馮遠程臉上的笑容還沒有來得及蕩漾開來,就已經瞬間凝固了。
就像是地球毀滅前的極寒,蝴蝶扇動著翅膀,蜜蜂采粉正忙,孩子們在草砰里追逐嘻鬧,屎殼郎問媽媽它們為什麼要吃屎——一切都是那麼安靜美好。
一陣黑雲飄過,他們就凍成了冰雕。
馮遠程覺得自己的心髒比冰雕還冰。這就是他請來的太極高手?這就是他吹噓地全國季軍?
明明就是一水貨嘛!
要不是因為王紅鷹是自己找來的人,馮遠程肯定會懷疑這家伙收了方炎的錢配合他來演戲——太假了。踫你一下你就飛那麼遠,當這是拍武俠片呢?我們拍戲都不好意思這麼寫劇本好麼?
夏天的表情也是嘴巴微張,瞳孔脹大,難以相信眼前的一幕。
她想說‘點到為止’。
她想說‘不要傷人’。
她還想說——
她什麼都來不及說,戰斗就已經結束了。
這就是太極?太簡單了吧?
這就是太極?太霸道了些吧?
劉學儒眼楮剎那睜開,蘊含精光。
長須飛揚,濃眉不怒而威。眼神如利刃般的一刀又一刀的剜著方炎的臉。
「寸勁?」劉學儒沉聲問道。
「也可以這麼說。」方炎說道。「不過,我們都叫它雷霆。」
雷霆不僅用勁,還控勢。
剛才方炎擊飛王紅鷹就是先用雷霆施威,然後內勁寸發,將他打的毫無還手之地。
方炎沒有解釋,他知道劉學儒不懂。
劉學儒站了起來,徑直朝著方炎走來。竟然不顧自己徒弟王紅鷹的死活,由始至終都沒看他一眼。
好像他已經成了一個死人。
薄情寡義!
這是方炎對劉學儒的評價。這種人很危險,而且因為他們性子薄涼,練功時容易鑽牛角尖。開不了宗立不了派難成大師,但是,這種人卻極有偏才。如果是古江湖時代,那就是禍害江湖危害武林企圖一統天下結果被英雄少俠擊殺的邪教狂梟。
方炎指了指躺在地上嘔血的王紅鷹,提醒著說道︰「不去看看你的徒弟?他內腑受傷,需要及時救治。」
「你想破我道心?」劉學儒眼神譏諷地盯著方炎,對他這種雕蟲小技不屑一顧。「比武切磋,死傷在所難免。你傷了他,那是你的本事。他被你傷,那是他學藝不精。怪得了誰?他的死活與我無關,你的生死由我來安排掌控。」
「听起來挺有道理。」方炎笑著說道。「不過這也掩飾不了你狼心狗肺的事實——」
「混帳。」劉學儒怒聲喝道。身形一閃,人便到了方炎面前,一爪抓向方炎的眼楮。
鷹啄!
這一招極其狠辣,他是要學老鷹食人般,硬生生地將方炎的眼珠給挖出來。
「找死。」方炎也被徹底激怒。比武切磋點到為止,就是王紅鷹辱他師門,他也只是略施薄懲。這老東西心思歹毒竟然奪人性命打人致殘。實在可恥可恨。
身體不退反進,朝著劉學儒那雙抓向自己眼楮的手腕扣過去。
劉學儒實戰經驗豐富,臨時變招,老鷹啄擊的部位轉移,轉扣方炎的手腕。
方炎也跟著變幻,去尋找劉學儒變招後的利爪痕跡。
兩人再同時變招。
手手不相交,衣衣不相踫。
兩人的手和手沒有交集過,衣服和衣服沒有發生過踫撞。
在旁觀者眼里,這就像是一半百老者一英俊少年兩人在玩猜酒令的游戲。一個手勢變幻另外一個也跟著變幻。不同的是,手勢越來越快,變招越來越猛,最終成為一團看不清楚的模糊幻影。
可是,風聲呼嘯,氣氛肅殺。即使你看不清楚他們的出招,卻覺得此時凶險無比。仿佛心頭有一塊大石壓著,沉甸甸地讓人喘不過氣。
眨眼間功夫,方炎和劉學儒已經對攻了六七十招。這家伙敢在燕京那種地方開館收徒,手上確實有幾把功夫。
嘶——
衣錦裂開的聲音傳來。
方炎和劉學儒的身形像是磁場強大的同極磁鐵似地向兩邊彈開,劉學儒臉色難看,方炎的手里抓著從劉學儒袖子上撕扯下來的一片衣料。
這次換手,顯然是劉學儒輸了一籌。
「好俊的功夫。好快的反應。好強的氣勁。」劉學儒連續用了三個‘好’字,眼神凌厲地盯著方炎,說道︰「你師出何人?能夠教出你這樣的徒弟,想必師父不是無名之輩。你最好還是報出門派師諱,避免大水沖了龍王廟,以後見面,我沒辦法和你的師門長輩交代。」
方炎真是被氣樂了。
一直以來,他都覺得方英雄和方好漢很不要臉,沒想到今天遇到的這個家伙比方英雄和方好漢加起來乘以二還要不要臉一些。
「我看過很多部電視電影,總結出幾個結論和你分享一下。第一,一般主動說出你最好還是報出門派師父大名避免大水沖了龍王廟這句話的人都是壞人。因為好人不需要在乎門派師諱,只在乎對手立場正邪行事對錯。第二,主動說出這句話的人,一定是實力比較弱的那一方。第三,這句話一般是交手過半之後才說,因為實力弱的那一方的壞人知道打不過了,又不好意思直接認輸,只好攀關系找理由給自己下台——」方炎轉身看著馮遠程,說道︰「你是演電影的,你拍戲用的劇本是不是都是這麼寫的?」
馮遠程認真地想了想,臉色煞白,覺得自己的胸口又中了一槍。
方炎笑呵呵地看著劉學儒,說道︰「我偏偏不讓你如意。我偏偏不給你機會攀關系——當然,我不告訴你宗派師諱和我說的那些原因一點關系都沒有。我就是覺得——你不可能和我們有什麼關系。」
「小子狂妄。」劉學儒的臉都要氣青了。青筋暴跳,全身大骨咯 咯 作響。「既然你不識抬舉,那就休要怪我出手傷人。」
方炎對著他招了招手,說道︰「來吧。」
劉學儒雙手橫舉念珠,用力拉扯。
啪!
絲線崩斷,十九子金絲楠木念珠散成一條直線。
劉學儒右手衣袖一揮,十九子念珠便全被攬進衣袍。
「破。」一聲爆喝,十九子念珠便像是十九顆炮彈似的飛泄而出。十九子組成三個陣形,一品陣、三才陣、十一子連環陣、陣陣相扣,珠珠相連。
每一珠有殺氣,每一陣有殺意。
殺氣震天!
如蝗蟲過境,如漫天星雨,十九子組成的兩小一大三陣朝著方炎所處的位置突進,將他的前後左右以及所有的逃離路線有可能的應招變數全都籠罩隔絕。
三陣相連,又組成一個新的陣法︰斷子絕孫陣。
這是江湖上的通俗說法。倘若三陣過境,雞犬不留,人神毀滅。
這是大規模戰斗時使用的必殺器,威力無窮無盡。現在陣眼里面只有方炎一人,倘若還有父母子兄和方炎站在一起,也是身形俱滅的下場。
因此才有斷子絕孫之說。
方炎閉上了眼楮。
體內丹田灼熱,那是太極之心被強烈的殺氣激發,自動運轉起來。
太極之境,所控之地,皆是我的境域。
土地是我的,牛羊是我的,山川和大河也都是我的。一切都是我的。
我是王!
時間靜止了!
空間靜止了!
方炎能夠清晰地看到馮遠程張大的嘴巴和額頭上的汗珠,他能夠將夏天驚恐的眼神和臉上的淡黃絨毛盡收眼底。王紅鷹也爬起來了,他的表情帶著猙獰的恨意和即將大仇得報的喜氣——
時間不會停止,空間也不會停止。
只是在方炎眼里,所有的一切都速度放慢了而已。
就像是飛翔在高空中的飛機一樣,當你的速度到達一定的數字,你會發現雲層是靜止的,你也是靜止的。
其實,你在飛行,在運動,在以超音速的速度在前進。
太極之心,洗筋伐髓,強健體魄精神。
方炎動了。
他的身形以沙雕月兌兔的速度展開,姿勢寫意,神態風流。
一品陣打頭陣,率先攻擊到了眼前。
他伸出右手握住了一品陣品字形的陣眼念珠,將它收于掌心。
陣破!
三才陣轉瞬即至,方炎再次伸手,扣住陣眼念珠,就像是在園子里摘了一個桃子那般的輕松自如。
陣破!
十一子連環大陣將方炎包圍,它們組成一條海神三叉戟朝著方炎的胸口狠狠地刺去。
方炎將陣眼中的三顆念珠拆出來,重新將他們排列位置。然後將手里摘得的一品陣三才陣的念珠全都給塞進變形過的十一子連環陣里面。
方炎的身體如鬼魅般在陣勢中穿稜,雙手上下飛舞快若雷霆閃電。
嚓!
一聲脆響,十九子念珠組成一條長矛握在方炎的手里。
矛頭如蛇頭,搖搖晃晃,左右轉楮,仿佛在尋找吞噬獵物。
方炎雙手用力一推,長矛扭曲空間,割破空氣,以鬼神難測的速度反沖回去。
劉學儒驚恐之極,轉身欲逃。
嚓!
念珠長矛穿過劉學儒的身體,‘砰’地一聲釘在了包廂的牆板上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