力壓抑,終究還是憋不住的撲哧笑了出聲。他走快了幾步,雖然沒再笑出來,肩膀的顫抖卻無論如何也無法隱藏。
轉過山腳,遠處駐扎的營地火光閃爍。
火影大人也不好意思打擾別的已經睡著的人,忍者的感覺普遍敏銳,走進去不驚動別人是不可能的。富岳翻出兩個鋪蓋,空營帳里沒有其他人,愛怎麼打呼磨牙夢話都可以。
均勻清淺的呼吸聲,帳篷外隱約嗚咽的風聲。富岳緊閉雙目,呼吸也控制在仿佛熟睡時的頻率,不知過了多久,才慢慢睜開眼楮。
他側過臉凝視著熟睡的男人,軟軟的金色的頭發耷拉下來。手肘輕輕一撐,抬起身體,盡量放輕了動作坐起來。
真是太危險了。
波風皆人……真是個可怕的家伙,被你靠近的人,恐怕沒人能不受影響吧。
富岳黯然的把目光收回來,低下頭,忽然間強烈的心悸掠過心髒,像是被什麼猛烈擊在胸口,一時間竟然忍不住低低悶哼一聲。
手背猛地被抓住了。
他微怔,轉過頭看著皆人睜開了眼楮,沒有一絲惺忪,有的只是突如其來的警惕和擔憂,低柔的聲音輕輕道︰「發生了什麼事?」
「鼬出事了。」
富岳猛地抓起衣服站了起來,猩紅中黑色的勾玉拉長勾連,漆黑細長的三條曲線纏繞起來——
古宅之上,猩紅的月光灑落下來。
美琴披了件衣衫,還不等她出門,腳下劇烈的震動就讓她神色大變。
「媽媽?」鼬揉著惺忪的眼楮,還沒清醒就被顫抖的身體緊緊抱住,美琴用力把他擁在懷里,低聲在他耳邊道︰「鼬,有敵人。」
又一聲轟隆爆炸聲從南邊傳來。
恐怕附近都成了戰區,美琴匆匆裹了件衣服,裝好了忍具袋起爆符藥物,帶著鼬快步走入茶室。她猛地掀開榻榻米,露出下面的地道,低聲道︰「躲在下面,無論發生什麼都不要出聲。」
鼬咬緊了牙,用力點了點頭,另一只垂在袖子里的手緊緊握住一枚苦無。冰冷尖利的苦無磨礪著柔軟細小的手指,仿佛把孩子驚惶不安緩慢的磨去,只剩下一片冰冷的疤痕。
狹窄的暗室漆黑無比,沒有絲毫光芒。榻榻米放了下來,母親的腳步聲驟然遠去。他听見近在咫尺的爆炸聲,驀地睜大了眼楮,搖晃的屋頂瓦片落在庭院里,碎裂開來。
鼬一動不動的站在黑暗的地道中,仰起臉,仰望著漆黑的上方,榻榻米放下來的地方。
爆炸聲接連不斷,大地仿佛即將坍塌般顫抖著。鼬握緊了苦無的手顫抖的無法停止,急促的呼吸聲在暗室里格外的清晰,過了許久,仿佛被什麼東西用力擊中,榻榻米傳來悶哼聲。
他感覺胸口似乎傳來同樣沉重的聲音,呼吸變得艱難起來。低低的陌生的聲音隔著榻榻米微弱的呻/吟著,似乎那個人想要爬起來,身體磨蹭著榻榻米,蜷縮挪動,濃烈的腥膩隔著薄薄的席子垂蕩下來。
「不……」那個惶恐的聲音極盡痛楚恐懼的求饒著,黑暗的房間中,女人冰冷的笑了一聲,苦無撕開利落地了血肉,鮮血從脖頸的動脈飆射而出。
暗紅色的月光蒙蒙落了下來。
面容秀麗的女人漠然的蹲下來揪住死去的忍者的頭發,往外面拖曳著,扔在庭院里。房間再度恢復了平靜,過了不知多久,又一聲沉悶的爆炸聲,不過,已經離這里很遠了。
榻榻米再一次被掀開了。
漆黑的甬道里,血色浸透了蒙蒙的光,落在孩子毫無血色白皙的臉頰上。輾轉的光線里,滴答粘膩的猩紅透過縫隙,緩慢的滴落在他腳下。美琴猛地咬住下唇,眼底閃過悲戚的光芒,低低道︰「鼬,快上來。」
附近已經著火,她在夜色中疾奔,帶他穿過熊熊燃燒的街道。
最近的避難所已經化為火海,她只好選擇一個更遠的避難所。沿路上隨處可見平民的尸體在暗紅色的月光下伏于緩緩流動著鮮血的地上,旁邊的屋瓦被大火盡情舌忝舐,遠處的爆炸聲中,隱約還能看見月光下跳動戰斗的身影。
美琴驀然停住腳步,揚手數枚苦無激射而出,鼬驚惶的停住腳步,身體僵硬地一動不動。他身後緩緩倒下的敵人握著刀,死不瞑目地尸體 的砸在地上。
「鼬,入口在這邊……別怕,媽媽會保護你的。」美琴心有余悸,神色狠厲冰冷,不覺低聲道,鼬的眼楮漆黑暗淡,過了許久才仿佛听到了聲音,輕輕點了點頭。
月色下,漆黑的烏鴉揚起翅膀,粗噶的慘笑聲劃破了天際。他抬起頭,烏鴉的影子印入漆黑無光的瞳孔,久久不肯褪去。
避難所里擠滿了人,空氣渾濁,光線昏暗。有個抱著孩子的年輕婦人挪開了點地方,讓他們坐下,美琴輕聲道了謝,婦人低頭並不說什麼,只是輕輕嘆息。
她畢竟還帶了些藥來,避難所里有受傷的忍者,她就幫忙治療,鼬遞送藥物和繃帶,小小的腦袋低垂著,白皙稚女敕的臉頰落下淡淡的陰影。
有個受傷的小女孩抽噎的哭泣著,美琴伸手覆住她的傷口,小女孩蜷縮在母親懷里,哭鬧著要爸爸。鼬微微看了她一眼,抿了抿唇,目光不自在的移開了。
「好了。」美琴疲憊的抹了抹汗,眼前有些模糊起來︰「下一個……鼬,把繃帶給我。」
藥物漸漸用盡了,好在傷者也處理得差不多。避難所里漸漸一片寂靜,小孩子被大人哄著睡著,而無法闔眼的大人們在冰冷的黎明中等待安全的信號。
最後一個傷者低聲道謝離開。美琴轉過頭擔憂的看著鼬稚女敕蒼白的臉龐,攬住肩膀讓孩子靠在懷里,低低的嘆了口氣。
「媽媽,爸爸什麼時候回來?」
他的聲音難以掩飾的恐懼顫抖,她素來知道自己的孩子聰明敏銳,撫模著他的背脊溫柔安撫︰「放心吧,爸爸很厲害,不會有事的。」
「我想爸爸了。」鼬低聲喃喃,那一刻心底的惶恐也漸漸消散,母親的懷抱那麼溫暖,剛才所發生的一切似乎都漸漸遠去,摟著他的手臂緊了緊,美琴靜靜闔上眼不再說話。
一片寂靜的避難所里,昏黃的燈光搖晃著,不知過了多久入口傳來暗號的口哨。騷動的人們漸漸站起來,負責安全的上忍走過去,沒一會兒指揮人們離開。
低低的哭泣聲在空氣仿佛瘟疫般蔓延開來,一路上的忍者尸體橫七豎八的倒在路上,苦無千本閃灼著冰冷的寒光,巨大的恐懼盤旋籠罩,陰沉沉的彎月譏嘲無聲。
木葉把太多戰力押在了前線,後方空虛,才會被敵人所趁。大戰中這樣的敵襲不止發生了多少次,死傷最多的往往是平民,尤其以孩子最多。天一亮傳令的哨鷹投入天空,水之國的戰線拖了太久早就該回來。
這是第三次忍界大戰中,收尾階段的戰役。
水之國研究的病毒之所雖然被破壞,但霧隱的抵抗不可不說頑強,加上戰場與雷之國靠近,拖沓了整整半年,直到次年的夏天才算正式坐下來簽訂和平條約。
此後,各國的戰場上也漸漸平息,以漫長著稱的第三次忍界大戰,在次年秋天終于畫上了休止符,然而為了準備將來的戰斗,各國之間在合約上的明爭暗斗還遠遠沒有結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