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幕里,墜了幾個豆大的雨滴,她方想躲,卻見一人在遠處撐了油紙傘朝這里走來。ai愨鵡
那兩個守衛明明是看見了,卻不做阻攔,任由他進來了,由他走近了才看清他著一身藏藍色的太監服,身材卻是極其的挺拔,常林默守在一旁,二人差肩而過。
「守衛大哥,方才進來的那位公公……」
她的臉雖被面紗遮著,但雙眸卻顯得格外的靈動可人。
那侍衛調笑道︰「他呀,是內務府派來天天給顏昭媛送飯食的。」
「原來是這樣……守衛大哥,奴家先走一步了。」
她微微點頭,一侍衛道︰「姑娘你好走,有空常來,陪我們哥倆多聊會啊。」
立馬另一個侍衛開始起哄開來,二人嘻嘻笑笑。
若是換在以往被調戲了,常林定是又驚又怕的,可這回,她尚來不及估計他人的取笑。因為方才打著紙傘的太監讓她隱隱想到了她原先在宛月宮中共事的一個守衛。
心下難免猜疑一番。
「難怪龍胎沒了她顏詩筠一點兒也不在乎呢……呵……」
常林憑生得意,這回倒是讓她在顏詩筠身上抓住了什麼把柄,不過,這一切還需要證實,屆時鐵證如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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莫笙的十萬大軍還在路上,顧傾源自動請纓前去探勘敵情,莫滌蘊自然是緊緊相隨。
大軍人數雖有十萬,但並不全是皇城出發的,大半部分都是一路沿城的兵馬。
從這個局面上看來,顧傾源已是料想到穆重擎的用意了。
二人先行一步來到西北邊陲,這座城外圍已是了無人煙,城牆上雖有重兵把守,但城內的百姓亦是人心惶惶。
見到這樣的狀況,顧傾源皺起眉頭。
「看來邊城尚未要開戰的局勢。」莫滌蘊在一旁說到,聞言,顧傾源心里也是清楚。
他只是淡淡一句︰「出城看看。」
莫滌蘊緊張道︰「城外危險——」
顧傾源在馬上回頭看著一臉擔憂神色的莫滌蘊勾起嘴角︰「別忘了我是來刺探敵情的,你要是怕死,大可以回去。」
「我不是這個意思……」她方出聲辯解,顧傾源卻投來一個嚴峻的目光,她在心里道出後面半句——顧傾源你明明知道哪怕刀山火海我莫滌蘊也要同你一起下的。
他二人既然想要出城,城門守將立刻就放了行。
只是城門方打開一個小角,只容單人通行,就連馬匹也過不去。
莫滌蘊本以為這是守將的謹慎小心,可一出門卻看到驚人的一幕。
顧傾源站在她的前面,心中也隨這西北的大風凝重起來。
這里的荒冷混淆著血肉,腐尸旁守候著的禿鷲目光銳利,莫滌蘊著實嚇了一跳,這樣的眼神,仿佛她就是它下一個獵物。
這里當是一場硝煙過後遺留的荒地,天上的雲煙滾滾翻涌,像是要一口吞並這窮生。
「哇……」
小孩微弱的哭聲在這時候也顯得格外清晰。
莫滌蘊方要動身,顧傾源卻伸出手一把抓住了她︰「別去——」
聞聲,莫滌蘊這才仔細看去,卻看到一個落荒而逃的身影,她心下哀痛,這孩子無疑是被親娘丟棄的。
莫滌蘊急道︰「她怎麼能丟下自己的孩子逃跑!不行,我得去——」
那男人並沒有放開對她的鉗制,反而粗暴的加重了手上的力度。
他的面色青了青,半響卻道︰「沒爹沒娘的孩子養不大……」
「什麼叫沒爹沒娘的孩子,我撿來我就將他養大!」這話莫滌蘊也是不假思索月兌口而出的。
這會子再看顧傾源臉上的陰霾,她的心不經震動了一下。
顧傾源卻說︰「別鬧,你是來領兵打仗,不是來撿小孩的。」
莫滌蘊的眉心一凝︰「顧傾源,我做不到見死不救!」
莫滌蘊想不到,有什麼會比一個垂死的生命擺在你的面前這樣的情況更讓人震動了。
男人俊逸的臉上出現一絲裂痕,隨後卻吐露出一個不合時宜的笑容︰「莫滌蘊,你是不是在抱怨為夫未能同你生一個孩子?」
他笑得邪魅,盡是一通歪理,這讓莫滌蘊又是氣又是羞。
顧傾源也不多做理會,自顧著四處探看開來,莫滌蘊拗不過他只好跟上。
二人向敵軍的方向一路急行,一路的荒漠,直到在十里開外見到敵軍的營長。
暮色臨近,莫滌蘊看到敵營上方升起吹火疑惑道︰「太雎的將領也太過大意輕敵了吧,這個時候,也要吃好喝好嗎?」
「這本就是兩國之間一點輕微的摩擦,皇帝派兵也不過只是想著鎮•壓,揚我國威而已。」
聞此一言,莫滌蘊卻聯想起那天顧傾源說過的話,驚道︰「這戰豈是你一人想挑就挑的!」
對于這女人的一驚一乍,顧傾源只是回以冷淡的一眼,這叫莫滌蘊看的心有余悸。
他道︰「還得回去從長計議。」
顧傾源回到城內的軍營里,莫笙的大軍也快到了,若是這樣的狀況如實的傳到穆重擎的耳里,那麼結果就將要同他的所想背道而馳了。
夜里,莫滌蘊同顧傾源皆是睡在副將的營帳里。
西北的春夜有的卻是繁重的夢。
帳中還點著微弱的燭火,顧傾源已經躺在床板上睡著了,莫滌蘊坐在木椅上也是昏昏欲睡。
「娘……娘……」
這聲音更像是人溺水時的呼救,極力地想要存活,想要活下去……
莫滌蘊猛然清醒,顧傾源從不會在夢中囈語的,可今夜為何——
那人額上密布著細汗,明明是掙扎的跡象,卻無論如何也是起不來。
莫滌蘊壓抑著心跳,走上前去在床畔坐下。
這一回,她都伸出手去踫他額頭上的細汗了,可顧傾源仍沒有醒。
只是不斷的掙扎︰「娘……」
他喊得是娘,可她卻從沒听他說過自己的家人,何況,他一直不是都已乞丐自嘲的嗎?
「顧傾源,你醒醒……」
見他掙扎得這般痛苦,她撫著他的臉想要將他喚醒。
可是他醒來,又該沖自己發脾氣了吧。
顧傾源做了一個很長的夢,夢的開始是一個男嬰降生時的啼哭。
那個時候,有婦人在他身側啼哭︰「我的兒娘對不起你……」
後來那個男嬰長大了,卻發現自己身在乞丐窩里。
「小乞丐,你就是一個沒爹沒娘的小乞丐!」
那個男孩在謾罵聲中長成,雖為乞丐,但他自命不凡,四處奔走模爬滾打,所學所得他都拿命珍惜。
「跟老夫回去,你的生計再不必如此艱難,你應該做回自己。」
然後他跟著他回去,遇到一個靈靈立立八歲小女圭女圭。
後來有一天那個女女圭女圭長大了,她說︰「顧傾源,你回來了,我的病是不是就能好了。」
顧傾源!到底誰是顧傾源,夢里反反復復,畫面定個在唇齒間的廝磨里!
一帕素娟,此情君莫笑,痴夢有絕時!
為何到頭來夢里浮現的是他的臉!
「不!」
顧傾源突然大喊一聲,卻突然發現自己驚醒在莫滌蘊懷里!
「娘親說,做噩夢的時候,抱一抱就好了。」
她緊緊地貼著他的後背,一雙長臂也環繞著他。
女子的熱度傳來,顧傾源這才真正的清醒。
莫滌蘊的話讓他心中起了一個小小的波瀾,他們之間好像有什麼不一樣了。
但是這個波瀾馬上就被他平復了。
此時無聲勝有聲,莫滌蘊卻能感應到他僵硬的背脊,微微嘆息,將臉貼到他溫熱的背上。
顧傾源感受到那人兒的淚水滴滴在他的背後的中衣上蔓延開來。
「到底要我怎樣,你才能不拒我于千里之外……我們明明是夫妻卻又為何要形同陌路……」
她哭的是聲聲的盼求,只求顧傾源的一絲絲眷顧。
他道︰「這顆心里已經住不下了。」
「住不下,我就拼命地擠進去。」
聞言顧傾源心中也是微微苦澀,心里的那個人你擠不走,我也趕不去。
「莫滌蘊,你見過我曾經卑賤的人生,你這番硬要嫁給我,是不是同情我?」
他還真不知道莫滌蘊為何要如此瘋狂的追隨他。
這回她主動松開手,走到他面前,看著他的眉眼道︰「因為我莫滌蘊要嫁這世間最優秀的兒郎。」
而你就是這世間最優秀的人……
她的眼神那樣的真摯,這讓顧傾源有些錯覺,如果可以,他更希望自己只是看錯人了。
「如果不能建功立業,何來優秀之言,將軍府里就連你爹也是猜忌我的。」
听他這樣說來,莫滌蘊回以沉默,畢竟他說的是事實。
「不管你做什麼事情,我都會向著你,只是懇請你別忘了顧傾源同莫滌蘊已是夫妻,我們要同甘苦共患難。」
她說的擲地有聲,顧傾源的臉色終于有了和緩,只是不論從哪一個角度去看他,他的神情都是堅毅的。
「白日里的那個小孩……」
莫滌蘊並不意外顧傾源會問那個孩子的下落,因為他囈語了一夜,該是回想到小時候了吧。
「我偷偷把他抱了回來,寄養在城內一農家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