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日清早並未如荊汐涼所想那樣尷尬。他們仍坐在一張桌上吃飯。聊聊朝中大事、軍中急報。像是什麼都沒有發生，仿佛昨晚的事只是她的夢境。
好容易緩和了些許氣氛，荊汐涼也不急著在今日繼續逼他。
他也不說，只是在日間在木藺亭「巧」遇了她和殤以宸。殤牟允含羞帶怯又受寵若驚的被他執起了手，而他仿佛才看見他們般淡淡地見禮，就要退下。殤牟允卻不依，軟磨硬泡地纏著殤以宸將地方讓給他們。荊汐涼淺淺一笑，主動拉著殤以宸離開，听見他一邊走一邊嘟囔道︰「蘇訖這小子轉性了？以前不還對牟允那丫頭愛答不理的嗎？」
荊汐涼笑笑，臉色卻有些泛白︰「他對誰不是那樣？」
「也對。」殤以宸說完又搖搖頭，「那倒不是，他對你不就不那樣？」
荊汐涼挑挑眉，調笑道︰「怎麼，還沒成親就吃起你未來小舅子的味來了？」
殤以宸不好意思地撓撓腦袋。
*
入夜。
荊汐涼硬將準備回房的蘇訖留了下來。想說的話很多，卻又不知從何說起。
「什麼事？」蘇訖一副對待外人的冷淡模樣。
「蘇訖，你到底想怎麼樣。」荊汐涼有些不耐地問道，「你今日的做法說明你認同了我的計劃，現在對我這個不冷不熱的樣子，又是想做什麼。讓我心存愧疚？于心不忍？」
「我想怎麼樣，我不是已經按你說的去做了麼？這話應該由我來問你吧。問問你到底想怎麼樣，問問你還有什麼不滿意的。」他語氣冷得像結了冰一般，「若是你真的會愧疚，會不忍，那我告訴你，我很開心。」
「我……我想我要做什麼已經和你說的很清楚了。」荊汐涼背過身去，閉著眼深吸了口氣。
「呵，沒錯。是很清楚，那麼我現在做的不是你所希望看到的？」
荊汐涼閉眼沉思良久，下了決心般開口︰「若是你實在不願，我去和殤皇說。」
蘇訖冷笑一聲︰「那你和殤以宸呢？你也去和殤皇說說？」
沒等她答話，他便自顧自地說了下去︰「我有那資格嗎？也罷，我說過我的命都是你的，你的吩咐我哪一次沒為你辦到？」
荊汐涼心中一酸，听到這句異常耳熟的話，讓她想起了前世的自己，她沒想過自己竟會越發地像初之炎，為達目的不擇手段，甚至不惜利用深愛自己的人。
她想，她是該好好想想了。這滅族之仇，是荊汐涼的，不是她的，如今她如此沉迷于復族，也只是對佔了這個身體的一個補償和自己爭強斗狠的性格所致。而她一開始的初衷只是形式所迫，不願屈于人下，並且希望憑己之力為蘇訖報了斷指之仇。
而如今，他的仇還未為他報，自己反倒將他傷得更深。這便是她想要的嗎？
自嘲地勾起嘴角，權勢可真不是什麼好東西，得到越多便不自覺地陷得越深。
「阿訖，對不起。」她張了張嘴，喉嚨干澀地說不出話。
「沒什麼好對不起的。我承諾過會為你復國，是我太過感情用事了。」他語氣稍稍放軟了些，卻還是帶有些許冷硬，「我不會背叛你的。」
荊汐涼知道他指的是什麼，點點頭無奈道︰「別和公主鬧太僵了。」
「她比殤以宸好哄多了。」蘇訖暗諷到。
荊汐涼只得不再作聲。
燭光下蘇訖的影子動了動，似乎靠近了些，卻又輕嘆一聲，走了出去。
荊汐涼吹熄燭火，躺在榻上思索著什麼，一夜未眠。
也許，有些計劃是該提前了。
*
婚禮臨近，各國使者都提前送來了賀禮。已經暫時講和的君國太子和西離皇帝即將來到東殤祝賀，而最令人驚訝的是北參竟肆無忌憚地派出參王沉參以親自前來祝賀。雖然參殤二國暫時停戰，可這番舉動也著實大膽。雖然四國間暫時熄火，可誰也能想象得出此次聚會是多麼的暗潮洶涌。
而對四國戰爭狀況最為了若指掌的便是荊汐涼與蘇訖了。即使他們未曾親身參與，卻在這戰爭中起著至關重要的作用。
一月前，荊汐涼的密信才被傳到君國與參國君主手中，要求他們暫時講和，並指派使者前來祝賀。然後听候吩咐。
兩國君主雖是有些不甘被人牽著鼻子走，卻也著實別無他法。連年戰爭消耗的國力不是常人能夠想象，若是沒有這神秘人相助，他們也許早已戰敗。所以，就算這是一個陷阱，他們也只得硬著頭皮往下跳。
只是，荊汐涼沒想到，參國君主會派出沉參以。
她明確提出要參國君主沉參暮親自前來。不過想想也是她欠考慮了。畢竟沉參暮身為一國君主，自然不願到不久前還在與之打仗的地方來體驗一把以身犯險的滋味。又趕上沉參以主動請纓。自然是樂得將這燙手山芋交出。于是裝病告知荊汐涼，順理成章將沉參以推出。
想到沉參以，荊汐涼目光驟然變冷。想起他對蘇訖做過的事，是該讓他先付點利息了。這兩年他拿著羽汐令卻是未曾聯系過她，自然不知荊汐涼有兩塊令牌，且早已與羽汐之墓聯系上。
也許這次計劃提前了會有更好的效果，荊汐涼嘴角勾起一抹自信地笑來。
「阿訖，你說……」她望向身側，卻想起已經很久沒與蘇訖平靜地坐下來說些什麼了，而她這幾年來養成的習慣竟已如此的根深蒂固。
該不該先告知他呢？
荊汐涼蹙著眉頭思索著，全然沒有發現冥冥中一些事情已經悄然改變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