安邦將竇子曰拉到僻靜之處,見四下無人,才緩緩道︰「安邦嫁給長哀帝之前與皇上是一對戀人,據說兩人愛的死去活來,還私定了終身,偏不巧長哀帝瞧見了安邦跳琵琶舞,也愛上了安邦。」
「這種事情你听誰說的?」竇子曰很是懷疑。
「听誰說的很重要嗎?重要的是我能幫你母妃離開冷宮。」
「你是誰?有何目的!」
安邦嘴角微微翹起︰「我是康王之女陶靈兒,至于目的,我想同你做筆買賣。」
「買賣?」听到對方的身份,竇子曰眉頭微皺起來,他知道自己惹了一個不該惹的麻煩。
「我不想嫁給太子,又沒辦法讓皇上收回成命,唯一的辦法,就是同你合作,你娶了我,我就不用嫁給太子,皇上又必須放你母妃出冷宮。」
「父皇不會讓我娶你的。」
「皇上是不會同意,但是生米煮成熟飯,皇上也無可奈何。」話一出口,安邦又覺得對一個孩子將這些似乎有點那個啥。
竇子曰陷入沉思,娶康王之女就如同天上掉餡餅,是件好事,母妃出生寒微,之所能得寵,不說他也知道是因為那張臉,但容顏易老,青春易逝,母妃不能永遠憑著美貌說事,更可況現下母妃還在冷宮中,此時此刻他的確非常需要一股來自朝廷的支撐,尤其是像康王這樣的大人物!
可是,縱觀長國,九路大軍,父皇掌管趴蝮、嘲風、睚眥三軍,梁王竇威掌管、椒圖二軍,閑王廖侖掌管螭吻軍,康王陶晟掌管蒲牢軍,程老太君王賽花掌管狻猊軍,剩下囚牛軍雖隱藏于百姓之中,但號召這路大軍的虎符,也于太祖皇帝的駕崩、長哀帝跳崖而無處可尋。現今,父皇之所以將康王之女許配給大皇子,一是促進廖陶兩家的情誼,二是鞏固皇權,如若他橫插一腳,不僅不能很好的保護母妃與自己,更會適得其反,成為眾矢之的。
這買賣可一點都不好做呀。
竇子曰將目光停留在安邦的身上,尋思說︰「皇後唯一之子十幾年未尋回,大皇子成為太子是指日可待的事情,你放棄這樣尊貴的地位,不覺得可惜麼?」
恍惚間,安邦仿佛看到那人的身影,源自皇者的風範,她不願深想,直接說︰「一月前我被人擄走,雖已不記得當時發生過什麼事情,可我已非完璧,終生不孕,嫁給大皇子只能自取其辱,與其苟且偷生,還不如與你交易。」
竇子曰想起月前康王之女失蹤一案,心中一陣發涼,想來凶手是得知父皇有意撮合廖陶兩家,故此一舉,他沒有表現出任何同情,斷然拒絕道︰「我會替你保守秘密。」
看竇子曰要走,安邦拉住他的手臂︰「理由。」
「你是聰明人,自然明白。」
听著竇子曰冷靜而肯定的聲音,安邦微微一怔,道︰「我問你,後宮中,皇上最寵愛誰?」
竇子曰猜不透她言下之意,疑惑的看著她。
安邦接著問︰「知道我母親為何與皇貴妃不合麼?」
竇子曰靜靜的等待下文。
「當年皇上在眾友人面前說要與安邦‘一生一世一雙人’,然而沒過過久,皇貴妃設下計謀,與皇上成了一夜夫妻,安邦接受不了,氣憤離去,也就是那一天安邦被長哀帝所辱,起初皇上還不知真相,可當知道時安邦已是長哀帝的妃子,兩人便沒了緣分。我母親與安邦的感情比親姐妹還親,她一直認為這件事是皇貴妃的錯,故恨之。」安邦只說了大眾通俗版的故事,真相!她恐怕這輩子都不能說出口了,對不起,竇天,又讓你當了一次壞人。
「你說這麼多與我母妃有什麼關系!我是不會同意你的建議。」竇子曰顯然已經沒有了耐煩。
「當然有關系,沒人告訴你,你的母親與安邦幾乎是一個模子刻出來的麼。」安邦沒見過淑妃,不知相像程度如何,但若讓衛書生都難以分辨,想來是長得非常像吧。
竇子曰震驚,瞬間理清了這其中深淺關系。
安邦又說︰「我就打開天窗說亮話,以你的聰明才智是可以另想他法救你母親,但你要明白,任何方法都沒有這個方法來的直接、更快,冷宮那是什麼地方我想你心里清楚,你覺得以你母妃此刻的處境能安然等到你救她出來嗎?」
不能!
安邦是何許人也,竇子曰還是听說過的,他不管別人眼中安邦是怎樣的人,在他心中,安邦是前無古人後無來者,百年難得一遇的奇女子,他佩服她的才情,同時也同情她的命運。
現在思來,說母妃像安邦也不是毫無根據,自從懂事起,竇子曰總覺得父皇看母妃的眼神,像是透著母妃看另一個人,有時甚至有絲絲的愧疚,想來那是對安邦的情感。不僅如此,衛公公這些年對他們母子也是百般照顧,看來也是托了安邦的福。
如今母妃觸動了父皇的傷心處,要盡快從冷宮中出來是不可能的,再著,皇貴妃與安邦若真有此梁子,必定也容不下母妃,明槍易躲暗箭難防,他若是皇貴妃,此時乃是最佳除去對手的時機,即便父皇將來知道真相,為了均衡朝中勢力,也會不了了之。
竇子曰越想越害怕︰「條件呢?」
「只做名義夫妻,你可以娶別的女人,前提是我同意,還有,我沒主動離開之前你正妻的位置必須是我的,如果哪天我想走,你也不能攔我。」安邦滿意的笑了笑,跟聰明人講話就是一點都不費勁,只是這孩子似乎早熟了很多。
「我也有條件。」
「請說。」
「這件事只能你我二人知曉,我們以十年為期,屆時你還在不在我身邊,我都可娶其她女子。」
「一言為定。」
條件談妥,接下來就是生米煮成熟飯的問題。
安邦腦中閃過許多計劃,又一一將之否定,因為她知道那人想做一件事情就必定不折手段達成,所以沒有萬全之策前,她絕對不能草率行事。
竇子曰看出她的心思,說︰「辦法倒是有一個,就看你敢不敢了。」
「你且說說看。」
「說了就沒有預期的效果,你若信我,就跟著來吧。」
不久兩人就到了長,一進院子,竇子曰就垂頭喪氣的對石板凳上的女人說︰「良妃娘娘,這兩日兒臣又失眠了,您能再給兒臣些香薰嗎?」
良妃趙萍見六皇子來了,就招呼他坐下,看陶靈兒有些陌生,便說︰「這孩子是?」
「她是靈兒郡主,方才在路上遇見,她說她近日一直失眠,所以我領著過來,望娘娘多給些香薰。」竇子曰笑著說。
趙萍听說是康王之女、將來的皇子妃,就熱乎起來,忙吩咐宮女進屋去拿。她一臉笑盈盈道︰「本宮這里的香薰都是自制的,能有助緩解疲勞,促進睡眠的效果,味道也極好聞,小郡主試試了,就知道本宮的話不假了。」
「娘娘的東西自然是極好。」安邦嘴上笑著,心里恍然大悟,想來這孩子是想一石二鳥!不過,普通的香料他如何將它變成魅藥?又能毫無破綻的嫁禍給良妃?
思前想後,安邦決定暫時觀之,她敢篤定,這孩子將來的成就一定不輸于竇昊!
竇子曰垂下頭,眼淚滾滾而下︰「那當然,良妃娘娘可是有名的制香高手,自從母妃出事後,兒臣就一直睡的不安穩,若不是良妃娘娘的香,兒臣早就因睡眠不好而生病了。」
趙萍拿出絲巾邊輕輕擦拭竇子曰眼角的淚水邊說︰「莫哭,待過些日子皇上氣消了,本宮再勸勸皇上。」
「謝謝良妃娘娘。」竇子曰流露出楚楚可憐的眼神。
此時宮女拿著香薰出來,兩人接過香薰,又與良妃閑聊一番,雙雙告辭。
長門前,竇子曰將香薰放入寬大的衣袖中,微微一笑道︰「既然靈兒郡主已拿到香薰,那我們就就此拜別,昨夜失眠了一夜,現在我也乏了。」
安邦憋了一眼路過的宮女,含笑點頭。
竇子曰仿佛什麼也沒發生一般,接著說︰「前日里听良妃娘娘說白蘭園中的白蘭正值盛開,靈兒郡主若得空,可前去觀賞,陶冶下心情。」
安邦听出其暗意,答道︰「我會的。」
于是兩人分開,竇子曰回了自己的住所,安邦則向白蘭園方向走去。
安邦走的很快,她每走一步,就深思一寸。
從那孩子的言語中,她猜想香薰加白蘭花香就是一副魅藥,可是,單單一副藥不能解決根本問題,她太了解那人,要想成功騙過他又不引起懷疑,單靠演技可不行!
安邦想到一個人,當今皇後,瓜爾佳尼爾,她的表姐。
表姐從小就疼她,她若與表姐相認,表姐定會傾盡全力幫她,但這也面臨了一個問題,從此她就再也無法過上平靜的日子…
看來要另用它法讓表姐幫忙了…
不知不覺,安邦到了白蘭園,白蘭花香陣陣撲鼻,仿佛有著魔術,讓本來很精神的安邦變的十分乏困。
安邦本能的感覺到危險的氣息,欲離去,可已晚,她的雙腿變的不听使喚,無力起來。一瞬間,安邦的身體向大地靠近,眼看她的臉就要貼到地上,這時,一雙有力的大手摟住她的腰間,將她抱在懷里。
安邦努力不閉眼、集中精神看向面前的人,然而,天太亮,陽光耀眼,正對光線的她根本就看不清對方的面容。
憑著感覺,憑著味道,直覺告訴安邦,是他!
他還活著?
真的活著?
他活著真好…
最終,安邦還是沒有敵過睡意,閉上了眼楮。
安邦做了一個很長很美的夢,夢里,竇天不再是皇帝,她也從未遇上那人,他們在御花園里相遇、相知、相愛,到了適婚年齡,在眾人的見證下,他們結為夫妻,婚後生活,他們幸福美滿,盡管偶爾有小吵小鬧,但絲毫不影響他們的感情,他們恩愛如此,很快的,就迎來了自己第一個孩子,孩子很可愛,總是能逗他們歡笑,給他們的生活帶來無盡的歡愉……
盡管安邦知道這只是一個夢,卻也不願醒來。
轉眼,孩子三歲了。
安邦站在院門口,看著竇天與孩子嬉嬉鬧鬧,悲傷的流下淚水,這一切是真實發生的那該多好…
竇天總能第一時間發現她的不對勁,他把孩子交給丫鬟,慢步到安邦的面前。
「怎麼哭了?」
安邦勉強的擠出一絲笑容,「如果哪天醒來,這一切都不存在,我該怎麼辦?」
他把她摟進懷里,「不管發生了什麼事情,你只要記住,我愛你,今生來世,我的心里都只有你,不管你去哪里,是否能看的見我,我一直都在你身邊,從未離開,也不會離開。」
「可是…」
「邦兒,生活總能帶給我們很多驚喜,好好活著,你就會發現,我一直都在。」
安邦加大力道,抱緊他,因為她知道,夢一醒,他就會消失不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