如是(GL) 28第二十八章.密詔、君心難測

作者 ︰ 流鳶長凝

()「公子!」棲霞快步走了過去,站在了雲晚簫身邊,附耳道,「今日的事好像有些棘手了……」

雲晚簫擺手冷笑,笑聲中頗有狂意,目光鎖在了李益身上,按劍走了過去,「李刺史,按唐律,除非是有皇命召回,或是有皇宴大慶,否則,你若敢擅自帶霍家母女離開商州,回返長安,你便是犯了擅離職守之罪,到時候,你一樣保不住她們母女被我帶回商州!」

李益臉色枯白,咬牙道︰「雲將軍,听你的語氣,是不想放人了?」

雲晚簫輕咳兩聲,轉眸定定看著霍小玉,清澈的眸光讓小玉心安,也讓小玉覺得莫名地欣喜,「霍姑娘若是要回去,晚簫現下自然放人。」暗藏眼底的不舍,絲絲清晰,讓霍小玉驀地覺得雙頰隱隱有了暖意。

若選擇走,或許雲晚簫自此便不再管顧她霍小玉,當真要與她就此緣盡?

若選擇不走,便有些承認舍不得她雲晚簫,豈能讓她那夜得了便宜,今日再得一回?

霍小玉覺得兩難,可是雲晚簫豈會給她機會猶豫?

「他日晚簫若是惦念起霍姑娘了,定會再去長安請霍姑娘來商州住個一年半載。」雲晚簫說得直白,聲音一如那夜似的帶著一絲輕顫。

她……定又臉紅了……

霍小玉下意識地偷偷瞄了雲晚簫一眼,見她白皙的面容上果然飄起兩朵紅雲,若不知真相,只會以為這是雲晚簫怒急紅臉,今日死活也不會放人。

沒來由地嘴角一勾,霍小玉渾然不知此刻的自己淺淺一笑,梨渦雖淺,卻恰到好處地令人望而心酥。

看來雲晚簫這個無賴將軍,是不打算輕易放她霍小玉離開了。

李益何曾見過這樣微笑的霍小玉,只可惜這樣的笑竟是給的雲晚簫!心中莫名地燒起一團火來,李益當即喝道︰「雲將軍,在商州,究竟是你雲麾將軍說得算,還是我堂堂刺史說得算?」

雲晚簫不驚不懼,徐徐道︰「軍政大事,自然刺史大人說得算。」說著,刻意加重了語氣,「只是,霍姑娘歸不歸長安,終究只能算是她的私事,與商州軍政大事半點無關,自然也不該由刺史大人你說得算!」

李益臉色鐵青,想怒偏生又不能怒,只能硬生生地死咬住牙關,半天想不出一句話反駁雲晚簫。

雲晚簫臉上的霜華消失,掃了一眼一邊的馬車,輕笑了一聲,對著鄭淨持與霍小玉抱拳道︰「家母听聞霍姑娘舞姿驚人,今日特命晚簫巡防完畢後,來請霍姑娘去府上獻舞一曲,若是霍姑娘不棄,不妨就上刺史大人準備的馬車,隨我回府獻舞,如何?」

「李大人!」鄭淨持求救似的瞧向李益。

可是此時的李益,又還有什麼話說,緊緊握緊了拳頭,默然顫抖。

知道將軍勝了此局,雲飛與雲揚得意地一笑,當即上前,奪下了趕車將士的馬鞭,掀起車簾,笑道︰「霍姑娘,請。」

霍小玉遲疑地看了一眼鄭淨持,「可是娘……」

雲晚簫冷冷笑道︰「自然留在庵中,與師太多學些佛法,消一消心中魔障。」

「小玉若是孤身入了你將軍府,清白又如何能保?」鄭淨持淒聲一問。

雲晚簫輕咳一聲,不屑地對著李益拱手道︰「刺史大人若是有興致賞舞,不妨也來我府中喝上兩杯,可好?」

不等李益開口,鄭淨持已福身求道︰「李大人,小玉就靠你多多保護了。」

李益哪里還有拒絕的余地?于是只能厚著臉皮,沉聲應承了下來。

雲晚簫當即給棲霞遞了一個眼色,「棲霞,你先帶刺史大人與霍姑娘先行,娘今日想吃師太親手做的白粥,所以我等師太做好後,親手帶回去。」

忘心師太仔細看了一眼雲晚簫的神色,輕嘆一聲,看來今日這碗白粥,沒有那麼好熬。

「諾。」棲霞點頭听令,對著霍小玉低頭道,「霍姑娘,請。」聲音微柔,是難得的客氣。

霍小玉疑惑地看了看雲晚簫,突然邀她獻舞,她葫蘆里賣的究竟是什麼藥?

雲晚簫微微一笑,笑得讓霍小玉看不透,說的也讓霍小玉听得似懂非懂,「霍姑娘今日赴宴,酬金定能讓霍姑娘滿意。」

「你……你以為你我之間那麼容易了結?」霍小玉幽幽反問了一句。

雲晚簫眸中頗有歉意,卻不多言,只是徑直走向了忘心師太,「師太,有勞了。」

「白粥一碗,舉手之勞。」忘心師太搖頭輕笑,不忘勸慰了鄭淨持一句,「人人命數早定,姻緣早系,一意孤行,逆天胡來,只會害人害己。」

「我們母女之事,不勞師太操心!」鄭淨持頹敗地拂袖一喝,白了絮兒一眼,「絮兒,還不隨我進去?」

「是,夫人!」絮兒緊張兮兮地上前扶住了鄭淨持,顫巍巍地跟著鄭淨持走進了庵堂。

雲晚簫沒有多看霍小玉一眼,便喚著忘心師太走進拂影庵,朝著飯堂匆匆行去。

霍小玉如今只有順勢而行,與棲霞一起上了馬車,由雲飛、雲揚兩兄弟安然護衛著,緩緩朝著將軍府馳去。

李益不甘心地翻身上馬,望著霍小玉遠去的馬車,眼底閃過一抹陰沉之色,低頭看了一眼掌中的刺史金印,暗暗道︰「雲晚簫,王爺容不得你活,你就休怪我對你暗下殺手!」

拂影庵,飯堂。

忘心師太生好了火,屏退了飯堂中的小尼姑,一邊淘米,一邊低聲問向雲晚簫,「將軍可是遇到了什麼難事?」

雲晚簫點點頭,嘆了一聲,「師太,我已分不清楚,我究竟是這局棋的執棋人、還是棋子?」

忘心師太會心一笑,「仇恨之海,越是執迷,越是難以回頭,事到如今,你還想繼續復仇麼?」

「已無回頭路,不由得我想,還是不想。」雲晚簫苦澀地一笑,「昨夜接到了皇上密詔,要我除了新任刺史,萬萬想不到竟是定王那邊的李益,看來,我身在皇上與定王較量的那盤棋中。」

忘心師太臉上的笑容一僵,「自古伴君如伴虎,君心難測,今日可以要你殺李益,他日便能要你自戮,若是可以,還是早些抽身離開官場,說不定還能安享一世太平。」

雲晚簫搖頭,正色道︰「我在長安赴了定王酒宴,皇上猜忌于我,想要看清我究竟忠于誰,最好的法子便是將李益放在商州,看我與他斗個死活,我若不動手,只怕皇上也饒不了我。」

「未必……」忘心師太幽幽道了這兩個字。

雲晚簫錯愕地看著忘心師太,「師太?」

忘心師太僵然笑了笑,「以老將軍的戰功,以你潼關之戰的浴血忠義,皇上未必會猜疑你。」

「是麼?」雲晚簫隱隱覺得忘心師太似是心里藏了些她不知道的東西,也明白就算直問師太,她也不見得會說真話。

忘心師太目光悠遠,側臉瞧了一眼灶中燃燒的柴火,平靜地開口,「如今看似天下太平,卻不見得是真的太平,那些潛藏在太平假象下的戰火,隨時會死灰復燃。」略微一頓,忘心師太定定看著雲晚簫,「晚簫,你可想明白了,這一世是想繼續做保衛大唐的雲麾將軍,還是做回你本該的自己?」

「過河卒子,哪里還有選擇余地?」雲晚簫再次搖頭,「我只求可以多活幾日,保將軍府與拂影庵上下安然一世。」抬手捂在心口舊患處,雲晚簫想到了尉遲林,「當年尉遲大哥與三千商州子弟戰死沙場,我本該與他們同去黃泉,只是閻王不收我,留了我一條殘命,我自然要為他們討回一些血債,方才有臉九泉相見。」

忘心師太失望地一嘆,「看來將軍今日並非是心有疑難,而是早已想好下一步,特來向我討要一些東西,是不是?」

雲晚簫輕笑道︰「師太果然厲害,晚簫甘拜下風。」

忘心師太將淘好的白米倒入鐵鍋中,哀聲道︰「看來,不管我再念多少經,也難以洗盡我身上沾染的血腥味。」

雲晚簫正色道︰「這一次用‘噬心香’,不為殺人,只為傷人,只要李益可以昏死數月,我也算盡了忠,定王那邊也不至于一次便對立仇視。」

「果然白粥難煮。」忘心師太放下木盆,拿起邊上的鐵勺,攪了攪鍋中白米,「這水七分,米三分,煮出的粥定然夠清。」說完,忘心師太放下鐵勺,扯下一粒佛珠,遞給了雲晚簫,「你可听清楚了?以後熬粥,可要自己親手來,方才叫做盡孝。」

雲晚簫接過了佛珠,輕輕捻動,熟悉的香味淡淡地飄入鼻中,雲晚簫點點頭,這滿手血腥之人,又豈止是忘心師太一人?

當年牽扯潼關之戰的人,哪一個不是這鍋中白米,不熬到稀爛,是永遠也逃不出這口煎熬的鐵鍋,即便是僥幸逃出去了,也逃不了食粥人的口,要麼同流合污,要麼尸骨無存。

太平難,不是因為沙場浴血生死難測,而是,太平日子下潛藏的暗流,一個不小心便能卷得局中人窒息身亡。

作者有話要說︰好吧,開始陰謀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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