清嵐又回到了往日的生活。皇貴妃的位子雖精貴,但她依舊過得無比閑適,用許太貴妃的話來講就是從沒見過這樣的皇貴妃。清嵐明白,她位高權重,卻沒善加利用;她備受寵愛,卻處處回避;她冷靜恬淡,卻還惦念自由。皇後姐姐也勸過多次,說︰「清嵐,你不熱衷權勢,我不強求。但能不能給皇上多一次機會,安心守在他身邊可好?」身邊的人勸說多了,她自我檢討多次,穆寇凌的眉目再一次漸漸明晰起來。
他做了很多,清嵐不是無心之人,自是感受清楚。先不說河陽公主生病這樣的大事,只是生活中的瑣碎已足夠讓她重新認識這個男人。久霜苑離養心殿遠,他常常來,只為和她與孩子吃上一頓飯;她不再抵觸他的觸踫,但再深入也會不自在,他不強求,調笑一陣,自然岔開;他很忙,依舊抽空為她畫眉梳頭,享受夫妻間得到閨房樂趣;他知道她想念家人,特準白氏一家進宮相聚。一件件都是他的用心,想再次將他放進心里不難。
清嵐與家人已經有整整五年沒有見過,與君嵐也有四年多的時間了,見面難免激動。起先,穆寇凌還在場,閑說幾句,後來貼心留出時間和空間給他們,自己回了養心殿。
「清嵐,你還好吧?」白父已經白發滿頭,五十多歲亦如耄耋老人。
「讓父親操心是女兒的不孝。」清嵐心中難受,五年的時間可長可短,她在宮中生活身心疲憊,不難想象宮外的家人該是怎樣的擔憂。
「皇上對姐姐不好!皇貴妃的住所就這樣?」白君嵐趁著父親兄長和姐姐敘舊之際已經將整個久霜苑打量一遍,心中很是不滿。她對皇上頗有微詞,想當初姐姐剛生下公主沒多久就被打入冷宮,被棄就是三年。冷宮是什麼地方,姐姐這幾年受了怎樣的苦,她不說,不代表不存在。此時見了這房子,心中的怨氣更深。
清嵐哪會不知道小妹的心,從小一起長大,性子是差上很多,但姐妹間的心思多多少少能感同身受。君嵐已經長大,眉目之間更見英氣逼人,她不願她心蒙怨恨,更何況那本不是她該有的情緒︰「是我懇請皇上特準將這座院子賜予我的,清淨。」
一直沒有說話的白恩嵐一把將妹妹抱入懷中,貼在耳邊小聲道︰「清嵐,你變了。」以前大妹也是他們兄妹中最為沉靜的一個,可和現在比起來,那會兒的她活泛不知多少,看來皇宮還是磨掉了她的稜稜角角,他心疼。
「大哥哪里的話,清嵐只是長大了。」她不願家人擔心,再苦都已經過去。
「是啊,是啊,你們都長大了!」白大著很是高興,三個兒女就在身邊,身體健康,生活不錯,就行了。他的要求從來就不高,兒孫滿堂,平安福樂就好。
「河陽公主呢?」來看女兒也得看看外孫女。
清嵐扶父親坐了,奉上茶水才低笑說︰「小丫頭吵著要捉金魚兒,帶著她弟弟去了。」
「沒人照看?」
「我去,我去!」白君嵐自告奮勇,她好想再看看姐姐的女兒,上次粉嘟嘟的好不可愛,想來她也五歲了,該是更加粉女敕才是。
清嵐那不知小妹的心思,按她坐在椅子上,戳戳她的額頭說︰「都多大的人了,還貪玩。放心吧,他們有兩位干娘和穆雨守著,不會有事兒的。」又想到什麼,轉頭面向父親問,「怎麼沒見小妹夫婿?」
不要怪她好奇。哥哥沒有帶家眷她能理解,白恩嵐一向**自主,很有主見,能讓他看上並取回家的女子必是不一般。天下的奇女子本就不多,哥哥一心在公,遇到需要機緣。君嵐就不一樣了,女孩子17、8歲,豆蔻年華,正式最好時節,嫁人最是合適。
「別提了,這丫頭你也看見了,孩子性太重,誰家敢娶?」白父無奈。
「哪有?是他們太沒本事了,連我都打不過,這樣無用的夫婿拿來何用!」白家小妹義氣豪干,她心中的夫婿不說貌如潘安,文似唐寅,武比尉遲,至少得降得住她,不然多沒意思。夫妻吵架,他都壓不住自己,太沒趣。
白清嵐哪不知小妹的想法,沒再繼續糾結這個問題。個人的緣分天注定,早已寫在三生石上,她又何必強求。
「清嵐,干娘是怎麼回事?」白恩嵐不疾不徐,極不像當兵為將之人。
「瞧瞧我這腦子,提著君嵐就忘了介紹兩位恩人。」清嵐拍拍腦袋笑說。接下來,她將這幾年的一點一滴,一五一十都和家人說了,中間不免惹得父親君嵐掉了幾滴眼淚。
「我得好好謝謝這兩位娘娘才是。」白大著書讀得不多,但知恩圖報,人之本性,他懂。
清嵐只是明白。
後宮家眷請安不能太久,和家人一起的時間總是太快,雖皇上沒有要求,但白恩嵐知禮,不顧清嵐的再三挽留,帶著父親和小妹在午時前離開。白父和君嵐都很遺憾沒有見著公主和皇子,還有清嵐的兩位恩人,但規矩就是規矩,就像恩嵐說的︰「留下就是給清嵐留下禍端,給別人口舌。」孩子可以再看,恩人可以再謝,讓女兒為難的事他不會做。
白恩嵐再一次將大妹抱緊,說︰「清嵐,帶我照顧穆雨。」
清嵐很是驚訝,大哥怎麼會和穆雨 到一塊兒?吃驚歸吃驚,她還是點點頭。大哥的心思太深,她看不透。大哥離開前的話明明白白再說,他和穆雨有什麼。四年的時間太長,中間發生了什麼,她自是不知。不過既然大哥心中有穆雨,那接下來的事情自是成全。
清嵐念念不舍,一直送到官道上。
當晚清嵐就和穆雨擺開來談了一回。穆雨嬌羞,從她的言語中清嵐知道這幾年都是她私下給大哥送消息,難怪白天見面時,大哥並沒有父親和小妹的激動。穆雨對大哥太死心塌地,宮中之人私傳宮中消息給外人,若是被抓住就是死罪啊!但清嵐連責備她都不忍心。她是該考慮穆雨的未來了。
日子過著,久霜苑越來越熱鬧,整天都有孩子的歡笑聲響著。孩子是天生的外交家,和人混熟不需要太久的時間,太多的理由。清嵐和孩子們的關系越來越來融洽,不會再為優優的一聲「娘」興奮一夜,不會再為茂茂翻身緊張個半死,她越來越有母親的味道。
兩個孩子最喜歡做的事情就是拉著父皇和母妃膳後散步,人力秋千則是他們最愛的游戲。優優已經五歲,人小鬼大,總是找機會讓父皇和母妃獨處。比如散步,到了御花園,她就會拉著弟弟跑開,躲到萬年青叢後蹲著,笑吟吟瞧著父皇牽著母妃的手慢慢走在石子小道上。剛開始,茂茂以為是捉迷藏,很是配合,還不時問姐姐父皇母妃什麼時候可以找到他們。多次後,他發現這個游戲不好玩,想找父皇母妃一起玩,可每每都被姐姐按下,威逼利誘。他很委屈。茂茂畢竟還小,晚上洗澡時請教母妃。他可是乖學生,師傅說不懂就問。清嵐笑而不答,親親兒子的額頭安慰說︰「沒事,下次茂茂直接找母妃就行。」女兒的小把戲沒必要委屈了兒子。
和穆寇凌提起這件事,他笑說︰「看來我們的河陽公主急了,你看我們是不是順應一下她的意願,別讓女兒失望。」
清嵐才不理他,這種假借他人之手獲個人之利的行為,她很是不齒。不理不代表不做。穆寇凌厚臉皮可謂是發揮地淋灕盡致,從開始的緊守本分到後來的纏著鬧著,一點皇上的體面都沒有。清嵐算是服了,也慢慢順了。
他們的關系又回到了進宮之前的樣子,開開心心,沒有任何負擔。關于魏石可讓位這件事,清嵐和穆寇凌說過,他也贊同清嵐的想法。清嵐不知道他是怎樣給魏石可說的,反正效果不錯,至此之後,姐姐再也沒有提過讓位之事,更沒有提過還孩子。完全照著孩子的意思,共同撫養。這也為孩子們提供了兩個避難所。比如讀書之事,優優調皮,讓她安分坐上一上午,根本不可能,教書師傅自是要和皇後娘娘報告。皇後教育孩子很是嚴格,每每師傅去過坤寧宮,優優就會自動挑偏僻的路走,繞道來久霜苑避難。上梁不正下梁歪,後來茂茂也會有樣學樣。大人們被孩子逗得好笑又好氣。
自上次天花事件後,李樹希儼然成了公主和皇子的專屬大夫,每天都會進宮請脈問安。清嵐實在有些不習慣,問穆寇凌︰「你逼迫?」不要怪她否定穆寇凌的人品,前車之鑒,她不得不懷疑。穆寇凌很無奈,他在她心中的地位本就已經排在女兒、兒子、許太貴妃、曾太妃、皇後之後,現在還懷疑上了他的人品,他做人怎麼失敗成這樣?請教的當晚,清嵐當場陣亡。
知道李樹希是自願留下,清嵐心中好受了許多。來的次數多了,大家的關系也慢慢熟悉起來。診完脈,清嵐會奉上一杯清茶,請他嘗嘗;知道他的棋藝甚佳,有時也會約上下上一局,清嵐的棋藝不如他,後來還拜了師傅。老是輸,就算是清嵐這樣的淡薄之人,心中不服輸的性子也被激起,請來魏石可幫忙。一來二去,大家成了棋友,更成了朋友。不知是不是他救了命的關系,優優特別喜歡他,每次總是糾纏,糾正無數次,無果,讓作為母後和母妃的兩個女子都覺得無顏對蒼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