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兩在梅林兜兜轉轉好不愜意,實質上我同他都在找尋出口,只是我們都習慣了默不作聲罷了。
「陌上花開花亦敗,人間斗轉已萬年。」乍耳一聞,心下著實嚇了一大跳,在這冰天雪地里頭難得會有人像我和顧傾源一樣面對如此窘境,卻覺得詩情畫意。
再相見,那男子勁身黑服,長袍在雪霧里翻飛,劍氣罩寒光,花非花雪非雪。
我只覺入了畫一樣,再看身側的顧傾源,一臉溫湖,亦然成為景中一物,倒顯得我別無所長,氣度庸俗了。
「王爺好身手。」
「王爺好詩詞。」
那人闊步而來,談笑道︰「你們一人道我身手好,一人道我詩詞好,裘語怕是要飄飄欲仙了。」
沒錯,今日在這明陽半山雪地舞劍的便是羅雲王穆裘語了。無論如何我也不能將此時的他同那日只求盈利的商戶聯系在一起。
「王爺自是神來客,如何能屈于這渺渺凡塵!」
我從沒見過這樣的顧傾源,他何時這般費心討好一個皇族之人。
又听穆裘語道︰「早聞顧先生盛名,今日得以一見,只覺如裘語的兄長般,甚為親切。」
我身為女子,只得處處小心,把臉縮在衣服里,一句話也沒說,只听得他二人在寒暄。
約莫半刻鐘,顧清源解了風裘,欲要為我披上。
「先生自個兒披著,傷寒還未見痊愈呢。」
「一時半會找不到出路,清源如何能讓三小姐受凍。」我見他眼角,細堆柔情。不忍拂了他的好意,可又怕他這身體剛好,經不起凍。
「你二人就且打住。」穆裘語笑得爽朗,我正聞聲抬頭看他,卻見他的眉眼離我愈發近了。
「小王這里正有焰紋狐裘一件,景三小姐且先將就著吧。」他不待我拒絕,徑自把我裹了個嚴實。我雖能氣定神閑的與他直視,心下卻是著了火般,總覺得他是不懷好意。
只得望向顧清源,找他求救。
那人笑了,笑得風姿灼灼︰「但求王爺指條歸路,唯恐我這女學生凍壞了手腳。」
「然則兩位是迷了路了,如何不早告訴小王。」
我暗自排月復,不正是他廢話多嗎!
「覆雪多謝王爺的披風,還請王爺指路。」
我只管挺直了腰桿同他說話了,再且這麼呆下去,非得凍成冰塊不可。
那寒光肅冷的軟劍付在穆裘語黑金色的焰紋束腰帶上。他的手掌寬闊,垂于兩側,雋以青筋,布以粗繭。這樣的手,我從未見過,可想而知那手中攥住的力量。
如果他不是王爺,那他會是我見過最美的兒郎,曾記得六年前就是有這樣一雙手牽走了我的二姐,從此流、亡。
顧清源行于左側,為我擋去風雪,我朝他露出舒心的笑容。不知何時起,顧清源就成了我命里必不可少的一部分,他不言不語,卻不知為我擋去了多少風浪。
前路漫漫,我就要進宮了,舍不下爹娘,更舍不下……
我又偏過頭去看他和煦的側臉。
卻不知,早有人回過頭,領悟了這其中深意。
行至馬車前,早有父親拉了穆裘語一處千恩萬謝。
車夫跪了地,把他的背脊供我踩踏。
顧清源卻拉住我,解下方才穆裘語為我系上的焰紋風裘。
他盯著我的眼︰「這顏色怪為張力,不適合你。」
「有勞先生幫我還給羅雲王。」
他點了頭,卻一把將我抱起,掀了棉簾進了馬車。
我雙手扣著他的後脖,馬車顯得擁擠起來,心如小兔亂躥,不知是不是這車里的炭火將我烤的面紅耳赤。
顧清源將我輕放在車座上,又欺身試探了我的額頭。
「方才在梅林凍壞你了,可不要生病才好。」說著又徑自下了車。
我猛地伸出手指,模了模我的額頭,上面仿佛有顧清源留下的印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