與馮之謙在五線倒挺清靜,五線左邊的四線沒有開,右邊二次銅一線也沒有開。я思路客я
除了機器的轟鳴聲,也就沒有別的聲響了。
陳夢一般不過來,除了中間休息吃飯時間。即便陳夢過來也極少說話,不像賈陽剛總是站著你旁邊盯著又指手畫腳。
陳夢,成熟穩重,為一次銅的巡線員兼代理線長,五線沒開之前他沒有看線,處理一些雜事。
每天發放一些勞保用品,口罩,橡膠手套。現在他看線了,每天在線上忙忙碌碌,定時給槽子加藥水,一條線要每天添加各種藥水十幾桶,還要加鹽加高錳酸鉀……
隔幾天還要換濾芯加銅球。只是每天忙完這些,就可以在一旁歇息。
不過,中間休息他還是要過來的,上午十點半,下午三點半,我們都要停下十分鐘休息,還有中午和下午各四十五分鐘的吃飯時間,他都必須過來接班,線不能停。
下班前還要寫半個小時報表。算來,他平均每天忙五六個小時,我和馮之謙每天要忙十個小時。
他每天有四五個小時的閑暇時間,在這些時間里,他要麼躲在線中間找個隱蔽的地方坐著玩手機,要麼和另外幾個忙完了的巡線員一塊坐在線中間著聊天。
電鍍線很長很密,而且機台很高,人躲在里面根本看不見。機台噪音又大,里面說話外面更听不見。
但里面藥水氣味很濃,在五線與二次銅一線中間羊腸走道里兩個通風口挨著,那里氣味很淡。
沒事陳夢就躲在那里,那里有個雙氧水空桶靠著四楞大水泥柱子,桶上放著厚厚幾層層白s 養機袋。
我和馮之謙在前邊線頭忙,間隙里馮之謙看安益的听課筆記及安益發放的教材。
無人說話,我感覺枯燥無聊。我把一本《莊子》撕成活頁,每天帶來幾頁上下班間隙里閱讀。
「昔者莊周夢為蝴蝶,栩栩然蝴蝶也。自喻適與志與,不知周也。俄然覺,則蘧蘧然周也。不知周之夢為蝴蝶與?蝴蝶之夢為周與?周與蝴蝶則必有分知,此之謂物化……」,我正讀著,「嚓——」,一個人過來一把奪過。
「呵呵,你看的莊子啊!不錯,不錯!」,我抬頭一看,趙樹申正嘻嘻的拿著那頁紙看呢。趙樹申做安益車間里眾所周知,趙樹申愛讀書,那也是車間里有名的。
他愛讀古典小說,最愛《三國演義》了,據他說這本書已讀了六遍了。
沒事了線長老魏找他到閣樓聊三國,而讓張大斌過去頂崗。
他說起三國頭頭是道。沒事他從三線過來與我聊開了,我不喜歡《三國》,厭惡里面人與人之間爾虞我詐,相坑相害。
他聊了幾次《三國》,改聊《說唐》,這部小說,我們都很喜歡。
與趙樹申聊古典小說雖然只是聊簡單的故事情節,感覺r 子已不是那麼燥乏味。
線上要學的東西很多,沒有誰肯去花時間教我這個可能兩個月後就會離開的新人。
我在這里三個周了,只學會上下板,報料號。
線上出現任何異常我均不會整,一出現異常天車就會閃爍著紅燈喔喔的響個沒完,馮之謙就會慌慌張張上去整。
馮之謙搞不定的,我就要跑到線中間找陳夢上去修理。
陳夢笑呵呵的滿懷自信,手到病除。
馮之謙,工作縫隙里學習著安益教程,無暇學習維修上更多的技術。
陳夢就開始教我處理異常。線上再出現異常讓我去搞。
馮之謙當然還是慌慌張張跑去修理。他能修好的,由他搞定。他不能搞定的,我們共同去搞定。
這樣陳夢無事可以安心待在線中間休息了。
其實,線上真正有技術含量的是如何添加藥水,沉銅電鍍要添加的藥水很多,槽子眾多,什麼水槽,純水槽,硝酸槽,硫酸銅槽,硫酸槽,甲醛槽,鹽水槽,蓬松劑槽,硫酸雙氧水槽,高錳酸鉀槽……
黑s 的,白s 的,棕s 的,紫s 的,藍s 的,蔚藍s 的,無s 的,這些知道名字的不知道名字的藥水槽子里翻滾著波濤洶涌著,我看著都眼暈,且膽戰心驚。
陳夢不教我這些,我倒很高興。
宿舍里听孫少鋒說,曾經一個巡線員在上面添加高錳酸鉀時,一不小心腳下一滑人掉進了槽子里。
槽子很深高錳酸鉀溶液很燙,那人掉進去一下子就淹到腰了,幸運的是正好上面有兩掛板子在那里放著除油,那人反應很快,兩手按住靶距,把身子從高錳酸鉀里提出,隨即跳進旁邊水洗槽里,就這樣下半身還是大面積燙傷。
最後送到醫院,出院後那人辭職走了。
而車間里目睹這一幕另外幾個巡線員也紛紛離職……
陳夢是巡線員,添加藥水極為謹慎,橡膠手套,口罩,勞保鞋,都一一佩戴。
其實最重要的防毒面具,而防毒面具五條線也就一副,而且早已破舊且脹兮兮的,扔在一線的柱子旁的工具櫃里,沒有人用。
口罩只能防護顆粒的進入,譬如高錳酸鉀就是喜歡揮發的顆粒狀的,戴上在那里添加藥品一般不會吸入鼻孔,不會打噴嚏。
而對于線上裊裊飄起的化學氣體,完全沒有效果。我從那經過,就已燻得不行。
巡線員那里一桶一桶地添加藥水,那氣體一定呼吸的不少。
別的不說,就甲醛一種,呼吸的多了,對身體絕對沒有絲毫好處。
宿舍听孫少鋒說,甲醛對人體危害極大,能致癌,能阻止生育……
他在電鍍干了三四年,資歷與田小濤賈陽剛一樣,線長老魏多次與他談話要他做巡線員,他都沒有同意。
「在線頭上下板子多好,空氣里沒有氣味,不用擔心傷著……雖說不z y u……」,孫少鋒侃侃而談。
添加藥品很累,一桶硫酸,半桶裝,百分之九十八的濃度。
一桶三四十斤,一次添加就是一二十桶。加上別的藥水,差不多三四十桶。還有十幾袋二十公斤裝的工業鹽,還有一些零碎的微量的藥品,都要添加。
這些藥品,若全部添加一個人是無法完成的,這麼多藥品還要從車間後面靠牆的角落有個規定為藥品放置區的地方一一尋找,然後一桶一桶一袋一袋搬上叉車,再把叉車推到線尾。
到線尾再一桶一桶一袋一袋搬上兩米高的線上,一個人在下面掂起往上遞,另一人上面接著,在上面接藥品的人,還要把藥品往里推。
一趟下來一身汗水。往往幾趟才搬運完畢。
這是保養的時候,機台沒有運轉不用上下板子,我和馮之謙過來幫忙。
平時沒有這麼多藥品,都是他一人忙碌。隔三五天添加一次銅球,這時線還在開著,必需暫停十幾分鐘,老魏帶著幾個巡線員用叉車推一噸銅球過來線頭,他們幾個拆封的拆封,往上搬銅球的搬銅球,忙忙碌碌。
馮之謙過去幫忙搬銅球,我也過去搬,一小紙箱銅球看著不重,一搬挺沉。
我一看包裝規格,上面寫的清楚︰二十五千克。一箱五十斤,一共四十箱。
老魏他們各搬兩三箱就開始上銅槽上添加銅球了,我沒有發勞保鞋,只好來回上下搬運銅球。
還好,馮之謙,張大斌兩個和我一塊搬運。搬運完畢,他們又上去添加。
銅球光倒在銅槽里還不行,還要把乒乓球大小的銅球一顆顆放入銅槽內一眼眼碗底粗細的銅井內,里面有個長長的養機袋裹著,過濾銅渣。
我穿著發的靜電布鞋,工廠規定上班三個月才能領勞保鞋,不能上去添加,我就在下面幫忙拆紙皮。
就這樣,我也是弄了一身汗水。他們下來都寒流浹背的,打開線頭的吊扇吹著……車間外面還是三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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