因為上午的突發事件，午飯一直推遲到了一點才開始。請記住本站的網址︰n。澤維爾來到餐廳的時候，只有霍勒崗一個人焦急地等待著結果。
看到澤維爾進來，霍勒崗本能地站起來敬禮，但是起身的瞬間，肚子發出「咕~」的一聲，讓他淺咖啡色的皮膚，都泛起羞紅來。
「餓了吧？」澤維爾坐到屬于自己的座位，溫柔地看著霍勒崗。火炬號艦組成員中，身材最好的無疑是阿爾托雷斯，單從外表，就充滿讓人畏懼的戰斗家氣勢。而霍勒崗只是個普通人，沒有參軍，但是只從外表來看，體格健壯不弱于阿爾托雷斯。
所以火炬號上食量最大的，就是阿爾和霍勒崗。阿爾托雷斯是戰斗家，已經習慣疾風掃落葉一樣快速吃完食物。霍勒崗在植物園工作雖然辛苦，時間要求卻沒有星艦那麼嚴格，吃飯速度其實和白亞倫諾貝利差不多，但是因為飯量大，才給人一種他總是吃的最多最晚的錯覺。
霍勒崗今天心里本就緊張擔憂，今天開飯的時間又延遲了，所以現在餓得是焦灼不安。「沒事兒，不急。」霍勒崗局促地說完，跟著坐下。
「剛才，你偷偷提醒白亞倫了吧？」澤維爾一句話，把他嚇得再一次站了起來，這一次，澤維爾沒有讓他坐下，「從我的了解來看，你家庭條件很好，家庭環境卻不好，相信你能明白我的意思。」
霍勒崗臉上的紅暈迅速消退，他皮膚比阿爾更深，看不出蒼白，但是他眼里的空洞和無奈，卻無法遮掩。
「能夠進入火炬號服役，對你而言，其實有著遠比其他人更重要的意義，如果說阿爾因軍人的身份以服從為天職，白亞倫受父母所迫面對現實，諾貝利被利益驅使被迫妥協，那麼對于你，火炬號不只是一份工作，也是一份期待。」澤維爾平靜地說出這些話，霍勒崗沉默地听著，但是不停抿緊的嘴唇，吞咽的喉嚨，悄悄捏住袖口的手指，因緊張而抖動了一下的膝蓋，都出賣了他心里的擔憂。
澤維爾兩只手指輕輕敲敲桌子︰「那麼能不能解釋一下，為什麼你冒著失去這份工作的危險，也要幫助白亞倫和諾貝利，據我所知，他們對你的態度並不友好。」
「我以為，他們犯得不是什麼大錯。」霍勒崗小小聲說。
澤維爾手指停住，聲音拔高︰「不是什麼大錯？」
「我剛剛已經重新學習了星艦保密守則，也重新看了一遍《星艦服役人員日常行為規範》，我已經充分意識到了自己的錯誤。」霍勒崗後悔莫及地低著頭，恨不得找個地縫把自己埋進去。
澤維爾看著他這個樣子，也不由嘆了口氣。白亞倫說出一百句話，心里也沒有認錯，霍勒崗只說這麼一句，就已經愧疚到極點，不同人不同方法，在霍勒崗身上，不能用諾貝利那樣的當頭棒喝，也不能用白亞倫的棍棒教育，更不能用阿爾托雷斯的野獸法則，實話說，火炬號的四個成員，每個都很棘手。
「你違反了星艦保密守則是不爭的事實，作為懲罰，你把星艦保密守則，艦組成員日程行為規範等七個基礎性規定，都手抄一遍。」澤維爾說完之後，霍勒崗明顯放下心來，緊繃的雙肩都放松了，澤維爾溫和地伸手輕拍桌子示意他坐下，「但是你提醒白亞倫這件事，卻做對了。」
小心翼翼坐下的霍勒崗瞪大了眼。
「在艦組成員中，艦長領導統協，戰斗家保護安全，駕駛員控制星艦，機械師修理維護，而後勤部，其實是個可有可無的職位，負責瑣碎繁多的後勤工作，如果聯邦人手不夠，會由艦長和機械師聯合擔任。」澤維爾的話讓霍勒崗有了點危機感，但是他知道既然自己成為火炬號的後勤部，那麼肯定有存在的意義，因此安靜等待，而澤維爾的話也沒有讓他失望。
「火炬號是聯邦軍隊編制中一個少見的種類，星槎級，我們的任務範圍廣泛，內容復雜，稍有疏忽，任務失敗都是輕的，嚴重點或許就會，艦毀人亡。」說出最後四個字，澤維爾語氣低沉，突然靜默。
總是嘴角微彎態度溫柔的艦長突然無聲沉默，不擅交際的霍勒崗也察覺到，現在的澤維爾，才像是個摘下面具的真實的「人」，而不是火炬號的「艦長」。
霍勒崗等了一分鐘，澤維爾嘴角才再一次微微翹起︰「除了白亞倫那變態的離子神經元頭發，你是我見過記憶力最好的人之一，也只有你才能做好，這個為全星艦所有人當管家的後勤部工作。也許是因為你在植物園和博物館工作多年的經驗，在我沒有提點你的情況下，你就自覺想到提醒白亞倫，這一點你做的很好，希望不要因為我的懲罰，而讓你失去了這種‘愛管閑事’的本領。」
說到愛管閑事四個字，澤維爾抬起雙臂，食指中指成V字，然後微微彎了彎，眼楮微微一眨，充分表示這是個笑話，霍勒崗不好意思地笑笑，忍不住撓著自己頭發︰「恩，我會的，艦長。」
這時阿爾托雷斯走了進來，上午唯一一個無辜的人就是他，所以他非常坦然地坐在了澤維爾的左手邊。
剛剛欣喜于得到夸獎的霍勒崗奇怪地發現，阿爾托雷斯這個總是沉默寡言，有時候存在感比自己還稀薄的人，竟然雙眼放光，看著艦長的眼神像是燃著戰火，真是奇怪的感覺。
白亞倫進來的時候臉上還泛出淡淡的潮紅，他看也不看澤維爾，拉開椅子就坐在那兒。
于是出乎意料的，今天遲到的人，竟然是諾貝利。
澤維爾看了一眼腕表終端，微微嘆了一口氣，然後說道︰「開飯。」
中午的飯菜總算不再是那造型惡心味道糟糕的營養套餐，智腦做出的普通飯菜，也讓他們覺得非常美味。
吃到一半的時候，餐廳的門突然打開，臉色嚴肅的諾貝利來到了餐廳。
「艦長，我……」諾貝利只說了一句就被澤維爾打斷︰「既然你還叫我艦長，我是不是可以擅自理解為這是你的選擇？」
諾貝利沉默地點頭。
「坐吧，下次不要遲到。」澤維爾神色淡淡，接著低頭用餐。
考慮過被奚落，考慮過被冷落，考慮過被數落，就是沒想到自己會失落。澤維爾的態度分明是將這頁徹底揭過，而且明確暗示從現在開始，就已經貫徹了他的承諾，諾貝利知道兩人之間不會再有什麼工作之外的親近。
這樣揭過也好，如果澤維爾能把他只看做值得尊重的屬下，那他也能把火炬號機械師當成一份值得尊重的工作。
「兩點房間待命，進行火炬號第一次作戰航行預演。」澤維爾用手帕輕輕擦拭嘴唇，率先離開了餐廳，相對而言，他的食量無疑是最少的。
早上的時候，也是澤維爾率先離開，但是這一次，氣氛完全不同，沉重的沉默在空氣里彌漫。
白亞倫已經吃了不少，他用筷子輕輕戳著餐盤。咄咄的聲音讓霍勒崗和諾貝利都忍不住抬頭看他。
「那個，對不起啊。」白亞倫抬頭，心虛地看著諾貝利。
諾貝利听到這句話，心里一怒，胸口起伏，明顯看出要發怒的跡象，但是想了想，他還是壓下了心中的情緒，只淡淡回了一句︰「沒事，我因禍得福了。」
「什麼？他沒有罰你嗎？」白亞倫驚訝地用筷子狠狠戳了餐盤一下。
諾貝利張嘴欲言，又強自忍下，這時候霍勒崗替他說出了想要說的話︰「你被罰了？」
「當然，我被他……」白亞倫說了一半，臉通紅，吼霍勒崗，「關你什麼事！」
霍勒崗言辭得咎，他脾氣再好再不會發怒，也不會三番五次討沒趣，于是沉默低頭吃飯。
白亞倫放下筷子喊了聲，「我吃飽了！」等到餐廳門打開後他走出去，門卻沒有關上，他探頭抓著門框喊道，「那個誰，那個，那個，剛剛謝你啊。」說完就迅速逃掉。
霍勒崗和諾貝利面面相覷，諾貝利斜瞥了眼已經只剩餐盤的白亞倫座位，又看著狐疑納悶的霍勒崗，淡淡笑道︰「還真是小孩子心性。」
霍勒崗這才確認白亞倫剛剛是對自己說話，也忍不住笑了，和自己的弟弟比起來，白亞倫其實人很好。
「阿爾，艦長說的作戰航行，是什麼意思？」霍勒崗勇敢地開口，因為火炬號的服役人員中，最熟悉星艦模式的，除了澤維爾就數阿爾托雷斯。
阿爾托雷斯皺眉想了想︰「用最快的速度離開房間，到達中央十字路口就好。」
這算是什麼解釋，霍勒崗十分費解。
一點開飯，兩點待命，留下的時間不多。因為沒有听到阿爾的這句話，所以听到澤維爾親自廣播「火炬號全員！迅速集合！迅速集合！」的命令時，白亞倫還躺在床上，沒有反應過來。
總算他已經學會不能違背澤維爾的命令，而且在命令傳遞的時候，房門竟然自動打開，他隱約覺得這不是普通情況，因此一邊穿著外套一邊匆匆走出了房間。
從走廊望向十字通道中央路口，那里已經發出傳送光芒，對面通道里諾貝利已經跳進了光圈中消失不見，霍勒崗在光圈前放緩速度，詫異地看著他︰「你還在？」說完便已經跳了進去。
白亞倫心覺不好，連忙跳進了光圈，直接被傳送到目的地，看著周圍的場景，他驚訝地張大嘴
「已經十秒了。」澤維爾放下手腕，看著白亞倫，「在我已經說出待命的情況下，你們應該十秒內各就各位，如果我們真的遭遇戰斗，那現在已經被擊落了。除了阿爾，我對你們其他人，都不滿意。」
「去你的位置坐下。」澤維爾說道。
這時白亞倫才看清眼前的場景，巨大的透明屏幕里顯現出外面廣袤的星空，無數明亮的星辰閃爍出亙古不息的光輝，而在屏幕下，則是巨大的半圓形平台，上面閃爍著各種儀表，屏幕，按鈕，還有繁多的駕駛桿和線路，可以明顯看出分為三個區域，最左邊的區域對應的椅子背上寫著戰斗家，最右邊的椅背上寫著機械師，阿爾托雷斯和諾貝利已經各就各位，而正中的區域所對應的椅子，寫著駕駛員。
白亞倫走下台階，回頭看到，澤維爾坐在比他們高出半人的位置，周圍環繞著一個小號的半圓形操控台，而霍勒崗則在他平台的下面。
「怎麼也是瑟拉冷爾聯邦大學畢業的高材生，不會連坐下都不會吧。」澤維爾微笑戲謔。
「靠，什麼作戰航行啊，原來就是駕駛啊！」白亞倫激動地坐在屬于自己的椅子上，雙手握住了叉型駕駛桿。
「駕駛員就位，星況良好，航道正確。」
「戰斗家就位，無戰斗波動，炮台就緒。」
「機械師就位，動力爐穩定，艦體無損傷。」
「後勤部就位，環境無異常，正常範圍。」
按照每個人面前屏幕顯示的內容，四個人依次報告情況。
「繼續前進。」澤維爾的聲音很平穩，但是听在所有人耳朵里，都有一種莫名的激動感覺。
星艦都配有核心智能，自動駕駛，足以勝任大部分航行，只有在面對復雜情況和危險戰場時，才需要駕駛員親自上手。而作戰航行預演，就是模擬突然遭遇危險的情況，全員就位，進入現在的駕駛艙。
「即將接近小行星帶。」白亞倫終于來到了自己熟悉的領域，信心滿滿地說道，「申請關閉自動駕駛。」
「你確定？」澤維爾懷疑地問道。
新星艦的第一次航行一般都是短途，不會超出太陽系，甚至不用完全開啟推進器，既是預熱動力爐，也是以第一次成功首航，討個好兆頭。
小行星帶位于火星和木星之間，已經被編號的小行星有十二萬顆，如果以核心智能自動航行的話，可以從較稀薄處平安度過。
但是現在火炬號的目的地是小行星帶中的谷神星監獄，如果采用人工駕駛，反而有可能遭遇危險。
「我確定！」白亞倫亢奮地喊道。
「申請允許。」澤維爾說完之後，在操作台上輕點，放開了駕駛限制，饒有興致地看著白亞倫。
大大小小的小行星漸漸增多，有的是直徑上百公里的龐然大物，有的勉強和火炬號比肩。
白亞倫轉動肩膀，壓了壓手指骨節，握住了駕駛桿，火炬號微微一震，六個推進器都噴出光焰，周圍靜靜懸浮的小行星突然就開始移動，確切的說，是火炬號加速使得小行星迅速消失在他們的視野里。
輕微震動使得所有人視線都向主屏幕望去，屏幕上分析可行道路的自動補充，都已經跟不上火炬號的速度，大大小小的小行星在主屏幕上迅速閃過。
「警告！警告！撞擊危險！」警報聲連成一片，但是火炬號每次都險之又險地從小行星邊擦肩而過。每一個迎面撲來的黑暗身影，最後被拋至身後。
「發現目的地，谷神星。」在短短不到五分鐘里，白亞倫就把火炬號開到了谷神星外。
「發送準入申請。」澤維爾說完之後，白亞倫手指在幾個按鍵上迅速一點，然後得意地一揮拳。
「難怪聯邦大學把你勸退了。」澤維爾忍不住十指交叉，對白亞倫笑道。
「你知道？」白亞倫驚訝地看著澤維爾。
澤維爾隨手點開面前的顯示屏︰「你真以為你父親把你送給我當性奴，我就讓你成為火炬號的駕駛員？」顯示屏上顯出一個人，對方說道︰「來訪者，請通報。」
「火炬號，艦長澤維爾，押送S級囚犯尤利洛維。」澤維爾簡明而要地說完，對方點點頭︰「準入。」
澤維爾這才回過頭，對眼楮亮晶晶，像看到骨頭的小狗兒一樣快要蹦起來的白亞倫說︰「聯邦大學建校四百多年來，第一個在星際競速模擬中，差點把核心智腦雅典娜逼瘋的家伙，我怎麼會不關注一下。」
白亞倫得意地向上一揮拳，完全沒覺得把智腦逼瘋不是什麼值得夸耀的事。
「原來當初雅典娜陷入邏輯悖論就是你搞得？」諾貝利這時候也好奇地探過頭，眉頭微鎖，「你就是那個違反了七條安全駕駛規定，卻第一個到達終點，以至于雅典娜不知道該怎麼評分的家伙。」
「正是在下。」白亞倫得意洋洋地靠在座位上。
「別得意了，先降落。」澤維爾抬著下巴示意前面，白亞倫回過頭來，面前巨大的屏幕顯示出漸漸逼近的谷神星。
這顆在小行星帶中都排的上號的小行星，直徑約950千米，火炬號和它相比，才是真正的螢火比擬皓月。谷神星表面的建築如同一只趴伏的黑色蠍子，因此這座監獄的名字，就是谷神星天蠍監獄。
「降落到蠍尾去。」澤維爾定下命令。火炬號緩緩調轉，白亞倫的面前出現多個顯示屏，復雜的數據在運算，白亞倫一手握著駕駛桿，一手握著輔助器。
如果從外來看，空曠的宇宙做背景下，荒涼的谷神星表面，只有上面陰森可怖的黑色建築靜靜等待的黑蠍子，青銅色的火炬號倒轉過來，推進器中的藍白色火焰緩緩熄滅，仿佛自投羅網的獵物一樣，慢慢停靠在寥寥無幾的停艦坪。
眼前看不到地面建築，反而還是廣袤星空，白亞倫這時候才好奇地問道。「咦，我們現在，重力調轉了吧？」
火炬號整體像一個立著的圓錐體，他們在生活區時，重力垂直于底面的圓，而在駕駛艙內，重力則垂直于圓錐體的軸線。所以如果有人能夠透視整個火炬號，會發現駕駛艙的所有人，其實都和地面平行地站在牆上。
在一座這麼小的星艦里，駕駛艙和生活區的重力相互垂直，這種情況非常少見。
擁有不同的重力方向只能說明一件事，那就是一旦遭遇危險，駕駛艙可以單獨彈射出去，變成一艘小星艦，月兌離險境。
澤維爾聳聳肩︰「好像一握上駕駛桿，你的智商就提高了。」
白亞倫被他一句話噎住，氣得說不出話。諾貝利見縫插針地問道︰「艦長，我們確定要登陸嗎，如果登陸我就著手準備檢查火炬號。」
「不著急。」澤維爾意味深長地對諾貝利說，「你先去尤利洛維那里，詢問一下建造一個實體類人機器人需要的材料，然後去谷神星基地買回來。」
「實體類人機器人？給誰？塞克斯？」諾貝利詫異，甚至是難以置信地詢問，但是看到澤維爾的眼神，他聰敏地沒有追問，「知道了，艦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