時間越來越晚,天色越來越暗,停歇了小半天的風雪再一次紛飛起來。
鵝毛般的雪花和冰塊將石碑瓖上了一層保護膜,碑身大半面積給遮掩,只露出角落那一小塊的位置。
燕子塢!
三個草書書寫的大字就是指路明燈,告訴黃意達郭怒以及三爺等人這里就是他們尋找的地方。
或許是天長日久,也有可能是風吹雨淋,這石碑斑駁破落,就像是一個以前平凡現在因為蒼老幾乎快要融入土地的老人。
但是,如果他們稍微有一些耐心,或者細心一些的掃去石碑上的冰雪,刮掉上面薄薄的一層冰碴,仔細的研讀一下石碑上面的字體,他們一定不會做出那麼荒謬的事情。
如果也只能是如果,因為他們沒有做那些事情,所以,他們無知者無畏。
對三爺來說,這麼偏僻古老的一個村子,能有什麼了不起的人物?什麼了不起的人物願意住在這里面?
他在燕京有兩家生意火爆的酒吧,他有幾十名看場的小弟。他是燕京灰道上數得著的人物。
雖然他時常自稱自己叫‘老三’,但是誰見到他不得叫一聲‘三哥’?還有一些新入行的小伙子都直接叫他‘三爺’。
三哥很驕傲,三哥很狂妄。對三哥來說,這個小村子還不夠他和他的弟兄們塞牙縫的。
既能夠幫助黃意達以此來討好他的父親,又能夠給自己的弟兄們發一些福利,這樁買賣可是賺大發了。
他再次昂著腦袋吐了個煙泡,大聲說道︰「兄弟們,听到了嗎?肉管飽,酒管夠。黃少仁義,不忍心讓大家伙兒白受累,完事之後再每人發一個萬元大紅包——兄弟們,大家伙知道應該怎麼做了吧?」
「知道。」一個粗大漢笑呵呵的說道。「黃少指哪我們打哪。」
「誰得罪了我們黃少,我們就要他的命——」
「黃少,你就瞧好吧——咱們弟兄可不會白吃飯白拿錢——」——
三哥擺了擺手,示意大家安靜下來,說道︰「我們要找的是燕子塢一個叫方炎的小子——先找個村里人問問。把人找著之後,先打個半死,然後交給咱們黃少發落。」
「明白。」混混們齊聲吆喝著說道。
三哥擺了擺手,那群持刀夾棍的黑衣人便朝著村子里面走了過去。
——
黑衣黑褲,黑色皮靴。這麼成群結隊的向村子里面進發,看起來聲勢極其威猛。
三哥轉身看著黃意達,說道︰「兄弟,咱們也跟著看看?」
「看看。是得看看。」黃意達跺了跺腳,罵道︰「這是什麼狗屎地方?把人都快給凍僵了。不運動運動可不行。」
「三哥,前面有個老頭子——」一個小混混指著前面一個駝背老人說道。
老人穿著厚實的羊皮襖,左手提著一個糞籃子,右手提著一個屎耙子,正一步一挪的朝著村里走去。
「去問路。」三哥說道。
那個長發大漢快步跑到老人面前,出聲喊道︰「老頭子,問你個事兒,你們村子里是不是有一個叫方炎的家伙?」
前面的路突然間被人擋住,老頭子這才不緊不慢的抬起了頭,看著長發大漢問道︰「你說什麼?」
老人的聲音嘶啞,看起來像是用足了力道,但是仍然力氣不夠。剛剛從嘴巴里飛出來就消失不見。
「老頭子,我問你個事——你們村子是不是有一個叫方炎的家伙?方炎,你認識方炎嗎?」。長毛不得不提高了音量。
「你說什麼?我听不著。」老人伸手遮耳,想把周圍呼呼的風聲給擋在外面似的。
長毛無奈轉身,對三哥說道︰「三哥,這老東西是個聾子。听不到我說話。」
「你才是聾子呢。」老人滿臉怒意,出聲罵道。
「哈哈哈哈——」
周圍的黑衣大漢全都哈哈大笑起來,看到長毛被一個老頭子罵聾子,他們覺得這件事情挺好玩的。
長毛又羞又怒,指著老人家罵道︰「老頭子,你他媽不是在玩我吧?我問你問題你听不見,我罵你一句聾子你倒是听的清楚——你到底是不是聾子。」
「有些話能听,有些話不能听。」老人家出聲說道。「不能听的話就不讓它進,免得髒了耳朵。」
「老家伙,你說誰的話不能听呢?」長毛伸手要去抓老人的皮襖子。「你信不信我一拳打死你?」
「你一拳打不死我。」老人說道。
他沒有後退,只是身體哆嗦了一下。
是的,就是那麼抖動了一下,長毛要抓他衣服的手竟然就落空了。
長毛有些意外,以為是自己大意所致。看到兄弟們嘲笑的眼神,他變得更加憤怒了,一巴掌朝著老頭子的腦袋上抽了過去。
這一巴掌若是抽實了,以老頭子那年邁腐朽的身體怕是直接暈死過去不可。
啊!
淒慘的叫聲響徹夜空,也撕破了村子的寧靜。
喊叫的不是那個老人,因為他的嗓子沒有那麼尖利大聲。
是原本出手打人的長毛。
明明是他一巴掌抽向老人的腦袋,可是最終的結果卻是老人手里的屎耙子狠狠的打在了他的臉上。
長毛捂著被屎耙子刨出一道溝溝的臉啊啊大叫,圍攏在四周準備看笑話的黑衣大漢們卻都眼神發懵不知道到底發生了什麼事情。
「廢了這個老東西。」有人反應過來,出聲喊道。
一個短寸頭舉著鋼管朝著老人的身上砸了過來,老人抬了抬手,就把手里的屎籃子扣在了他的腦袋上面。
里面的動物糞便澆灌在他的頭上臉上,他拼命的跳動擦拭仍然臭味薰天,趴在地上翻滾起來,想要用雪把身上的糞便給抹掉。
「有人欺負太爺爺。」一個虎頭虎腦的孩童站在院子門口撒尿,看到眼前發生的一幕大聲喊道。
于是,從家里沖出來兩個拿著鍋鏟子和 面杖的女人。
拿著鍋鏟子的女人一鏟子拍在那個拿著開山刀的小年輕臉上,拿著 面杖的老太太更是凶猛,遠遠的就把手里的 面杖丟了出去, 面杖挾帶著呼呼風聲朝著人群飛了過去。
砰!
兩個黑衣大漢被 面杖砸中,打中臉的那個啊啊叫著摔倒在地,另外一個被砸中腦袋的家伙直接暈倒了過去。
這是大戰的序幕,一道道木制的院門打開,無數的男人女人甚至孩童從各家各戶跑了出來。
「我戳你眼楮——」一個漂亮的小姑娘一記‘二龍奪目’戳進了黑衣大漢的眼眶。
「敢打我七舅老爺,我和你拼命——」一年輕火氣旺的小伙子一拳把一個黑衣大漢打飛,人還沒落地呢,他又再次朝著人家撲了過去。
「流氓怎麼了?流氓有什麼了不起的?流氓不就是給人欺負的嗎?」。一個穿著白馬褂的中年男人每罵一句便轟出去一拳,那個黑衣男人在他面前就像是一只人肉樁,根本沒有還手的機會。
「大哥哥——」一個小男孩兒拍了拍黑衣男人的膝蓋童聲童氣的喊道。
黑衣男人低頭,小家伙吐了吐舌頭,說道︰「我要玩你的小鳥——」
啊——
男人捂著褲襠發出慘絕人寰的叫聲。
燕子塢跑出來的村民太多,三哥帶來的這十幾個流氓都不夠分的。剛剛開始是十幾個流氓欺負一個老人家,後來是一個燕子塢的村民對一個流氓,最後是幾個村民圍毆一個流氓——還有搶人的。
「李女乃女乃,你年紀大了,這種打打殺殺的事情不適合你——這幾個小毛賊就交給我吧。」
「林家大媳婦,你肚子里懷著娃呢,得好好養著,可不能亂動——來,你手底下的這個交給我,你放心,你想什麼樣我就把它打成什麼樣——」
「二狗子,你這小女圭女圭給我滾一邊去,你爹都沒分著一個,你在這湊什麼——」——
最後那個拾糞的老人家反而無事可干了,他從地上撿起自己的拾糞耙和糞籃子,將地上的動物大便再次鏟進籃子里,咧開無牙的大嘴笑著說道︰「當年鬧兵災的時候,軍隊都不敢進這燕子塢——這都數百年了,還從來沒有遇到過流氓。老頭子活了這麼大歲數,還是頭一遭遇到這樣的事情。新鮮。」
黃意達和郭怒傻眼了。
不是這樣的,劇情不應該是這樣的。
他們帶來的是流氓是混混是刀頭上舌忝血拿人錢財替人消災的超級打手,這只是一個在地圖上都很難找到的小村子,雙方實力懸殊——怎麼就變成這樣了呢?
方炎還沒有見著,他們帶來的打手就被人給團滅了。
他們怎麼報仇雪恨啊?他們怎麼拿回支票討回公道啊?
黃意達心塞難受,郭怒已經委屈的哭了。
三哥更是難以相信眼前發生的一幕,直到嘴巴上叼著的香煙**燒完把他的嘴唇給燙了一下他才驚醒過來。
「我們是不是被坑了?」三哥轉身看著黃意達和郭怒,表情不善的問道。
黃意達的臉色難堪之極,點頭說道︰「很有可能,他故意告訴我們這個地方,就是想引誘我們過來尋仇——」
「咱們還是快跑吧。」郭怒哭喪著臉說道。
可惜,他們已經跑不掉了。
那些打倒了黑衣保鏢們的村民們早就圍攏了過來,把他們給團團圍困在中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