穆輕穎——穆寇凌的掌上明珠,從小被皇上和皇後捧在手心。g小丫頭很機靈,兩歲多的時候就已經知道該對誰好,該怎樣對人好。比如對父皇,她知道父皇很忙,很嚴肅,就算空閑下來抱著她也很少笑,常常看著她發呆。她很聰敏,從母後和小姨的只字片語中,懵懂知道父皇在想念一個人,和她很像的人。她會主動伸出小胖手緊緊抱著父皇,輕輕拍著父皇的背,小聲安慰,童言童語。宮中所有人都知道,唯一能讓皇上發自內心笑的人只有這位河陽公主。就連先前不待見她的太皇太後都很是寵愛她,可以說,小丫頭是人見人愛,花見花開,走到哪里都能俘獲一幫人的喜愛。雖然她是天之驕女,可不恃寵而驕,這也是大家真心疼愛她的原因之一。平時小家伙有個小病小災的都會驚動整個皇宮,更何況是出天花這等大事。
小公主的病來得沒有一點預兆,下午還和茂茂逗著久霜苑里剛送來的小狗玩,晚上清嵐給孩子洗澡,就發現她的體溫偏高了些,身上有零星發紅。剛開始,她也沒太在意,只當是白天玩太過,有些中暑,再加上和狗狗太近有些過敏,喂了些藥也就算了。可到半夜,優優的體溫越來越高,試了多種方法依舊降不下去,而起初零星的紅開始慢慢散開,她這才慌了神,急急吩咐宮人去請太醫。宮人年輕,知道河陽公主是皇上的心頭肉,瞧著公主病得重,心中害怕,驚慌失措,不覺動作大了些,驚動了西園的許太貴妃和曾太妃。兩位長輩見識多些,細細查看,隨著查看的進度兩位的神色越來越沉重。最後一經商量,吩咐穆雨去請皇上,還特別囑咐此事越少人知道越好。清嵐沒見過這陣勢,心中彷徨。兩位長輩這樣,還讓穆雨去皇上,問題定不會是發燒中暑這樣簡單,心更加慌亂。
太醫來了,清嵐的心稍稍安穩了些,無論是什麼情況,有專業人員在,總有辦法。太醫立馬診治。他的臉色隨著診治的深入漸漸變了色,眉頭越皺越緊,到最後臉色蒼白,撲通一聲跪在了眾位娘娘的面前,一臉哭喪的表情,說話的聲音抖得更是厲害︰「奴才無能,請貴妃娘娘降罪!」他心里實在害怕,河陽公主在皇上心中的地位,宮中每一個人都在明白不過,要是公主有個好歹,他這顆腦袋算是交代了。
「本宮是讓你來給小公主治病,你說這些干什麼?」清嵐的心一下子提高了嗓子眼,看太醫的反應,情況定嚴重了。但她不能慌,她是優優的母親,孩子受著苦,她需要堅強。
「你這老匹夫,有什麼就說,何必支支吾吾。」曾太妃嚴聲呵斥,她心中隱隱約約覺得是什麼,可不敢肯定,這會兒太醫的反應證實了她的猜測,不免難受,說話也不免牽連。心中不好受,總需要一個可以發泄的地方。
太醫抖得更加厲害,聲音中帶了哭音︰「貴妃娘娘,您饒了奴才!奴才罪該萬死,才疏學淺,查不出公主的病因,還請您請李太醫吧。」
御醫院的李太醫一直都是李樹希,這也是清嵐出冷宮後無意間听穆雨提起。當時還覺得不可思議,號稱「白衣聖手」的他不喜歡約束,為什麼還領了一官半職?此時,她很是慶幸他是太醫,有他在,優優應該會沒事的吧?他世代行醫,醫術自是了得,上次生優優不也是他救了她們母女嗎?內心的安慰根本不起作用,清嵐的理智明明白白告訴她,問題嚴重了。
還是許太貴妃示意曾太妃帶清嵐進去照顧優優,自己吩咐人去請李樹希後,嚴肅問太醫︰「公主的病到底怎樣?」
「太妃娘娘,您饒了小的吧。」太醫苦不堪言,只能哀嘆自己命差,遇上這樣的事。
「本宮要真話,若有任何隱瞞,定不輕饒。」許太貴妃一拍桌子,嚇得那太醫身子都跟著哆嗦個不停。
「奴才不敢隱瞞,公主的病可能是……是……天花,奴才拿不穩,還是請李太醫診斷診斷才能下結論,他是太醫世家,肯定比奴才好。」他的身子抖得跟篩子似得,連身邊的行醫箱好像也感受到了主人的害怕,咚的一聲側了一個個兒。
許太貴妃不再說話,太醫也就跪著。
李樹希很快來了,想施禮被攔住,匆匆被帶入寢殿診查。他的臉色也漸漸凝重起來,轉身問清嵐︰「娘娘,是不是只有這院中的人和公主有過接觸?」
清嵐慌了,強制的鎮定徹底崩潰,失了方寸。從兩位長輩的神色,從太醫的支支吾吾,再看優優發紅的身子,她心中其實已經有譜,只是不願相信,希望李樹希能給自己帶來好消息,說是她想錯了,優優沒事。可李樹希問出的第一句話就已經明明白白告訴她,希望只能是失望。她從小生活在邊關,雖沒見過天花,但從戰士們的言語中也是知道它的厲害。許太貴妃不知何時已經站在清嵐身後,扶著她,沖他點點頭。
「貴妃娘娘,請您封閉這座院子,今天所有接觸過公主的人都隔絕吧。臣馬上啟稟皇上。」李樹希不再含糊,越距吩咐清嵐,事情已經沒有拖延的余地。
有了長輩的撫慰,清嵐稍稍有了主心骨,雖已經知道是她想的那樣,但她還是問了︰「李大人,你就跟我說實話吧,我能接受。」她想知道,她想從李樹希的口中听到那個名字,她想死心,她怕猜測,怕承受不知名的恐懼。
這是李樹希多年後第一次見清嵐,她的變化不大,只是氣質沉靜恬淡了不少。此時雖慌了,但氣質依舊存在,他不知道她能不能接受,但還是說了實話︰「公主恐怕是天花。」
清嵐懵了,得了天花就相當于宣判了優優的死刑。許太貴妃和曾太妃很是不好受,剛剛只是懷疑,現在得到了證實,唯一的希望都沒有了。兩人很是擔心清嵐,時刻關注著她。清嵐沒有任何過激的行為,沒哭也沒鬧,只是慢慢掙開太貴妃的攙扶,慢慢略過李樹希,輕輕爬上床,將女兒抱進懷里,哼著兒歌,摒棄所有的一切,仿佛時空只有她們母女。
「貴妃娘娘,您不能這樣抱著公主,會被傳染。還有請各位也都出去。」李樹希安排著。他是穆寇凌的兄弟,這幾年留在朝中,見了太多,自然明白清嵐在皇上心中的地位。此時公主已經染了天花,要是白清嵐也染了,他的日子就難過了,要是知道他沒有盡到阻止的責任,很有可能連兄弟都不用做了。
無論李樹希和許太貴妃怎麼勸說,清嵐只是抱著孩子輕輕搖著,全無反應。沒辦法,李樹希只好將其他人請出來房間,留下自己和清嵐母女。
穆寇凌來了,但被攔在了苑外。李樹希隔著院門稟告了現下的狀況,更將需要做的安排一一做了說明。穆寇凌是一國之君,很快了解的情況。為了穩住人心,他吩咐封鎖消息,不準任何人靠近久霜苑,將苑中所有人隔離,不準任何人私自出苑,燒毀公主穿過用過的所有東西,準備李樹希吩咐的所有要求。井井有條安排好一切,穆寇凌問起了清嵐︰「貴妃呢?」
「貴妃娘娘一直抱著公主,怎樣勸都沒用。」李樹希很是無奈,搖搖頭,他總算見識了穆寇凌所說的固執性子。
穆寇凌不再猶豫,上前一步,就要推門而入。穆雨一直在他身後,自是听進了所有,已經默默哭了好一會兒,見皇上進去,她默默也跟上幾步。幾年的宮中生活已經磨煉了她的性子,她不會在大哭大鬧,她知道哭泣要默默,做事要默默。
「皇上不能啊,您是宣國的天子,不能有事,這里有李太醫守著,貴妃娘娘和公主會沒事的,還請您保重龍體,以國家社稷為重。」身後跪了一地,為首的太監總管嚴忠海大聲說道,額頭抵著地面,哭泣聲四起。
「朕只是想看看。」穆寇凌並沒有因為大家的話發脾氣,更沒有止步。清嵐和女兒都在里面,那是他的家人,是他承諾要守護一輩子的親人,他怎麼可能對她們受苦視而不見?曾經他已經放手過一回,這一次他不會!
「皇上,您是一國之君,請您為天下百姓著想。清嵐母女我們會照顧好。」許太貴妃本是守著清嵐,只是外面的動靜太大,她不得不出來瞧瞧。她很理智,這時候久霜苑需要一個主事的人,但這個人一定不能是皇上。
「朕是百姓的君主,更是清嵐的丈夫,優優的父親。一家不安怎能安天下。」說完也不理會哭聲震天的奴婢們,直接推門進了院子,將一片哭聲挽留聲留在身後,進了房間。
身後的穆雨也一刻不閑著,緊跟幾步,進了久霜苑。李樹希再次搖搖頭,只能吩咐了跪在地上的人,緊閉苑門,心中感概為什麼都這麼倔?一點勸都不听。
「李大人,既然事情已經這樣了,我們也隨他們去吧!」許太貴妃輕語。
李樹希聳聳肩,像是想到什麼,緊張問︰「娘娘,您說公主是從晚上才開始發燒,下午還和皇子殿下嬉戲?」這可不是一個小問題,若是公主發病,以天花的強傳染性,恐怕皇子也有感染的危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