張一鳴對那哭泣的少女道︰"別急,我來救你相公。"
那少女兀自不信,哭道︰"你…你一個文弱書生,怎懂得這些,莫要誤事。"哭著哭著眼淚劃過臉頰,露出幾條雪白的淚痕。張一鳴仔細看看少女,發現她臉上有厚厚的煙灰,像個灶君菩薩似的,看不出本來樣貌,但淚痕卻白皙無邊。
張一鳴搖頭想甩掉遐想,走上前說︰"我真的能救他,你要是願意就過來幫手,不然他撐不過今天晚上。"說著就要上前。那少女見張一鳴上前自己也趕緊擋住他,口中呵斥︰"不許你動我…動我相公!"
張一鳴左右過不去,只好又對少女解釋道︰"現在等著不是辦法,我說不定能救好他,首先要燒熱水,要燒沸,給他清洗傷口,然後找東西給他止血,最好是止血的草藥,實在不行用爐灰也可以,小傷口不用理,大傷口必須止住血,然後縫合,不然失血一多就要昏迷了,你們這兒又不能輸血,他的血型也不清楚,找一只針過來,你這麼想做寡婦嗎?"
那少女被他一串連珠炮似的話語嚇呆了,雖然其中什麼縫合、輸血、血型之類的東西完全听不懂,不過也從他的話中听出似乎這人真是懂一些醫術的,那少女還在猶豫,張一鳴催到︰"再不快點,傷口一旦感染化膿就沒救了,你要我給你生產青霉素還是給你找阿司匹林?"
"行了你別說了,你去救他吧!"那少女看了一眼面s 漸漸蒼白的大漢,咬牙對張一鳴說道。
張一明點頭,迅速走上前去,將大漢的全身衣物都月兌掉,那少女見了不禁微微臉紅,不自覺地別過頭去。張一鳴自然沒有看見,他仔細檢查了一番,發現大都是一些小傷,但左月復部的一處刀傷很深,現在那塊破布堵著出血不多,但總要重新包扎治療,不然一定會感染。張一鳴對那少女說︰"快,熱水、剪刀、縫衣針,還有,爐灰!"那少女又看了一眼大漢,盯著張一鳴到︰"好,我去準備,但要是你把我丈夫治死了,我要你的命!"說罷轉身而去。
張一鳴咂了咂舌頭,心道好凶的女人,也只有這壯漢能降住她。
那少女很快端來了一罐熱水,張一鳴扯下帷幕,丟給那少女,囑咐道︰"用剪刀裁成這麼寬的布條,這麼寬,記住了嗎?裁得長長的,這塊用完了再去裁,要透氣的布料,知道嗎?這批先用著,其他的裁好拿去煮,然後晾干,回頭給他換藥的時候用。"
那少女茫然點頭,拿著布料出去了,張一鳴也顧不上她听懂沒听懂,手拿布塊給大漢清洗傷口。他雖然是試飛員,但野外生存訓練也是學過的,這點傷在現代倒不算大事,但這個時代醫療條件之落後,一場感冒就能讓幾個州縣死尸營野。
很快小一點的傷口都清洗干淨了,而那個大的傷口也必須要處理了,張一鳴咬了咬牙,準備扯下堵著傷口的破布,但心知如此一扯多半會血流不止。猶豫再三,張一鳴沖出屋去,那少女正剪好了繃帶過來,卻見張一鳴奪門而走,還以為大漢遭了什麼不測,疾步上前探那大漢的鼻息,一探卻還有氣,隨即疑心張一鳴救不活他奪路而逃,心說這賊子胡亂醫治終究是飲鴆止渴,他活不了我要你一起死。心中做想,手上已拎了一把尖刀追了出來。
迎頭卻撞見滿臉喜s 的張一鳴,兩人撞了滿懷,那少女冷不防見到人下意識地將刀鋒避了開去,不然張一鳴就要不明不白地腸穿肚爛了。
那少女還沒來得及說話,張一鳴已經高興地喊道︰"有救了,得虧你們這兒竟然有三七草。"說著舉一把寬葉的綠草往屋里進,隨即張一鳴瞥見了少女手中的刀,立即出手將少女的手抓住。
那少女猛然听到張一鳴說大漢有救,欣喜若狂,這時卻被他抓住手腕,心中一羞,正要掙月兌,卻听那張一明說道︰"不成,此刀刀刃不利,唉,算了。"說著松開那少女的手走上前去,將手中那草葉丟進嘴里使勁咀嚼,嚼碎以後伸手按住壯漢傷口周圍,另一只手一用力,那破布團便被扯了出來。那少女尖叫一聲,只見傷口處鮮血涔涔滲出,不僅哭道︰"你,你害死他了!你個瘟神,你害死我相公!"
張一鳴不理她,將口中之物吐在手上,用力壓在那大漢創口處,然後又開始咀嚼草葉,那少女正自不解,卻見那大漢哼了一聲,似乎是疼得醒了。那少女見張一鳴醫術似乎有效,便也奪過一把葉子,自己咀嚼起來,往大漢創口處涂抹。待得涂了傷口,張一鳴取了繃帶給大漢的傷口做了包扎,又用針線將一些長創口縫合。做完這一切,已是午夜子時過半,那少女守在一邊不發一語,焦急地望著大漢。
張一鳴忙碌完了,見那少女的神s ,聞言安慰道︰"不妨事的,創口比想象的淺,你相公體格強壯,多半沒事。"那少女幾分欣喜又幾分懷疑地看著張一鳴道︰"你一個公子哥模樣之人,怎會懂得此等醫術?"
張一鳴笑笑︰"這稱不上什麼醫術,只是救急而已,對了,你相公醒來必定會口渴,你拿剩下的草葉去熬些湯,喝下去也有助益。"說罷將剩下的草葉遞給那少女,少女方才急著救人不曾細看,這時接過仔細一看大怒,將那草藥舉在張一鳴臉前吼道︰"你,你竟然用喂豬的草給他……給我相公治病,你……你……"少女連說了兩個你字,卻沒能說出來你什麼。
張一鳴盯了那草一眼,愣了一愣,隨即笑道︰"哈哈哈,你拿這草喂豬,明明是你明珠暗投,卻來怪我。"
那少女雖不懂什麼"明珠暗投"的典故,但也知道並非好話,听這人的意思,這喂豬用的破草竟然還是什麼了不起的東西嗎?
張一鳴接著說道︰"此草名為三七,乃是傷科聖藥,我們上野外生存與急救課的時候,教官教的,遇到創傷用它可以止血,內傷也可以煮成湯藥喝下去治療。這麼好的藥材,你卻拿來喂豬,真是……"說罷搖了搖頭。
雖然三七並非像張一明說的那般金貴,但此時為了去除這少女的疑心,張一鳴也只好作如是說。那少女听得雲里霧里,但覺這青年公子出口不凡,心想讀書人就是麻煩,說的話都讓人听不懂。她自己不識幾個字,對有學識之人還是有幾分憧憬的。
張一鳴又去探了探那大漢的鼻息,模了模脈搏,他模脈搏模得是頸下,那少女見了又大怒,說是模死人才這樣模,張一鳴只好改作模手腕了。
張一鳴查看了半天,但覺得這大漢呼吸平緩,體溫正常,此時正沉沉睡去,便也松了一口氣。轉身對那少女說道︰"此間已無事,我明r 再來,我那朋友還在食肆等我,這麼久不見我歸去,必定著急,就此告辭。"
那少女看看他說道︰"現在天s 已晚,街上不能行走,你怎回得去?"
張一鳴看了看天s ,也正犯難,那少女見他為難,便說︰"也罷,你救了我相公,我替你跑一趟便是,你那食肆在何處,要找何人?"
張一鳴瞪大了眼楮,問道︰"你不是說現在街上走不得人,你怎能去得?我說了你也沒辦法啊。"
那少女瞥了張一鳴一眼,翻身一個筋斗直上了屋頂,這屋頂雖說不高但也將近三米,這少女一個翻身站在上面似是全不費力,直看的張一鳴下巴快掉在地上。
那少女看張一鳴一臉驚訝的樣子,不僅莞爾一笑,這笑容婉轉已極,雖然臉上滿是厚厚的煙灰,卻有說不盡的動人,張一鳴不禁看得痴了。那少女見張一鳴呆呆地看著自己,目不轉楮,不禁又羞又怒,從房頂上一躍而下,張一鳴還在發愣,已經被少女一腳踢倒在地上。他正躺在地上喊疼,那少女卻一躍跨坐在他身上,壓得他喘不過氣來。少女用手掐著他的脖子用狠狠的語氣說道︰"不要以為你救了我……相公,就可以隨便看我,你們這種貴族子弟,沒一個好的。"少女隨即似乎又想起了什麼,改口道︰"倒是也有了不起的,可惜你拍馬也追不上,以後好好跟……跟我相公學學,要做就要做他這樣的男子漢。"
張一鳴想起那大漢,忍不住想笑,可喉嚨被少女扼著發不出聲,只能點頭。那少女一個魚躍從張一鳴身上跳起,看了看躺在地上揉著喉嚨的張一鳴,哼了一聲道︰"說罷,你那食肆在哪里,要尋的又是何人?"
張一鳴爬起身來,苦笑著說︰"那食肆在城東白虎大街上,叫獨樂棧。我要找的人,他……"隨即想起自己還不知道滄海君的名字,一路上兩人說話,都是滄海君與他兄弟相稱,他卻沒問過滄海君姓甚名誰,這時作難起來。
那少女見張一鳴在那里抓耳撓腮,不禁笑道︰"你連自己朋友的名字也不知道嗎?這樣也可稱得上是朋友?"
張一鳴見她取笑,正s 道︰"雖然我不知他姓名,但我二人一月以來肝膽相照,生死與共,這樣可還稱得上一聲朋友嗎?"
那少女見他說得正式,便收了取笑的神s ,點頭道︰"確實如此,這樣當然稱得上朋友。"頓了一頓,又看著張一鳴說道︰"看不出你一個公子家的,竟然還能跟人生死與共,你能經歷什麼危險之事?總不是一起逛窯子被你們老婆趕出家門不讓回去吧?"
那少女年紀輕輕,但說話卻是不忌葷腥,窯子什麼的字眼從一個豆蔻少女口中說出來,張一鳴不禁感到有趣,搖頭苦笑說︰"自然不是,我未成家,更不會去逛什麼j 院。至于我那朋友,我不知他有沒有成家。"
那少女盯著看了看張一鳴,臉s 微紅,隨即正容說道︰"好吧,我替你去尋他,那他是何模樣,你跟我說說罷。"
張一鳴點點頭,將滄海君的相貌跟少女說了,然後囑咐道︰"姑娘小心,切勿驚動他人。"
少女點點頭,一個魚躍上了屋頂,隨即在樹枝上輕輕一點,躍上了隔壁的屋頂,沒發出一點聲音,隨即身影便隱入深深的黑暗當中。
張一鳴目送少女離去,听到屋內大漢的申吟,忙轉身進入屋里。
那大漢正自醒來,想要坐起,張一鳴上前扶住他勸道︰"大叔,你受傷未愈,不可起身,莫掙裂了傷口。"
那大漢看看自己身上纏了一層層的繃帶,用手模模受傷之處,但覺清涼舒適,松了一口氣躺了下去。
"小……我妻子呢?"
"哦,我許久未歸恐朋友擔心,尊夫人怕我出行不便,就問了地方替我傳話了。"
"我的傷,是你給治的?"
"我只是幫了一點忙,尊夫人也出了不少力,她方才可是擔心的哭了。"
大漢聞言,臉s 變得淒苦,張一鳴笑了笑說道︰"口渴了吧,我去給你乘碗藥湯。"說罷起身離去。
張一鳴去盛了一碗用三七草熬的湯,用手撐起大漢的脖子,喂給他喝。那大漢喝了兩口,搖手不喝了。張一鳴便將碗放在一邊,回過頭來,那大漢卻在看著自己。
還沒等張一鳴說話,那大漢已經開口︰"公子,你我萍水相逢,何必救助我至如此。"張一鳴隨口說道︰"恰巧被我踫到了,總不能看著你不治啊,再說我也沒什麼要緊事。"
那大漢還待要說,張一鳴卻阻住了他,說道︰"好了好了,我就是舉手之勞,再說治好你也不是我的功勞,要謝還要謝謝你家那頭豬,幸虧它沒把晚飯吃完。"
"豬?與它何干?"那大漢听得迷惑不解。
張一鳴隨即將如何用三七草為他止血療傷之事說了,大漢听了哈哈大笑,隨即牽動傷口,便又皺著眉頭小聲笑了起來,表情甚為暢快。
那大漢笑完,看著張一鳴動容道︰"小兄弟,我老項欣賞你,從此交了你這個朋友,只要你不嫌棄,哈哈哈!"
張一鳴也喜歡這大漢的憨直豪爽,也笑道︰"自當如此,在下張一鳴,不過這是假名,希望大叔你別見怪。"
那大漢听得張一明說這是假名,也不見怪,笑笑說道︰"你告訴我這是假名,足見真誠,我便告與你真名也不枉,在下項伯,以後也別叫我大叔了,就喊我項大哥就好,哈哈。"
"項伯?"張一鳴覺得這個名字有些耳熟,卻又想不起來在哪里听過,正在這時,屋外響起了緊密的腳步聲,張一鳴站起身道︰"啊,尊夫……嫂子回來了。"
那大漢卻皺眉急道︰"兄弟你快躲到屋後茅草里,來人不對!"
……未完待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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