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從酒店電梯出來,拐了個彎,林清麟等在門外的身影乍然映入眼簾。請使用訪問本站。
我吃了一驚,小跑向他︰「林先生,你回來了?」
林清麟點了下頭,「你出去了?」
「嗯,」我掏出房卡開門,「沒走遠,就到對面餐館吃了個飯——」遇到一個像阿悠的人——「卡呢?怎麼沒看見她?」
「回來的路上她突然說有事,要離開幾天。」
神秘是林清麟和他的那些朋友的一大特點——嗯,還有忙碌也是。
「那花田酒店的事——」
「進去再說。」
林清麟走進房間,把手上提著的狹長旅行袋放在沙發上。
「喝水嗎?」我已經可以分辨出林清麟不刻意隱藏的情緒,看他好像有點累,趕忙問道。
「嗯,謝謝。」
他坐在另一張椅子上休息了一會,不等我開口問,自己對我解釋了眼下的狀況︰「我們進酒店查了一圈,卡說找不到被心魔寄宿的人。」
「找不到?」我原以為卡有那樣的能力,她出馬一定事半功倍的。
「卡的結論是,酒店內所有服務人員的內心都處于被侵蝕干淨,完全受控的狀況。在她看來,那些人如同行尸走肉,沒有思想、沒有靈魂。」林清麟表情變得幾分嚴肅。
我意識到事情比我們預想的還要糟糕,還要棘手︰「那是不是說,我們現在完全不知道心魔宿主在哪,可他卻很有可能時刻在監視我們?」所謂的敵暗我明,不利的處境。
林清麟頷首。
「被寄宿的——會是什麼樣的人呢?」有任何特征的話,我們搜索的範圍都會大大縮小。
可惜林清麟回答說︰「有無限種可能。但是卡留話說,心魔不會遠離自己的領域——確定在這一區。」
那樣說來,還是沒有其它的頭緒啊。
我瞄了眼林清麟。
他繃著那張俊臉,可見心情肯定輕松不到哪去。
但是我連安慰的話都不知該怎麼說。
哄弟弟我很在行,但林清麟不是阿悠,他是個既有實力又有魄力的男人,強大到讓同行的我經常感覺自己變渺小——這個男人需要什麼,在乎什麼,我直到現在,還是弄不懂……
「在卡回來前,我先沿其它線索找下去。」
我聞言一喜︰「有其它線索嗎?」
「我嘗試從和花田酒店有聯系的人查查看。」
「要找佟警官幫忙嗎?」
「暫時不用。資料我已經拿到了。」
「咦?什麼時候——」
「在酒店拿的。」
「……」估計,用了什麼「手段」吧。
「那,接下來是要一個個排查嗎?」雖然是個笨方法,但管用就行。
「嗯,我會去調查有可疑的人。」
「那我——」我急急地問,「我可以一起去嗎?」
林清麟看著我沉默了一會,他轉開視線︰「你呆在酒店等我消息。」
「……」
——是啊,我不能任性,我要像個大人該有的樣子……
第二天一早,林清麟和我下樓吃早餐。
有一對中年夫婦和我們同桌。
不知是出于天性還是覺得氣氛有些沉悶,面容很和善的阿姨主動向我們搭話︰「你們是倆兄弟嗎?」
我看了林清麟一眼,回答道︰「不是。」
「嗯?那是朋友咯?一起來城玩嗎?」
我含糊地應了聲。
「阿姨呢?也是來玩的嗎?」出于客套,我也問他們道。
「唔?是啊,我們送兒子來上大學——上星期他開學。」說起自己的兒子,阿姨的臉上喜氣洋洋的,「忙了一陣子,現在才有空逛逛城。」
阿姨多看了我兩眼,問道︰「你看起來和我兒子差不多大,也是學生嗎?」
我手中的勺子一抖,白粥濺了幾滴在桌上,我拿了餐巾紙低頭擦桌,沒有看她︰「不是,我沒在讀書……」
直到幾個月前我還是一個除了照顧弟弟和念書,生活沒有其他色彩的大一學生——像現在這樣東奔西走,過著江湖俠客一樣的生活,根本就無法想象——
不對,假如沒有遇到林清麟,我恐怕一輩子都無法有這樣的體驗吧!
這樣想著,我無意識地往林清麟看去,卻和他的視線相撞。
那一瞬間,他注視著我若有所思似的眼神,讓我莫名緊張。
戰戰兢兢地吃完早飯回到房間,我原還擔心林清麟會對我剛才在餐桌上的失常問些什麼,但他只是整理了下出門要帶的東西,沒有提早飯時的事。
也對,林清麟不是那樣的人。
我為自己的多心自嘲。
林清麟從包里拿出來一樣東西,交給我,是一張疊成小方塊的符紙。他對我交代道︰「如果發生了什麼事,燒了它,我會立刻趕回來。」
我小心地收下︰「我就呆在酒店里,不會有事的。」
林清麟看了我一眼,提著旅行袋開門離去。
我目送他離開,轉回視線,看著手中的方塊狀符紙。
他是在什麼時候弄的這東西?
「我會立刻趕回來。」
掌心握拳,我的胸口滿滿脹脹的。
林清麟那麼照顧我,可是我呢?我又能為他做點什麼?難道我只會給他添麻煩嗎?
我跌坐在床沿。
為什麼我會在這里?因為我只能呆在這里。
為什麼我只能呆在這里?因為我無處可去。
為什麼我無處可去?因為我是個大麻煩,大包袱——
這樣一來,我豈不是連靜靜地在這里等待,都好像失去了資格?
林清麟是我什麼人?我們是什麼關系?
不是朋友,不是兄弟,不是情人——我們是什麼關系?我憑什麼賴在他身邊?
還是說,其實我離開比較好?
就像阮漣漪說的,離開「她的林清麟」?
這樣想著,我的心卻先涼了半截。
離開,我能去哪?
阿悠……
我像是急于抓住最後的一根稻草般跌撞地爬到電話邊,撥通阿悠的手機——
我只是真的,真的,找不到方向了——
很漫長的「嘟——」聲,漫長到讓我以為阿悠「也」不要我了……
「喂?」
短暫的一瞬間,我深深地感覺到自己被強大的命運扼住了脖子。听到他的聲音,我才領悟到自己原來是真的想他,也明白過來,我「逃不開」他……
我在電話這頭沉默著。
原來並非為了要說些什麼,只是想听他的聲音,知道他有乖乖回去上課,知道他過得很好,知道即使沒有我,他的心髒依然健康地跳動著……那就夠了。
「喂?」
我沒出聲,也沒掛斷電話。
讓我驚訝的是,阿悠也沒掛電話。
安靜地過了好一會,阿悠那邊突然開口︰「哥——是你嗎?」
我的手先于我的大腦做出了反應,「啪」地掛斷電話。接著還拔掉了電話線。
我一個人傻笑起來——
「呵呵,我瘋了嗎?」
沒有人給我答案。
我一把抓過錢包,拔出房卡,關門離開酒店房間。
直到見到薛子巽,我才發覺自己不是來吃飯的,而是來看他的。
準確來說也不是看他,是來看「阿悠」的。
薛子巽的身上,有個名叫「阿悠」的大麻。
讓我恍恍惚惚,像喝醉了一樣。
沒錯,就讓我這樣吧。
我不要想,不要煩惱,只要有「阿悠」就好……
像很遠很遠的從前一樣,呆在溫暖的地方,與阿悠連在一起,如果能那樣就好……
***
我的行程開始變得像朝九晚五的上班族一樣。早上,我起床時,林清麟已經出門了。薛子巽上班時間到,我就會去對面的中餐館,一直呆到薛子巽下班為止。晚上,林清麟回來時,我已經睡了。
呆在中餐館里,有薛子巽在,時間總是過得特別快。經常是我還沒回想起今天都做了什麼,太陽已經下山了。
我喜歡這樣的日子,沒有憂慮,漫長的在等待什麼似的時間,眨眼即逝。然後我就可以回酒店,在林清麟回來前睡著。
我也開始變得熱衷于睡覺。
這是個不能對人說的秘密。
最近我睡著後,總會做同一個夢。
夢中我好像回到了媽媽的肚子里,四周全是一片溫暖,而且還能听到我和阿悠共同的心跳——
怦咚、怦咚、怦咚……
對,就是這樣。
我會忍不住伸手抱緊阿悠。
阿悠也會伸手把我攬得緊緊的。
一片溫暖中,共同的心跳聲……
我知道在媽媽的肚子里我和阿悠是不可能真的抱緊彼此的,但這是夢,那麼溫暖,那麼令人安心的夢,所以,請讓我就這樣繼續沉浸在美好的夢中吧……
但早上我卻是被凍醒的,而且狀況還有點奇怪︰我在自己的床上,身上蓋的被子也很暖和,但身下的床鋪卻有些冰涼,它是凍醒我的元凶。
我起床後會習慣性地整理自己與林清麟的床鋪,雖然林清麟的教養很好,他的事情都是自己處理好,被子也一向鋪得很平整。
這兩天我把手伸進他的被子里,總是會觸到一片冰涼,好像沒人蓋過這床被子似的。第一次時我還不禁懷疑林清麟是不是昨晚沒回來睡,可是,房內有他換下的衣物,而且,他的床還殘留著溫度——
這種小事,只是讓我有點小疑惑,倒是不至于跑去問林清麟。然後我把這種怪現象自動歸入《林清麟的謎團集》中。
在我的「眨眼即逝」中,幾天時間過去了。
這天早上我被凍醒,林清麟還在房里。
乍然睜眼看見他,我才突然反應過來,自己已經好幾天沒「見」過他了——雖然明明住在一起。
我的心跳加速,面對他有做賊心虛的感覺︰「早,林先生——你還沒出門啊?」我從床上爬起。
林清麟已經洗漱完了,穿戴整潔——那模樣,倒像是特意在等我醒過來——他想干嘛?
林清麟盯著我看的目光灼灼︰「你這幾天早睡晚起——身體不舒服嗎?」
「沒有,我沒事。」我頓了下,強調道︰「我很好。」
睡得很好,夢做得很好,沒有煩惱很好。
我走進浴室洗臉刷牙,豎著耳朵听外面的動靜,卻始終沒有听到林清麟出門的聲音。
不知道為什麼,我現在有些害怕面對他。
因此從浴室走出來,看見他果然在刻意等我後,我的神情估計有些古怪。
林清麟看了我一眼,起身道︰「去吃早飯。」
「酒店提供早餐的時間已經過了。」
「去外面吃。」
我月兌口道︰「我不餓!」
林清麟的眉頭因為我的「反叛」而微微皺起︰「你,最近都沒吃早餐嗎?」
他哪來的這種洞察力?
我沉默——我是沒吃,因為薛子巽在餐館中午才開始上班。
林清麟朝我走過來,他伸手想拉我,我一側身躲過。
完全是莫名的條件反射,害我躲了以後都不敢看他的表情。
林清麟沒有說什麼,也沒再朝我伸手,只是不容拒絕地道︰「我們出去吃早餐。」
為什麼呢?我這麼地不想林清麟注意到我每天都呆在那個中餐館里?
我說︰「那個,我不想出去吃,我們叫外賣吧。」
我用期待的眼神看著他。
他看著我,沒有拒絕。
他英俊的臉上表情很冷淡,但對我的要求卻沒有表現出絲毫不耐或不悅——
我突然發覺,林清麟對所有我的無理要求,似乎總是什麼也沒說地就答應了……
啃著漢堡,喝著咖啡,我才忽然感覺到肚子在餓似的。
我試著去回想自己這兩天在中餐館里都吃了些什麼,卻除了第一天的辣子雞套餐,其他什麼印象都沒有——
是我的記憶力變差了吧,在不念書以後……
因為我的吃相顯示出我很餓,林清麟把他那份大半都分給了我。我開始沒注意,後來不小心嗆著了,就著林清麟遞過來的咖啡喝了一口,旋即發現他遞過來的是他自己的咖啡,我一下子咳得更猛了,還把咖啡潑了出來,污漬濺在地毯上,還有丁點潑髒了林清麟那床被子的被角。
「對,對不起……」好不容易緩過勁來,我趕忙道歉。
林清麟遞給我餐巾紙,話語中竟帶著一絲無奈︰「吃飯嗆到也有錯?」
我聞言一愣,呆呆的看著他。
林清麟的言下之意是——我不用道歉嗎?
可我是這麼地害怕,害怕「再」給你添哪怕丁點的麻煩……
「卡傳來消息,她已經在回來的路上。」林清麟突然對我說道。
我一驚︰「真的嗎?她什麼時候到?」
「明天。」
「那你今天——」我看著他洗完手,擦干,提起旅行袋,一副要出門的樣子。
「還剩下一些人要查。」
「還沒查出是誰嗎?」林清麟已經調查了好幾天了。
林清麟打開門,回頭對我道︰「沒有——」他略一停頓,頎長的身體在打開的房門的映襯下顯得更加高大挺拔,「——但我有預感,快了。」
我的心,因為他宣言似的話語,咯 了下。
我記得在林清麟離開後,我沒有馬上去對面的中餐館。我坐在床上,打開了電視,手里還拿著遙控器不停轉台——
但記憶到這里為止。
好像「 嚓」一下斷電了,我的記憶消失,我對接下來發生了什麼完全沒有印象。
「電」重新接上,是在林清麟提早回來,打開門的瞬間。
電視遙控器從我手中掉到床上,無聲無息地,沒有引起林清麟的注意。
「你回來了?今天好像比較早。」我感覺自己有哪里不對勁,但還是半機械地揚起笑臉對進門的林清麟道。
「嗯。」林清麟略一頷首,問我︰「吃過飯了沒?」
好像從今早他知道我幾天沒吃早餐後,他對我「吃飯」的問題特別關注。
我歪著頭想了下,想不起來,但是不覺得餓,所以回答他說︰「吃過了。」
林清麟不是那種整天懷疑別人是不是在對自己撒謊的人,所以他相信了我說的。
他進浴室洗澡,我把他換下的衣物拿去酒店的洗衣房干洗。
走回房間,我正要抬手敲門時,房門突然從里打開,嚇了我一跳!
林清麟穿著酒店的睡袍,腳上還穿著拖鞋,就要出門——
我看向他的那一刻,沒有看漏他臉上難得明顯的著急!
看到他這副模樣,我愣住。
林清麟一開門發現門外站著我,他也好像愣到了。
半晌,「……林先生,你要去哪里?」我終于找回自己的聲音。
「沒,」林清麟的反應自然比我快,已經恢復成撲克臉,「只是想去買包煙。」
「……」
听到他這麼說,我的心里冒出來的第一個念頭是——
好爛的借口!
雖然林清麟還有很多事是我不知道的,但好歹我和他相處了這幾個月,知道他不嗜煙吧!我就從來沒見到他穿這身打扮出門的,還說是為了買煙——
鬼才會信!
林清麟何等聰明的人,月兌口的瞬間他就知道自己失言了吧,所以第一次,我看到了他透露出尷尬的模樣!
不擅長撒謊的人對一個撒謊的慣犯說了個極爛的謊言——
我忍不住在心里竊笑︰這人怎麼這麼可愛!
我可沒有調侃林清麟的天大膽子,所以心里笑歸笑,我還是以「接受這個理由」的表情面對他的。
不過我很「善良」地問了句︰「我去幫你買吧?」
林清麟搖頭︰「不用。我不抽了。」說完轉身進房。
在他身後把門關上,我忍不住,彎起了嘴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