褚一航有些好笑的看著眼前的一切。雖然這個女人能為蘇瀾打抱不平,但是她又怎麼能撼動得了眼前的這個男人。看了一會兒,他忍不住開口。
「汪承瑾,我勸你還是考慮一下我的建議。我想上次的股票和酒店信譽危機,汪氏也是剛剛緩過勁來。我們家老爺子也許不能每一次都阻止得了的。你們汪家也不可以永遠靠一個女人是吧?」他語帶幾分譏諷幾分威脅。
卓雅這才注意到身邊的男人。她突然想起是在什麼地方見過的。一時又想不起來。這個男人說話好帥好有魄力。
「喔,那我倒是想看看你還能把我怎麼著呢!」汪承瑾依然一副無所謂的樣子。
「我不想把你怎麼樣,倒是我的孩子需要他的媽媽。所以我迫不及待的想要她回去。」褚一航一說到這里就笑了。「汪承瑾,你看你並不能笑到最後。我和她還有一個孩子,你呢?本來她一心想要為你生下來的,是你自己給毀了。」
汪承瑾微愣,一副不可置信的樣子。
「別那麼看著我,我說的事實,你綁著她沒用的。我和她當年的那個孩子還活著。她會知道的,也會需要那個孩子的。所以你還是考慮一下我開出的條件。」
卓雅想起來了,這是那個在咖啡館見過一次的男人。當時她還問蘇瀾這個人是誰來著,被她輕輕巧巧的帶過了。原來這個極品男人和蘇瀾的關系還真不淺。
她看著褚一航轉身離開,瞪了汪承瑾一眼。追了過去,「喂,等等!」
褚一航在電梯前頓下腳步,回頭對卓雅禮貌一笑。
「那個……蘇瀾和你是什麼關系?」卓雅很想知道。
電梯來了,褚一航紳士的讓卓雅先上,他隨後進去,「我是褚一航,是她孩子的父親,也就是說她是我的愛人。曾經我一不小心把她給弄丟了。幾個月前我才找到她的。」他說得很細致,也很有耐心。「卓小姐你到一層還是負一層。」
「一層,謝謝。你和她有孩子?真不敢相信。」卓雅有些模不著頭腦,蘇瀾從沒對自己說過,但是她不想說的也許是會是很艱難痛苦的事情。「褚先生,我希望瀾瀾好。」
她說得很真誠。那些她不知道的也許以後蘇瀾會對她這個姐姐說的。如今眼前蘇瀾的幸福最重要,跟著汪承瑾她是不會幸福的。
「謝謝你,我知道你對瀾兒很照顧。」他本來是一個清高至極的人,從來不屑于跟人解釋,更不屑于跟人低頭。但是眼前是這個女人對蘇瀾好。
汪承瑾看著褚一航拿過來的資料,突然把手攥成拳頭,又忽的手一揚,資料和手邊的茶杯飛出去。
他站起來,走到窗邊。這個城市是他一生下來就注定要征服的地方。此刻已經被他踏在腳下。在這個位置看這座城市是很美。
他有很多人羨慕的人生,萬眾敬仰的位置。這些年,他所付出的精力是常人難以想象的。在他的信念里沒有得不到的,只有沒想要的。
可是這一次他算是失誤了。他的自以為是讓他可能再也得不到自己最想要的。原來人一輩子庸庸碌碌兜兜轉轉不過是想有個愛自己的人陪著自己,路才不至于那麼孤單。
汪承瑾回去的時候,蘇瀾並沒有在臥室里。
他在二樓找了一圈,最後停在兒童房門口。
此刻他的心是忐忑的,他知道她應該在里面。
這間屋子是她悄聲無息的布置的。之前他一直都不知道,還是蘇瀾出事後,那天他醉酒時走錯房間發現的。
那個時候他心情沮喪略帶醉意的他驀地驚覺——自己是一時半會逃不開內心的煎熬的。那個失去的兒子,他還沒有來得及去好好愛他。
那窗台上叮咚作響的風鈴和屋子中間白色的小床讓他的心狠狠揪痛起來。他當時就那麼蹲在屋子中央身子靠著孩子的小床,手緊緊的捂著心口眼淚下來了。
汪承瑾站在屋門口也只是猶豫了一會兒,還是推開了門。
蘇瀾蹲在屋子中央,就是那天他待的那個位置。也是靠在孩子的小白床。
她背對著門口。身子的周圍,孩子的咬膠,海豚,衣服,女乃嘴,女乃瓶……散落一地。
他出聲喚她,「瀾瀾……」話一出口才發現自己的聲音是啞的。
回應他的是窗台上那被呼呼北風吹得打旋又叮咚作響的風鈴聲。那沒完全拉開的白色窗簾被風撲的「噗噗」作響。凌冽的寒風像是要把人給吹透似的。
汪承瑾幾步過去關掉窗。回過頭才發現她抱著自己的雙膝埋在頭睡著了,手上還死死的拽著一雙粉色的嬰兒鞋。
他的腳軟的不像話,心髒似要跳月兌出來。
剛想要俯抱她,她驀地睜開了眼楮。
汪承瑾沒有動,手僵直在她身側。
那是一雙黑漆漆的濃得化不開悲傷的眼楮,那雙眼楮帶著幽怨牢牢罩住他。猶如一張牢不可破的網他掙月兌不得,也不打算掙月兌。
汪承瑾穩了穩氣息,「地上很涼,起來……」他的手終貼著她的身子,卻不敢動。
她無動于衷的看著他,又慢慢的低下頭去撫模手上已經被她捏的變了形鞋子。很輕很柔,像是看著自己手心的寶貝。
「汪承瑾,別這樣看著我。我不是沒有給過你機會的。是你自己嫌棄我們母子。」她的語氣很是平靜,出奇的平靜。
汪承瑾反而看到這平靜下面醞釀了他躲避不及的風暴。他抓住她的手臂,悲哀的看著她,「瀾瀾,我們忘掉那些過去……重新開始好嗎?我會努力的彌補過去所犯下的錯誤。瀾瀾……」
他把她摟在自己懷里,手指緊緊扣在一起。臂彎里的她好小好小的。小得像一尾泥鰍如若輕輕一掙扎就會溜掉。
蘇瀾並沒有急著掙月兌,笑得眼淚在眼眶打轉,「是你輕易揮霍掉我對你的愛情。孩子沒有了也好。」她說著違心的話。她不去面對並不代表沒有發生過。這些年她一直過著逃避的日子。從一座城到另一座城,從一個人的懷里到另一個人的懷里。她又得到了什麼好的下場。她願意放掉過去,放掉悲傷,卻沒有人能放過她,甚至是她的孩子。
一向志得意滿的汪承瑾張張嘴卻不知該說什麼,喉頭哽咽,徒留面色痛苦。
蘇瀾又開口說,「我一直都在給自己找留下的理由,到後來實在忍不住想逃。‘他’卻來了!……說實話,我沒有多大的驚喜,卻不忍心把‘他’當做我的累贅,也狠不下心來不要‘他’。從雲南回來的好幾次我都想告訴你,但是你根本沒有給我機會。……我曾經愛過你的,甚至在你對我……冷嘲熱諷的時候,借著酒勁折磨的時候我都還愛著你的。可是汪承瑾你顯然這次是做過了。……人說最能打倒對方的不是置人于死地,而是奪走他最在乎的東西。汪承瑾……你做到了……不管你想沒有想你都做得很成功……」
汪承瑾把頭埋在她的脖子里,喃喃道,「別說了……求求你……別說了瀾瀾……」他像是一只被拔光毛的動物,羞愧得難以自持。他不知道該怎樣才能把他的歉疚說出來,也不知道該怎麼樣拿一顆悔恨的心給她看,有些事再用嘴去重復一遍會更加傷人。
懷里的身子瑟瑟發抖,他的臉就靠在她硌得人生疼的肩膀,卻不敢再看她的眼楮,啞聲道,「對不起,瀾瀾,我對不起你……也對不起我們的孩子……」
蘇瀾支起手臂要把他隔開,她慢慢的用力撐到最大,也只是讓他的頭月兌離了自己的肩膀。她的手拂上了他的臉頰,很淺很輕的動作,卻沒有留戀。「汪承瑾我不知道你和褚一航到底有什麼仇恨。我也不想知道,可是你犧牲的是自己的孩子,這個代價已經夠了……所以以後你還是好自為之吧!這場愛情婚姻從始至終我都是努力維系經營的。所以我並沒有對不起你。……離婚這個要求不過分吧!」
汪承瑾的眼楮已經潮濕得厲害,雙眼通紅的看著她,悲哀的搖著頭,「不要……瀾瀾……我不想再失去你的。一直都沒有想過失去你的……」
蘇瀾從他臉上移開手。看著眼前這個淒涼得仿佛換了一個人的男人,「其實你不必這樣的,孩子也許只是一個意外,一個上天不小心給錯了的意外。然後又無情的收回去的意外……」她的眼淚像斷線的珠子,直接滴那雙被自己右手緊緊捏著的鞋子上面。孩子……她的孩子再也不會回來了!‘他’是不會知道自己離開以後媽媽很傷心,恨不得跟著一起去了……
「我曾經無數次幻想過孩子的樣子︰出世時的樣子,長大時候的樣子。那一定是一個粉粉女敕女敕的小家伙,最多的希望孩子是一個女孩,潛意識里希望是老天爺把她的第一個孩子還給自己。想要給孩子最好的,讓他漂漂亮亮的長大,不受任何人欺負。把自己能給的所以的愛和寵溺都給他……」
「求求你……別說了……」他伸手捂住她的嘴,他的心被狠狠的挖了一個大洞,正呼呼的痛。
「不說可以……離婚……要不我們就耗到死,折磨到死……」她的臉上出現絕望的狠絕。聲音是帶著戰栗的。
汪承瑾輕輕的頷首,「好……」他說得無比艱難酸澀。「但是你明天得跟我去一個地方,然後隨便你去哪兒!」
第二天,天色拂曉時,汪承瑾敲了敲蘇瀾的門。
蘇瀾很快的拉開房門。
汪承瑾看著她白慘慘的小臉,顯然她是早就迫不及待的準備好了,心里很不是滋味。繞過她去了一趟衣帽間,出來的時候手上多了一件銀色的風衣徑直走到蘇瀾身邊,給她披上,「你穿得太少,當心感冒。」
蘇瀾沒開腔,她的手上只有一個包包,她什麼也不想帶走。
「走吧!下樓吃早餐,然後再去一個地方。」
蘇瀾和他安靜的坐著吃了一頓早餐,其實她什麼也不想吃,不知為什麼心里空落落的。
出門的時候外面還有一層薄霧。空氣中夾雜著晨霧的清冽。
汪承瑾又在門口拉著她的手,示意她停下來,直接把風衣最上面一顆扣子給她系上。
一件束腰的風衣,腰帶纏繞下的腰細的盈盈不經一握。闊擺的衣擺隨著走動打在兩條縴細的小腿上,仿佛隨時都會被大風給刮跑了。
一路沉默,車是往郊外去的。
南方的冬季,樹木依舊一片綠色。只不過那綠色中透著一股子陳舊與蕭瑟。
車窗被關得死死的,車子里開著暖氣,悶悶的透不過氣。
後視鏡上掛著她熟悉的掛件,和她那輛車上的恰巧是一對兒。從雲南回來以後她就只取了一只,剩下的這只也不知道被丟在那個犄角,現在倒是被他給翻出來用上了。
剛才上車的時候她就看到了,還一陣恍惚。
紅色的穗子擺動如同血霧般,她偏過臉不敢再看。
「瀾瀾,我可不可以……可不可以求你別走!我們不是還有小汐嗎?」汪承瑾終于說了今天的第一句話。帶著乞憐和不舍。
「怎麼可能……孩子……以後如果你不介意我會回來看她的。」她輕輕說。
是啊,她又怎麼可能輕易原諒奪去她最重要的東西的人。
汪承瑾手緊緊的握住方向盤,臉色頹敗不堪。他的那些自信、冷冽、暴戾……統統都不見了。
那該是怎樣的一番場景,又是怎樣的一場諷刺。
她佇立在寒風中,霧氣彌漫、山色濃重。
她冷眼瞧著這個她曾經很愛的男人勾著腰把她給孩子買的那雙鞋子放在墓碑前的台階上。
她想也許她該說點什麼才是,渾身的冷蔓延至嘴唇,使嘴唇哆嗦著發開不了口。全身上下仿佛就只剩下一雙流淚的眼楮來證明她還是活著的。
她什麼也不想知道,也不想看。偏偏這個男人在她離開前非要她來這里走一遭。
墳墓是死者的收容所,卻也收留了活人的心。
蘇瀾看不見汪承瑾的臉,只看得見他萎頓下去的背。
濃濃的霧氣將兩人籠罩,從頭到腳他們都是冷冷的。冷意遍體亂竄,冷得久了,蘇瀾的身體也開始抖抖索索……這些天,她一直一直都是疼的,她已經忘記了什麼才是快樂的味道。
她長長久久的看著男人那沉默的背,卻不敢看那一方小小的墓碑。還記得「他」被人夾在鑷子上的樣子。小小的,粉紅的一個人形,那腳板才蠶豆那麼大一點,兩只火柴梗似的手緊緊的靠在頭顱上。……「他」甚至還沒有來得及長大呢!如今就已經離開媽媽躺在冰涼的泥土里,最後將和泥土融為一體。
蘇瀾站在這里,她卻並不確定自己還是活著的,她像是一抹游魂,突然游蕩到了這里。冷眼瞧著這一切……眼前漸漸的模糊成一片詭異的灰色。
她連連後退兩步,驀地轉身,腳下像是生風一般。看不清前面的路,也不用看路。
漫長的砂石台階像是立在雲端看不到盡頭。
她的心里莫名發慌,耳畔是呼呼的風聲和誰的呼喚聲像是鬼魅般。
好像是過了許久亦或是一分鐘是時間,她被一股大力推開,狠狠的摔倒在地。
耳畔是輪胎的抓地聲,和刺耳的剎車聲。還有「 」的一聲重物落地的聲音。
此刻的她匍匐在地,手和下巴狠狠的和地面接觸,卻感覺不到痛。鼻腔里還有好聞的青草香氣迂回,耳朵里還有殘留的一聲「瀾兒」。她的心狠狠的撕裂了一大塊,眼前血淋淋的一片。
那個一直都愛她的男人躺在血泊里。微微側過頭看著她的方向……也不知道他看清沒有。
肇事司機下來,臉色蒼白一副被驚倒的樣子,他也不知道是怎麼發生的,他剛才好像打了一個盹,抖抖索索的模出電話打電話。
汪承瑾這個時候也來到馬路上,他去扶蘇瀾卻被她一把隔開。她的眼里已經看不到除了褚一航以外的任何人。
蘇瀾強撐著起身,幾乎是跌跌撞撞的奔到褚一航的身邊跪倒在地,伸出自己滿是擦傷的手甚是溫柔的抱著他的正往外汩汩冒血的頭。
「褚一航……褚一航……」她嘟噥著他的名字,眼淚就那麼下來打在他青色的臉上,心里好痛好痛,為什麼要在她痛不欲生的時候,再給她的疼痛加砝碼。
褚一航一雙黑墨似的眼楮里面的點點碎光在慢慢消失隱去,喉結滾動,發紫的嘴唇嚅囁著,「瀾……」
蘇瀾心里像是被火焦灼,她顫抖的伸出手指去抹他臉上的血水,卻怎麼也沒辦法阻止重新蔓延到臉上的血。「褚一航你不要死……我回來了……我們回家……」
他好像是听清了她的話,一張白得接近死亡顏色的臉扯出了一抹艱難的笑容來,很輕很淺的一個笑。
蘇瀾知道這是和他重逢以後第一次在他臉上見到最為真切的笑容。
他想伸手去給她擦淚的手定格在半空,一口鮮血從半張的嘴中噴薄出來,他的眼楮閃了閃就閉上了。
「褚一航……不要丟下你的瀾兒……」她把他的手拿到自己的臉上,他的手指還是溫暖的,有干燥好聞的味道,「褚一航你模模……我是你的瀾兒……不要丟下我……」
她不過是又調皮了一次,胡亂跑,結果又闖了禍。她好想怯弱的問他一句︰褚一航我是不是又闖禍了!
那樣她就又有了理由抱著他的脖子哭個痛快,然後就讓他心里疼得緊,忙不迭的為她擦眼淚,像哄一個膽小的孩子那樣︰不哭啊!丑丑的丫頭我才不會給她收拾殘局呢!
……
褚一航醒過來後,看到自己床邊那個匍匐著的小身子,黑黑的腦袋上兩個好看的發旋,心里很安心。
他做了一個很長的夢,夢里幾乎都是她小時候的樣子,她一會兒在哭,一會兒在笑,一會兒碎嘴糟糠的嘮叨。醒過來他馬上就睜開眼楮,還好,她真的一直都在呢。
他覺得渾身上下好像麻掉了,他想動一動手指,卻發現被她牢牢的給握住了。
而她似乎睡得極淺,他這一動,她就醒來啦!
睜開眼楮迷迷糊糊的看著他好一會兒。
褚一航沖她嘿嘿一笑。
她的眼楮從迷糊到清明再到委屈,然後直接撲在他身上,摟著他的脖子,哇的一聲就給哭出來了。
他「 」的出聲。
她忽的起身,有些不好意思的,又有些抱歉的看著他,「你嚇死我了!……」嘴一癟,眼淚又開始稀里嘩啦的往下掉。
他不知道為什麼他的女人就那麼多的眼淚,「不是說要跟著我回家,我又不是不要你啦!你干嘛哭?」他久未開口,聲音沙沙的。
「討厭!……」她的手捂著臉,不敢看他。
典型的撒嬌。
他拉開她的手,把她拉到自己面前,讓她半伏在自己身上,伸出拇指溫柔的給她擦淚水,「美美的才好看呢!」
他想起那天要不是因為從「愛琴有別」進城的路正在修路需要繞道,他也不會看到她驚惶的身影。他被驚倒立馬一個急剎車下車想要截住她。這個時候好巧不巧的一輛絲毫沒有減速的車,已然失控的樣子直直的呼嘯而至。
他想也不想的幾步上前推開她……
兩個月以後
卓雅來了,一直在家很久沒出門的蘇瀾跟某男請一個假。
「褚一航,我姐妹來了,我請她吃一頓飯。」
他抖了一下手上的報紙,抬起頭來看她,「只是吃一頓飯,需要一大早起來就出門嗎?」
「我打算帶她去逛一下北京,還有陶陶作陪呢。」她也是一個女人,一個愛逛街、愛購物的女人好不好!她為了照顧他已經很久沒有出門了。除了父親去世她一直呆在這棟房子里。
「那也不需要穿成這個樣子出門!」他直接把報紙給撂了,把她給拽過來,手放在在她穿著羊毛短裙的大腿上隔著絲襪擰一把。
蘇瀾趕緊回頭看了一眼坐在旁邊沙發上看動畫片的兒子,恨恨的看了一眼褚一航,意思是沒個正行。
「我不是還要穿大衣嗎?你放心冷不了!」
褚一航惡意的促狹的沖她笑……
蘇瀾無語……
就出去了一上午。回到家,哪里還有褚一航的影子。給他打電話,沒人接!
問袁理,袁理只是搖頭。
靠!褚一航玩失蹤!
「拓拓!爸爸呢?」孩子總該知道吧,她問一旁沉默不語只顧著自己擺弄拼圖的褚驕拓,這孩子就低著頭假裝看不見自己的媽媽急著在屋子里團團轉。
「媽媽您老轉得我頭暈,」他拿起一塊拼圖朝蘇瀾揚,「你過來給我看看這個怎麼缺了一塊!」
這熊孩子,也不知道像誰。
她只好拎起褚驕拓的衣領,褚驕拓倒是很配合的跟著媽媽亦步亦趨的。
蘇瀾把孩子一直扯到車上。然後沖才進院子里來的邱任英說,「告訴你兒子,敢跟我玩失蹤,我就帶走他兒子!」說完也不管邱任英有沒有听清,開著車揚長而去。
褚驕拓回過頭看見自己女乃女乃拎著東西站在院子里一愣一愣的。
心下可憐女乃女乃她老人家,「媽媽,你干嘛嚇唬女乃女乃?」孩子有些不贊同蘇瀾的做法。自從媽媽回來後,女乃女乃對她言听計從。
「嘻嘻,」蘇瀾笑了,小聲的解釋,「那個……那個我只是知道女乃女乃不會當真啦!媽媽帶兒子去吃肯德基如何?」她才不管褚一航的警告呢。這個兒子她就寵定了。誰讓她錯過了他那幾年的成長呢!
「爸爸說那個一個月只能吃一次的。」他看著蘇瀾,意思是你把爸爸的話當耳旁風了。
蘇瀾訕訕的,褚一航教的兒子,這跟自己根本不對盤嘛,怒吼,「褚驕拓,老實告訴我,你爸爸去哪兒了?要不然我就把你給扔在大街上!」
褚驕拓壓根沒被嚇到,作勢用小手掌抱著雙臂,「我又不是找不到回家的路,再說有警察叔叔,到時候我就跟警察叔叔說我媽媽想要把我給賣了!」又拓咕噥道。「誰叫你一天忽略他,他可是病人呢!」
蘇瀾瞪著褚驕拓,褚一航=病人?昨天她還看到他偷偷在屋子里轉悠呢!還騙自己他的腿還沒好利索。今天這不是也不知道去哪兒瞎晃去了……可是眼前她需要求褚驕拓,好吧!她徹底投降,聲音徹底軟下去,一副好脾氣的樣子,「那個,兒子,我老公去了哪里?」
「那個,媽媽,我不知道你的老公去了哪里!」
「……」滿頭黑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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這里離他要去的地方只有幾十海里的路程。他到達這里的時候已經天黑了,碼頭已經沒有過去的船只。
他只好折返到鎮上的一家唯一的小旅館去住宿。
他跟店老板打听,店老板告訴他,「您這是要到那個地方啊,那個地方不是很好的。到月亮島每天只有兩個班次的輪船經過那里,如果有客人到那個地方才停靠。平時一般是很少有人過去的,島上也就只有幾戶人家。現在還好一點,如果遇到休漁期的話,幾乎就沒什麼人。您也可以租一個快艇過去。」他打量一下眼前的男人氣度不凡,一身沉郁。
褚一航謝過,草草吃了一頓回到房間,斑駁的牆壁,濕冷咸澀的海風從打開的窗口透進來。
窗台下只有一張桌子和一個木頭方凳子。一張靠牆的小鐵床上白色的被褥子看起來還算干淨。
褚一航把行李擱在牆角,手在床上撐一下再拿起來,「咯吱」一聲。
從洞開的窗口看出去,外面只有稀稀疏疏昏黃路燈照不透的黑夜,下面是一條小巷子,有犬吠的聲音從某個小樓里傳出來。還有「乒乒乓乓」打麻將的聲音,小孩子的啼哭聲和婦人的吵鬧聲。
搖搖頭,這地方她當年是怎麼想的到這里來的?更何況還是那海邊的鄉野。……如果不是想著保住孩子估計她是不會過來的。
褚一航拿出電話給袁理去了一個電話,然後又關機。就坐在床邊打算將就了一夜。想著他的女孩當初是受過多少苦才到的這里。
漸漸的耳朵里充斥的海風的聲音、人聲……都模糊了。
等他醒來的時候離天亮還早。
他有些焦躁的來回踱步,想早點到島上去看一下。然後就回到她身邊去。也不能讓她等太久了。
天剛蒙蒙亮他就出發了,到了碼頭,找到一個快艇出租的就直接過去。
月亮島是一個很小的島嶼,上岸的地方是岩石開出來的簡易台階。再往前走就只有一條砂石小路。
盡管有陽光,只是毫無溫度。寒冷咸濕的海風撲在身上,冷颼颼的。
褚一航站在台階盡頭。和蘇立沛說的一樣,這唯一的一條道通往那個遠遠望去只有幾戶人家的地方。
他過去,幾戶人家的門都是緊閉著的。挨著數過去,他在第三家的門前停下來。
朱紅色是油漆門,經年累月的已經成了褐紅色,一塊一塊的斑駁痕跡里露出灰色原木。
他從兜里掏出那把古銅色的小鑰匙。一手執起拳頭大的鎖,沉甸甸的的在手心。
本以為多年沒開啟是門鎖會打不開的,沒想到這倒是很順利。
「吱呀」一聲木門打開來,緊跟著一陣灰撲簌簌的掉了下來。
屋子里一股子霉味。到處都是灰蒙蒙的一片。
屋子里光線有點暗,他站在屋門口好一會兒才適應了,他眼前是應該是堂屋,屋子里除了一張桌子和幾個凳子外什麼也沒有。左右各一間,褚一航過去看了,一間是廚房,一間是臥室。
他直接進了她的臥室。
臥室里也是極其簡單的,有個勉強能算得上梳妝台的櫃子。拉到一邊的棉布窗簾露出小方塊的玻璃窗。窗子下面是炕床,上面擺著疊得整整齊齊的布滿灰塵的被子,牆角的地方有一口蒙了許多灰看不出什麼顏色的拉桿旅行箱。
可以看得出當年的她離開的時候有多倉促,也許她生下孩子後就沒回過這里。
這就是她曾經生活過大半年的地方。他想著她是如何在這間屋子里度過那些個日子的,她什麼都要靠自己。自己做飯、洗衣;睡覺的時候會不會听到呼嘯的海風而害怕,早上起來的時候懶懶散散的揉著眼楮坐到那個只有半截子鏡子的櫃子前梳頭發;天氣好的時候也許會四處走走,更或者去串門;想買日用品和糧食的時候也會乘坐那個每天只經過兩次的船……還有剩下的那些時間呢?她又會做什麼?
她是那麼怕孤寂的一個人,卻偏偏選擇這個地方。仍然沒有逃過那些不放過她們母子的人的眼楮。
褚一航直接去了那張梳妝台的位置,因為他看到那里有一本類似于書的東西。
撲落一層灰,洋洋灑灑的,有幾許鑽入鼻腔,他忍不住打了一個噴嚏。眼里濕熱。
他看清這是一個寶藍色是皮質封皮的本子。
記起來了,這個還是他送給她的。
他還記得她說︰褚一航給我買一個日記本子回來。
他問她要來干嘛的。
她說︰我想用來記事,我要把你的糗事全都記錄下來,等老了的時候再拿來慢慢看。
當天從公司回去的時候他就給她買了。其實他就知道她是小孩心性,做很多事情都只是三分鐘熱度。後來也沒見她用過。
深深吸了一口氣,他想也許這里面有他想要知道的那些關于她在這里的一切。
200*年5月*日
褚一航,你死定了!今天是你消失的第七天。
這算不算是你的第一樁糗事。
如果你再不來我就走掉了,讓你找不到我……
真想知道你找不到我是個什麼樣子呢!
好期待啊!
褚一航千萬不要給我機會喔!
2007年6月x日
褚一航,今天的你真的好糗!而且臉色也好臭!
你不是應該高高興興的嗎?
你的新娘子好美喔!
真的好想好想能夠看到你一輩子都幸幸福福的過下去,可是我等不及要去一個很遠的地方。
再見了……我的褚一航!
褚一航看到這里,手幾乎拿不穩它,她說的去一個很遠的地方就是割腕自殺。那天是他和白玫芝結婚的日記,而他當時是看著她跑出婚宴現場的。
那個時候有想過她會很傷心,卻沒想過她會選擇這種極端的方式和自己告別。
他難過的在屋子中間蹲了下來,手里捧著這本日記。眼里潮濕。窗外的陽光照不透這屋子里的濕冷。
2007年6月x日
今天是媽媽的葬禮。
從離開他開始,我的世界就開始顛覆。而今天我又在墓地摔了一跤。腳受傷了,手腕上的傷口也裂開了。姨媽好緊張的……如果有他在就好了。
從來不知道等不到的滋味是這樣的讓人生不如死。
還好,肚子里的小生命頑強的活著,就想我一樣努力的呼吸。
2007年7月x日
今天他媽媽又來找我了。
不知道為什麼我一見到她就知道她來找我的目的。
果然她第一句話就是要我打掉孩子。
我看著擺在我面前的那張卡,也不知道是不是上一次她拿出來的那一張。他們都是視別人的生命為螻蟻的人。她說我收不收下這筆錢都是一個結果,我不處理掉他們就會動手。
我故作瀟灑的收下。那個時候我心里突然有了打算。
她又說我這個人很假,說我也不過如此的庸俗……總之說了許多許多難听的話。
再痛、再刻薄的話對我而言不過是一粒眼里的沙,風一吹就散了。
有什麼比沒有他,沒有媽媽,沒有家更讓我難受的。
2007年7月x日
人說︰有得必有失!
其實我並不願意用我所失去的去換取我已經不再需要的父愛。
在我失去那麼多的時候,一直待我涼薄的父親倒是願意在這個時候幫助我。
他對我的要求一點也沒有猶豫的就答應了。
幫我躲開所以人的視線,在這個島上給我買了一處漁民的房子。
屋子里破網和魚腥味。
房子倒是結實,遇到下雨天還能听到房頂的瓦片被雨水拍打聲音。
2007年9月x日
我能感覺到她在動了,不知道是她的小拳頭還是小腳在里面蹦。
我一直肚子里的稱孩子為「她」。其實我有一個小小的奢望希望能有一個女兒。我記得他說過,他想要一個女兒,那樣當他忙起來的時候我就有個貼心的小棉襖。
現在老天把這個小棉襖賜給我,是因為他永遠也不可能陪我了。
我其實很想告訴他不要擔心我,因為接下來的路我一點都不孤獨的。
2007年10月x日
今天是中秋節,是褚一航的生日,不知道他今天開心嗎?
爸爸也從北京過來,給我帶來了一些食物和衣服,其中包括兩個月餅。
我的大部分吃的都是爸爸給買過來的,有一部分來自于隔壁大媽給我從鎮上帶回來的。爸爸一個月會過來一次。
我做了一鍋粥,里面亂七八糟的什麼菜都有。我給爸爸盛了一碗,他好像不太想吃的樣子,他說他來的時候在路上已經吃過了。
做飯原來很不簡單的,我都不知道那個時候他是怎麼給我做飯的,我居然還經常對他做出來的菜一陣批駁。盡管他做的飯菜已經很好吃了。
想想那些時間真的很奢侈,卻沒有好好的去珍惜,沒有跟他說過一句「謝謝」,也沒有來得及跟他說我很愛很愛他。
2007年11月x日
天氣很冷了,今天又是下雨,我都沒出門。
孩子已經很調皮了,等她醒著的時候我就跟她講話,也給她唱歌,我發現我唱歌的時候她要調皮得多。要是有鋼琴就好啦!喔……我差點忘了,我的手不是很好使,現在我盡量鍛煉我的左手,我也想我的孩子長大了學鋼琴。
我去鎮上檢查過幾次,醫生說她很健康的。預產期是在3月,呵呵!跟我一個月的生日呢!
等來年天氣暖和的時候她就該出世了。到時候我就可以帶著她離開這里,去別的地方生活。
2007年12月x日
今天早上外面開始下雪了。鄰居大媽過來給我生爐子。她真的好熱情的,對我也很好,做什麼吃的都會給我帶過來一份,今天是一包烙餅。
待大媽嘮嗑完走了,我打開用報紙包好的烙餅,最先映入眼簾居然是不管我醒著還是夢里都想刻意忘記的他。
他那臉上的笑意是那樣的虛無。
一包烙餅就那麼滾落滿地,我抱著這張被揉的皺巴巴的報紙蹲在地上哭得聲嘶力竭。
天知道我有多想他。
讓我再到哪里去找一個一模一樣的他……
2008年2月x日
今天是大年初五。
我都已經很久沒有動筆了。
這個口口聲聲稱要補償我的父親今天過來看我,給我帶來了很多吃的。
他每個月都會不辭辛苦的千里迢迢的來一趟。也不管我需不需要。
但是今天他居然告訴我,他找到了願意收養孩子的人家,對方書香門第。
這是他該說的話嗎?
也對,我差點忘了他是多麼的不近人情。
我直接把他給趕了出去。
作為一個柔弱的母親也應該用勇氣承擔孩子的未來。那一刻我覺得我像是一個披上鎧甲的戰士。
我的孩子就算是他沒有父親,就算她是我的束縛,我也願意給她最好的。
褚一航……我會把孩子給帶好的。如果是個女孩,我就叫她蘇驕楚;如果是個男孩,我就叫他蘇驕拓。給她我能給的最多的愛,最好的時光。寵她,愛她。就像我曾經得到過的那樣。讓她好好的長大,安安穩穩的走下去,將來也找一個疼她愛她的人。直到她不在需要我陪她走下去為止。
……
褚一航蹲在地上,腳都麻掉了。心里痛的鮮血淋灕。
他拿出電話,開機,撥了一個號。
電話那端立刻有人接起,一聲咆哮傳來,「褚一航你還記得給我打電話啊!你死去哪兒了?」
他听彼端那個小女人生氣的怒吼,心里滿滿的幸福,真好,她以後一直都在,「寶貝兒,我馬上就回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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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本書就這樣藍給磕磕絆絆的寫好啦!我想這個結局應該是大家所樂于見到的。
藍還是那些話,謝謝大家的支持!沒有你們的支持就沒有這本書的順利完結!
我愛你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