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氣寒冷,夜色深沉。
但是因為外面大雪映照,整個世界看起來也不是那麼的黑暗。就像是在頭頂蒙上了一層薄紗,世間萬物隱隱約約的現出一個輪廓。
會所大堂富麗堂皇,來往賓客絡繹不絕。名裝華服,笑語寒喧,每個人看起來都高雅喜悅。
遠處的汽車輪胎碾碎冰雪,發出嚓嚓嚓的響聲,冰水混合的灰渣飛濺。
女孩子身穿淺黃色的連體長裙,外面罩著灰色厚實的斗蓬式毛絨外套。腳上是一雙白色的深筒小皮靴,靴子的鞋跟釘在雪地里,就像是在這蒼茫大地上面長出來的一朵精致小花。
外套的前襟敞開,露出她平坦縴細的月復部和微微凸起的酥胸。雙手隨意的插在口袋里,就像是那些吹著口哨走在放學回家的路上或者塞著耳機走在鋪滿銀杏樹葉的古老街道上的年輕女孩子一樣。
青春、時尚、美麗、性感。
她的臉上帶著柔和美好的笑意,她的嘴唇翹挺紅潤,她的眉毛精致細長,她好看的鼻子凍的微微發紅,但是這一點點紅潤卻讓她多了一份童真和俏皮。
往前一步,便會被酒店大堂的明艷燈光照耀的無所遁形。
退後一步,又會被那無邊的黑夜和嘈雜的世界所吞噬。
她站在明與暗之間,仿佛從黑暗里走來,又像是從光明中退去,讓人情不自禁的被她吸引和觸動。
她看著方炎,她也只看著方炎。
只要是有眼楮的人都能夠看到,她為等待他而來。
方炎有瞬間的驚喜,然後又心頭微酸。
他看著夏天,說道︰「她是一個——很特別的人。」
「我看出來了。」夏天意味深長的看了那個女孩子一眼,說道︰「看來我要提前告辭了?」
說完,也不待方炎回應,對著女孩子擺了擺手,朝著司機開過來的豪車走過去。
方炎走到女孩子面前,兩人四目相對。
方炎咧開嘴巴笑了起來,說道︰「吃飯你不餓,喝酒你不會,唱歌太隨意——也不知道其它男人都會邀請女孩子去做什麼,我就請你欣賞這一城白雪吧?」
「這是我的榮幸。」女孩子眯著眼楮笑了起來。
于是,兩人並肩朝著外面的冰雪世界走了過去。
因為女孩子的這個突然決定,會所大堂里面假扮賓客的男女,黑暗角落里隱藏的黑人,留守在汽車里面打瞌睡的司機立即忙活了起來。
「小姐步行出行,安全級別如何定位?」
「星組是否跟上?光組是否準備應急措施?」
「車隊要不要貼身跟進?小姐打出不許跟進的手勢——」——
良久,這些人的耳麥里傳來一個男人的聲音︰「小姐和他在一起,安全方面應該不用擔心——留一輛車遠遠跟著,不要靠近。」
于是,一切歸于平靜。
方炎的心里很高興,即使什麼都不說,什麼都不做,一步又一步的走著,從楓葉會所走到南大橋,從南大橋走到銅鑼巷,又從銅鑼巷子走到碧春園也絲毫不覺得煩躁和疲憊。
他還想再走下去,就這麼一直走下去。
你能夠想象嗎?走路竟然走出了滿滿的幸福感。那幸福感仿佛金黃的湯水,都快要從他的臉上溢出來。
女孩子也很高興,方炎走一步,她也跟著走一步。方炎走的快,她也就跟著走的快。方炎走的慢,她的腳步也跟著放緩。
方炎說要請她看這一城風雪,她便真的很認真的在看這一城風雪。
看地上的雪,雪地里有很多雙腳印,密密麻麻,來來往往。但是她知道,哪兩行腳印是一對親密戀人的。因為它們挨得那麼緊,腳印都擺出一幅我們生死相許永遠不願意分開的架勢。
看牆上的雪,牆里秋千牆外道,牆外行人,牆里佳人笑。笑漸不聞聲漸消,多情卻被無情惱。牆內會住著一位佳人嗎?佳人喜歡笑嗎?
看樹上的雪,大雪壓枝低。看車頂的雪,車似烏龜殼。看天空沸沸洋洋的雪,看落在自己鼻尖睫毛上的雪——
每一處都精致,每一樣都有趣。
他們又從天通院走到了燕京大學,又從燕京大學走到了水木大學,又從水木大學走到了人民大學,又從人民大學走到了航空大學。
女孩子終于停下了步伐,她看著方炎說道︰「我餓了。」
「我也餓了。」方炎說道。
他們走了太長太長的路,是十公里不是二十公里,或者說他們已經繞著燕京城走了一圈——
所有的學生都知道,每一所學校門口,都會有一條小吃街。
女孩子說想吃面,方炎便找了一家燴面館。
「老板,兩碗燴面。」方炎大聲喊道。「一大一小。多放羊肉少放面。」
「老板。兩碗大的。」女孩子糾正方炎的話。然後她也跟著說道︰「多放羊肉少放面。」
在某些方面,他們達成了共識。
胖乎乎的老板被兩人的話給逗樂了,說道︰「中,兩碗大燴面,多放羊肉少放面。」
時間過的真是很快啊,或者說胖老板的動作真的很快啊。
剛剛把面點好,滾燙的多放羊肉少放面的大燴面就送到了兩人面前。
方炎用筷子挑了挑,果然有很多羊肉,當然,面也不少。
方炎對著老板笑笑,老板灑月兌的擺了擺手,表示這都不算個事。
于是,兩人埋頭吃面。
方炎把羊肉吃光了,把面食吃光了。然後把面湯也喝光了。
奇怪?這面怎麼這麼好吃呢?
女孩子把羊肉吃光了,把面食吃了一大半,然後又喝了一口面湯。
她捂著肚子痛苦的說道︰「不行了,我實在吃不下去了。」
方炎看著她油乎乎的嘴唇,笑呵呵的抽出紙巾遞了過去。
她也不嫌棄髒,接過去把嘴巴擦拭干淨。
「老板,來一瓶酒。」方炎說道。他突然間很想喝酒,最好是最烈的燒刀子。
「老板,來兩瓶酒。」女孩子說道。她也很想喝酒,最好是最烈的高原白。
胖老板告訴他們,這里沒有燒刀子,也沒有高原白。
于是,他們一起要了五十六度的二鍋頭。
方炎擰開瓶蓋,卻沒有把手里的酒遞過去,問道︰「你行嗎?」。
她是個女生,她還是個小女生,這樣的烈酒並不是每一個人都能夠招架的。
女孩子接過酒瓶,咕咚咕咚的就灌了一氣。
「你知道什麼事情是我做不了的?」女孩子反問,直到這個時候才微露崢嶸。
今天晚上的她和高貴、傲氣、天縱奇才都沒有關系。她只是一個讓人親切的、自然的、可愛的鄰家女生。
「暫時沒想到。」方炎說道。他擰開另外一瓶二鍋頭,仰起頭來咕咚咕咚的灌了一口。
吃面賞雪,夜會佳人,再送上三兩烈酒,當真是人生一大快事。
方炎看著女孩子,說道︰「我知道你沒事。你一定不會有事。你那麼聰明,什麼事情都難不倒你——你怎麼可能會有事呢?可是,你的電話我撥了一千三百四十多遍,我的手機上面都有數字記錄,卻從來沒有打通過——我知道你不會有事,但是就是忍不住的擔心。」
「我一直在等著,等你出來見我——我想著,如果你不再不出來,我就要找上門去。雖然我不知道你家住在哪里,但是總會有人知道。實在不行我就一家家的問,一家家的找,總能夠問出來,總能夠找出來——」
「我知道你有苦衷,有難處。這樣的劇情我看多了,像你們這些大家族出來的女孩子,就和以前的公主郡主一樣,人生都是很不自由的——我也知道你的家人不喜歡我,不願意看到我——罵我就任他們罵,打我就和他們打,我想,總是能夠把你引出來,總是能夠看到你。」
方炎滿臉愧疚的看著她漂亮的眼楮,說道︰「只有親眼看到你,我才能知道你還好好的,你什麼事都沒有——」
「我還好好的。」女孩子眼眶泛紅,卻仰著臉不讓眼淚流下來。對她而言,流淚是身體虛弱的表現。這個時候很容易犯下錯誤,更會給對手有機可趁。即使她以為這個世界上沒有什麼事情是她做不到的。可是,有些情緒她真的控制不了。「我一直都好好的。」
「我知道牧鷹是你的人。」方炎說道。
「是的,牧鷹是我的人。」女孩子說道。
「我知道是你向將軍令發出邀請——」
「是的,我讓人向將軍令發出邀請。」女孩子說道。
「我知道我身上的這套西裝是你為我準備的。」
「是的,這套西裝是我為你準備的。」女孩子說道。她在方炎的身上上下打量了一番,說道︰「看起來很合身嘛。」
「可我不明白的是——為什麼?」方炎問道。
為什麼讓牧鷹去幫我?為什麼代我向將軍令發出邀請?為什麼為我準備衣服?
還有,為什麼——替我擋槍?
(PS︰感謝luxon兄的萬賞,感謝夢影小loli的萬賞,為什麼?為什麼?為什麼對我那麼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