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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父親?他父親應該還在穆春手上才對,他怎麼會出現在這里?沈浩在岩壁上用盡力氣抬起自己的頭,視線卻被一塊巨石擋住。他將脖子伸長、伸長再伸長。終于,他看到了影子的主人。但僅僅轉瞬之間,那人就消失在沈浩的視線里。
沈浩並沒有看清楚,在一瞬間陽光的刺激下他只看得模模糊糊。但那人的身形、動作確是他父親無疑。沈浩不敢相信的繼續將腦袋伸長,出現在他眼前的除了光禿禿的石頭以外,什麼都有沒有。
滴滴滴滴。
沈浩的手機在同一時刻響了起來,此時他正保持著一種無比難受的姿勢。听到這電話鈴聲,沈浩又驚又喜,這里竟然有手機信號?他趕緊翻轉身子,騰出一只手握住了電話。當他看到屏幕上的兩個大字時,眼中竟有流淚的酸楚。這是張邵的電話,這就意味著他得救了。
「喂,沈浩,你這一整天都去哪里了,我打了你一天的電話了。」
張邵的聲音無比的急促,似乎發生了什麼大事情。回想起之前的經歷,他一直處在栗子村的大山之中,電話當然打不通。沈浩急切的回答道︰「張警官,說來話長,我現在處境很危險,你快來救我。」
「什麼?你在哪里?」
「我在栗子村?」沈浩竭力的喊了出來,忽然電話里傳來一陣沙沙聲,信號似乎在這時消失了。
電話里依然能听到張邵的聲音,他急急的問道︰「你說什麼?你到底在哪里啊,你不知道嗎?」
「我在栗子村啊,我在栗子村。」沈浩又連喊兩句。
「你說什麼?喂,能听到我說話嗎沈浩?」
這時,電話的信號終于弱到了最低,電話中張邵的聲音也變得斷斷續續。沈浩只覺得一陣絕望,他又對著電話喊了幾聲,見對方不回話,繼而掛斷了電話。
沈浩掛斷了電話之後,他又只得孤單的承受這危險。他突然想起頭頂上面的人影來,于是急切的對著頭頂喊了起來。
「喂,有人嗎?爸,是不是你在上面,救救我吧!」連喊幾聲,頭頂一點動靜都沒有。沈浩絕望了,他將目光看向自己身下的岩石,那些蒼白的冰冷的石頭馬上就要與他融為一體。
他絕望,他甚至怨恨。但他絕不相信頭頂的人影就是他父親,如果是他父親為什麼不肯丟一條繩子下來救走沈浩?可不是他父親,那又是誰?如果是凶手的話,這麼好的機會他為什麼不要了沈浩的命?到了這份上他感覺自己就如同任人宰割的魚肉一般。
沒有人,只有萬古荒涼的石頭。沈浩嗓子也已經喊得沙啞,手被石頭鉻得生疼。他的身體,處在冰涼巨石陰影之中,連毛發也冷得快要凍結。突然間,沈浩顫抖了起來。他用盡了全身的力氣動了動自己的下半身,此時他用一種極其難看的姿勢伏在石壁上。不消片刻,沈浩感覺自己全身發麻,他趕緊加大力氣抓住了岩壁。
沈浩已經沒有信心等待下去了,他等了許久,早已是口干舌燥,身體里差點燃出大火,頭腦早已是模糊不清了。沈浩腦袋越來越昏沉,手幾次都月兌力差點墜入崖底,無數個念頭讓他咬牙挺了過來。為了自己,也為他的朋友。
可是這樣無畏的堅持,持續不了多久的。終于,他的手再次月兌力,等他清醒過來時,才發現自己再也夠不著那石壁了,就這樣做著自由落體運動。
沈浩如同風中的破布,手腳不听使喚的亂動起來,凡是能抓住的東西都死死的抓住不放手。這一刻,他所有的行為都是潛意識的。直到,他的亂抓之下再次插進了石壁的縫隙中,驚恐才讓沈浩徹底的清醒來過來。當他看向腳底數十米高的懸崖時,那種懦弱的情緒早已經爆發。
幾乎是用盡了全身力量,沈浩將另外一只手也插進了石縫中,而他的手早已經痛得沒有了知覺。這樣的堅持,是沒有絲毫意義的,不過是讓他自己多一點痛苦。
時間流逝,陽光爬到了西山。那一輪火紅的夕陽此時正對著一線天,陽光從半天之上照向沈浩的手臂,在夕陽照耀之下照的四周一片血紅。仿佛一顆顆的血珠此刻已經滲出了皮膚,正一滴滴的滴落到山底。眼前的石壁已變得一片模糊,上面的青苔都已經死掉了無數年。天空依然是藍色,只是在沈浩的心底變得更加的荒涼。
絕望,徹底的絕望。抬頭看向上方的崖岸,離他的距離已經超過了二十米,想爬上去已經沒有絲毫的可能了。他只覺得這距離那般的遙遠,仿佛是一條生命的分界線,而他早已經越過了這條界線。
正當此時,一只螞蟻悄悄爬到了沈浩的視線里,從他的左手爬到了右手,口中正餃著幾顆毒牙伺機而動。又似乎在召喚自己的同伴,準備分享「沈浩」這頓美餐。
沈浩的腦海里閃過一個個的回憶片段,也許他真的要死了,但他依然留戀這個塵世,所以在死之前所有人都會回憶起自己曾經的事。有一個遙遠的聲音在向他召喚,那聲音仿佛就在耳邊,又似乎無比的遙遠。
是一個溫柔女子的聲音,是他母親嗎?
沈浩從小只見過母親的照片,這次終于要跟他重逢了。不知不覺間一滴熱淚從劃過臉龐,滴落到看不見底的深淵。手不知在什麼時候已經開始松月兌了,右手無力的垂了下來,左手也顫抖著隨時可能滑月兌。
「永別,真的要永別了。」沈浩依然不舍,他的淚水終于模糊了雙眼,再也看不清眼前的一切。心底默數著幾個數字,5、4、3……
可就在沈浩準備放手的一瞬間,他的右手上傳來了一陣鑽心的痛,他的腦子立馬清醒過來,而他母親的臉也暫時消失在眼前。
正是那只螞蟻!
那只螞蟻正不斷的撕咬著他的血肉,一張小小的嘴巴,竟在沈浩的手上留下了一大個紅點。他瞬間清醒了過來,趕緊將已經放開的右手也插入了石縫中,此時,卻再也沒有勇氣面對死亡了。
螞蟻從他的手臂上爬了下來,迅速的爬到石壁上。小家伙顫顫巍巍的爬著,看樣子隨時都可能掉落下去。看著這只螞蟻,沈浩覺得可笑。在他生命的最後時刻,陪伴他的竟然是一只螞蟻。這只螞蟻撕咬了他的血肉,也救了他的命。
沈浩用感激的目光順著螞蟻一路看去,只見小家伙一只朝下爬,雖然不斷的改變自己的方向,但最終目標一只沒變。沈浩的心里熱熱的,突然間他覺得什麼都不再可怕了。可就在他忘記了自己還掉在半空之上時,突然一張嘴巴將小螞蟻吃進了肚子里,螞蟻突然消失在了眼前,緊接著在螞蟻消失的地方出現了一只比螞蟻稍大一點的昆蟲。
沈浩心中立馬一陣憤怒,他的救命恩人竟然被別人吃掉了。可是,就在沈浩憤怒的一剎那,在那昆蟲出現的地方,他竟看到了另一條石縫。
天馬上就要黑了,黃昏只剩下半個頭顱,掙扎著消失在地平線上。誰能夠想象,沈浩竟然平安的到達了山底?這簡直就是奇跡,雖然這一刻他的十指都在不斷的顫抖,仿佛經過古代的夾指之刑一般。但是無疑,他活下來了,他真的已經活下來了。再次順著石壁朝上看去,他的心中依然感嘆著這奇跡般的生命之路。
他還活著?就連他自己也依然無法相信,但事實就是如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