及秋的秀水村美如仙境,如畫的景染上秋幕的楓紅,遠望去如同火焰席卷了山巔。最新更新:苦丁香書屋連綿的山下是脈脈的水,水流不急不緩,如舒展的錦緞,偶爾觸及,便激起小小的漣漪,醞釀著柔軟的同心圓。
仍是清晨,水流帶著些微的寒意,卻遠不及冬日的刻骨,反帶著幾分溫和。屈綾在溪流邊尋了塊大石坐了,俯子借著流水浣衣。
「娘……娘……」孩童的聲音軟軟糯糯,由遠及近。
屈綾回頭去看,那小小的、步履蹣跚著的孩子小步跑來,張著手要她抱。水眸立即便帶上了溫柔的笑意,使的整個人都顯得愈發柔和起來。
將手中的衣服放下,沾濕的雙手在身上的粗布衣上拭干,她起身迎去,直見那孩子奔來,她雙手抱了,緊攬在懷中。
「娘……」不過一歲多的孩子,還是牙牙學語的年紀,會說的話並不多,一聲「娘」卻是喊得極為清晰。
「念兒乖。」屈綾低頭吻了吻孩子的額頭,聲音中滿滿是為人母的慈和,「娘在洗衣服呢,念兒怎麼來了?」
念兒也學著她的模樣親吻她,濕潤的唇映在頰上,無來由地讓她為之喜悅。
「念兒……來……陪娘。」他開口,短短的幾個字說的很是吃力。
「念兒真乖!」她抱著念兒站起身,一邊走一邊哄道,「等娘洗完衣服,帶念兒去買糕糕好不好?」
他自是欣喜的,窩在娘親的懷里拍著小手笑道︰「娘買……買糕糕……念兒吃。」一雙圓潤的眸子含著滿足的笑意。
屈綾望著他,便有些怔忡。這孩子長得愈發像林瀟了,尤是那雙眸子,與林瀟仿是一個模子刻出來的,分毫不差,只是年紀尚幼,終究少了幾分情愫罷了。
走到溪邊,她找了處平穩安全的地將念兒安置好,在他面前蹲了身子囑咐道︰「念兒在這等娘,不要亂走好不好?」
孩子雖小,卻很是懂事,當下用力點了頭應她。屈綾便笑著再親親他,又回了溪邊浣衣去了。
洗完衣服天色尚早得很,屈綾一手抱了裝衣的木盆,一手抱了念兒往家走。
回到家中,將衣服件件晾好,屈綾抱了念兒離村往集上去,卻不知自己堪堪逃過一難。
這些時日京中日子並不太好過,只因前些日子有一軍閥領兵入京,其為人殘暴,喜好殺戮,不過數月已屠數村。偏生這京中一時無人坐鎮,是以弄得民不聊生。
屈綾抱著念兒在集上一路走了,滿街望去人煙稀無,只有些攤販仍舊擺著攤,畢竟生計總是要維持的。
屈綾並未在集上耽擱太久,不過買了些食材米面,再往糕點鋪買了些念兒愛吃的栗子酥,這便起身回程了。
北平城離秀水村有十數里的路程,以屈綾的腳程足要走上一個多時辰,好在有個念兒在,他一路同屈綾學說著話,倒也不至于無聊。
遠遠地走到了村口,屈綾隨意望去,卻心覺不對。秀水村的村口有一大片田地,平日這個時候,村中農人大多在田里忙農活。何況這些日子又正是豐收之節,今日怎至于一個人都不見?
這般想著,屈綾不由便加快了腳步,一路去,只除了看不見半個人影外,倒是覺不出旁的不對勁。
然而一踏入村中,屈綾便為眼前所及之景驚駭。
尸體,入目全是一具具的尸體,或仰或臥、或身首異處。他們的臉上,滿是驚懼與惶恐,那是弱者面對強者時的神情,是對死亡深刻的恐懼。
屈綾幾乎不敢再看。這些人,這些都是與她朝夕相處的人呵!便是今日早上,他們當中還有許多人曾與她打過招呼,怎的……怎的不過幾個時辰,便成了這樣?
滿地皆是艷紅的血色匯作的流,那血色幾乎灼痛了她的眼。那樣深刻的紅,紅過山間十月的嵐楓。
那紅色,不但染遍了整個秀水村的土地,亦染紅了人的衣裳。
一群男人,穿著被血染透的看不出原本顏色的制服,向著她緩緩轉過頭來,臉上帶著猙獰的神情,讓人由心底恐懼。
屈綾轉身便跑,雙手死死抱著懷里的孩子,旁的半點也顧不得。然而她這樣的柔弱女子,又怎跑得過一群正值壯年的男人?不消片刻,她便被團團圍住,再跑不開半分。
「想不到這村里竟還有人活著!」一個男人看著屈綾,目光很有幾分玩味。
立刻有人接道︰「一並殺了吧!」
屈綾驚駭,抱著孩子的手愈發緊了。她想要往後退,然而退無可退,索性鼓了勇氣問道︰「你們……你們為何要屠了秀水村?」聲音卻仍是帶著不可抑制的顫抖。
「為何?」他們仿是听到什麼笑話一般,紛紛大笑道,「我們大帥讓殺,我們只管殺便是,哪有勞什子的原因!」
連殺人都沒有原因的麼?
那一刻,屈綾只覺無望。
當中一人舉了槍向著她,眼看著便要扣下扳機。屈綾認命般地闔上眸子,淚水卻是不由落了。
念兒,念兒!你才不過一歲稚齡,便要隨娘親同赴黃泉了嗎?
「慢著。」另一人抬手止了。屈綾還道是有了轉機,不想那人的話卻終是將她打入谷底。
「這樣的姿容,隨便殺了,豈不浪費?」那人盯著她,目光中滿是婬邪。
他這樣說,旁的人也動了心思,便有人笑道︰「不如讓我們哥幾個先痛快痛快?」
參軍後難近,又都是年輕氣盛的爺們,這般送上門的美色哪有人拒絕的了,當下便都同意了。
屈綾的臉色愈發慘白,無路可退,欲要一死保得清白,可懷中尚幼的孩子一雙漆黑的眼死死望著她,讓她怎也狠不下心去。
胡思亂想間,便有人劈手來奪她懷里的孩子。孩子尚小,半點也不經事,生生被從母親懷中拉開,當下便大哭起來。那人不耐地將孩子仍在一邊,便由著他哭。
這頭屈綾已被人推倒在地上,後背硌進石子,粘稠的液體便順著粗布衣裳滲出。孩子的哭聲響在耳邊,她下意識地向著孩子爬去,只是爬不出半步便再度被人拉扯回來。
男人身子覆上她的。那是與林瀟完全不同的一副身軀,黝黑、粗笨,帶著一身令人作嘔的汗味和血腥味。屈綾掙扎著去推他,只是半點也推拒不開。
帶著水漬的唇自她臉上滑過,有種令人毛骨悚然的恐懼。粗布的衣裳被扯成碎片,玉白的肌膚再無遮擋。她拼了命的反抗,然而那樣的反抗在他們看來無異于蚍蜉撼樹,毫無用處。
「別踫我……」她哭喊,聲音已全然嘶啞。無人顧及她的抵抗,于他們來說,她的聲音更能讓他們盡興。
念兒被丟在一旁,哭地聲嘶力竭,哭聲幾乎讓她心碎。
只是她還能如何,還有誰能救她?
她撇過頭,再無了抵抗,一時間心如死灰。
已不知過了多久,頭頂驀地響起男人低沉的聲音,帶著讓人心驚的危險感。
「你們在作甚?」
原本伏在屈綾身上的那個男人立即離了她,眾人看向說話那人,齊道︰「見過大帥!」
屈綾終于得了自由,她顧不得自己早已衣衫不整,掙扎著自地上爬起,把一旁哭地精疲力竭的孩子抱進懷里柔聲安撫。
那男人騎在高高的馬上,一手勒住韁繩,一手執了馬鞭。他皺了眉用馬鞭去抬屈綾的頭,強迫她轉向自己。
于是屈綾就見到了那個傳聞當中嗜殺成性的軍閥,他穿著一身染血的軍裝,高高在上地俯視著她。
男人亦在打量她,目光自她臉上游移,最後落在她眉梢血紅色的朱砂上。不知怎的,他的臉色竟微微變了。
「是你?」
仿是許久才敢確認,他開口喚了聲。
屈綾垂下頭,連被侮辱也不曾落下的淚水終于順著白希的臉頰滑下來。
「早知今日,當初便該任由著你被人打死,也不會動那該死的惻隱之心。」她的聲音咬牙切齒一般,一字一頓地說這句話。
那年極冬,她與林瀟上街,見到一群打手追打于他。林瀟好打不平,當下問了原因,卻是他欠下大煙的債償還不起,是以被人追打至此。林瀟心中厭惡,不欲多管,她偏生動了幾分惻隱之心,當下拉了林瀟道︰「阿瀟,你救救他。」
林瀟自不會拒絕,替他付清了欠款,救下他的性命。只是屈綾怎也不會想到,當日救他一命,今日她會自食這惡果,想來這世事當真是可笑地很。
「當真是你!」男人臉色乍變,竟自下了馬向她走去。
她一身的衣衫早成襤褸,身上滿是血污,他半點也不曾多想,解了軍裝裹在她身上,雙手便欲攬她。
「不要踫我!」屈綾用力去掙,目光恨恨地盯著他,「你為何不死?你這禽獸!」
他素不是什麼好人,卻由著她罵他打她,雙手用力攬了她,連同那孩子一道丟上馬背。屈綾不知他意欲何為,掙扎著要跳下馬,他卻隨即翻身上了,將她禁錮在懷里,甩了馬鞭徑自奔去。
一群屬下自是從未見過他這般的,一時間面面相覷,竟不知如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