往後林雲熙也日日去重華宮請安,皇後嘴上不說,心里大概還是舒服的,一時對她多有包容,什麼事都睜一只眼閉一只眼,甚至宮中行宴去與不去都只隨她心意,也讓她暗中布下的後手更為從容有序。請使用訪問本站。
然而自三月初程家女程沅入宮陪伴太皇太後,這位常年閉宮的老人漸漸活躍起來,雖然依舊推了請安,但在宮中各個大小宴會上多半能夠看見她帶著程沅的身影。
程沅是程家三娘,年方十四,俏麗秀敏,氣度從容,水盈盈的杏眸清亮而澄澈,宛如一汪幽幽地泉水,晶瑩透亮。
太皇太後要拉皮條的目的並不明顯,但只要有心還是能覺察一二。
先是在宮中大大小小的宴會上拉著程沅給慶豐帝眼熟,把小姑娘從頭到腳夸一遍,什麼「阿沅很孝順整天陪著我這個老太婆也不嫌煩」啦∼,什麼「阿沅會吹箜篌而且技藝高超」啦∼,什麼「阿沅一手蘇繡還給我做了多少衣衫配飾」啦∼,什麼「阿沅琴棋書畫樣樣精通」啦∼,什麼「阿沅品行端莊溫柔和順」啦……
總之,堅持在慶豐帝心里加深「阿沅是個多才多藝孝順溫柔的好姑娘」這一印象不動搖。
慶豐帝哪兒來的那麼多耐性去琢磨太皇太後這種拉皮條的心理?他關心的是軍國大事,而不是小姑娘家家誰可以拉回來做媳婦……腦電波不在同一層次上的祖孫倆,最終的結果就是,慶豐帝認為既然太皇太後說好,那這姑娘大概是不錯的吧?
兼之太皇太後偶爾還指使程沅給慶豐帝送點東西,一來二去,慶豐帝也覺得這姑娘挺好,品貌端莊,又有大家氣度,勉強當個妹妹寵著,給嬪妃賞賜的時候記起來,就送些時新小玩意兒。還特意囑咐了皇後,雖然表妹是遠房的,但妹子不錯,將來封個郡縣指位好人家,也算是給太皇太後臉面。
皇後听了滿臉木然,就差沒岔過氣去。我勒個擦!!聖人你的情商呢?!情商?!歸零了咩?!你是那只眼楮看見太皇太後是想把程沅姑娘封個郡縣嫁出去的啊??她是兩只眼楮都盯著你的後宮呢,親!!
回頭就把消息散了出去,還著意在宮中眾妃都在的情況下笑意吟吟地道︰「程家姑娘是太後娘家的人,又是聖人的表妹,你們雖是嬪妃,要好好與她相處,說不定……」
「聖人」兩字加重,最後那句「說不定」更是語氣微妙,擺明了就是讓眾人自己去腦補的。
各個嬪妃在重華宮還能繃得住,一回到自己宮里就紛紛爆了。尼妹!!好不容易徽容夫人懷了孩子不能侍寢,這日子分下來總有一杯羹,居然半路殺出一個程家女!!
太皇太後的娘家怎麼了?!品貌端莊才華出眾怎麼了?!了不起啊!!還沒入宮呢就敢引得聖人特意去囑咐皇後,將來選秀進宮,難道所有人還要給她讓路嗎??!!
宮中一時暗濤洶涌。
即便熙躲在昭陽殿安胎,听到這樣的消息也不得不贊嘆一聲皇後高明。
宮中原以皇後為尊,其下有襄婕妤、敬婕妤爭鋒相對,剩下一群嬪妃環繞,皇後打一方拉一方,自然可以保持平衡。
但自去歲選秀以來,這樣的格局徹底被打破。皇後依舊獨尊為上,兩位婕妤隱隱有倚仗皇後之勢,林雲熙依靠盛寵自為一派,寧婉儀靠著與麗婉儀、甄婉儀等人的關系也漸漸自成一派,三方來來往往,尚算平和。
因宮妃並不團結,皇後才有插足的余地。
然而襄婕妤被敬婕妤那一手廢了,後者也沒能好到哪兒去,一方已到;寧婉儀此刻也似乎岌岌可危,宮中人心浮動,拉幫結派的有,渾水模魚的有。
皇後也忍不住出手了吧?
拉攏忻貴儀、暗中推出位份極低的嬪妃分寵、對她不著痕跡的打壓、再加上引出一個程沅……後宮這趟水是徹底攪渾了,表面上看不出皇後有什麼大的動作,但卻實實在在地將下面的嬪妃分化而治,打一個拉一個,平衡手段玩得叫一個漂亮。
敬婕妤、甄婉儀失寵,忻貴儀時時往重華宮小坐,麗婉儀依附的寧婉儀就差被廢……只要沒了她,皇後便可一人獨大,再次把後宮掌控在手心里。
林雲熙微微苦笑,她終究是小看了皇後,這樣的局面不可能只是巧合,後者能不動聲色的謀劃這樣久,不但是貴為皇後掌著宮權,又知曉宮中大部分的辛密,更重要的是她的手腕心機,無一可以小覷。
幸而,皇後還不會對她動手。
她是宮里唯一一個有孕的高位嬪妃,又已有了昭儀的名位,只欠冊封之禮,若是她出了意外,誰能得利?誰能高枕無憂?
慶豐帝敬重皇後,並不代表皇後可以隨著心意來。今日可以算計皇嗣,明日自然可以算計聖人,皇後還不至于短視到讓慶豐帝心存不滿。
林雲熙默默嘆息一聲,眼下並不是可以與皇後相爭的時候,她失算一局,總是要扳回來的,卻不是現在。
輕輕攏住小月復,此刻最重要的是,是孩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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是日,林雲熙去過重華宮請安,歪在榻上小憩,迷迷糊糊間恍然听見輕輕的熟悉的腳步聲,低聲吩咐了不用行禮,那人悄然在自己榻前坐下,替自己壓壓被角,溫熱的手拂過她額前的青絲,落在她眉間、鼻上、唇上……然後在小月復上穩穩地不動了。
她認得是慶豐帝,卻困倦地睜不開眼,只含含糊糊地喚了一聲「聖人」。
「寧昭?」
她又迷迷糊糊地睡了過去。
慶豐帝含笑著看看她沉靜的睡顏,心頭微微一軟,眸間溫暖,隨手拿過案幾上的書翻看,是林雲熙一貫用來打發時間的風俗雜記,只是偏向特色吃食多一些。再看看案上幾盤動過的點心,又忍不住含笑眯了眯眼。
只是片刻又轉為了漠然森冷的低沉,寧昭足夠聰明謹慎,行事從未踩到他的底線,對他又是真心實意,他自然樂得多寵愛幾分、信任幾分。
一個人是不是真的對他好,他又怎麼會看不出來?縱然寧昭依舊把家中親人放在自己之前,卻比其他貪得無厭又心思難測的女人好得多了。哪怕他是人間至尊,面對一個真心對自己好的人,也會不由自主地報以真誠,也許不多,卻已十分難得。
他微微遲疑了一下,是不是真的要把寧昭推到風口浪尖?皇後雖然不是野心十足,但不夠安分,來來去去都是想把後宮掌握在自己的手里。
他需要一個人能和皇後對立起來,將後宮變成兩方,或者三方,相互平衡抑制,絕不能讓皇後一人獨大。後宮需要穩定,但這個穩定必須掌握在自己手里,而不是皇後手里。
最恰當的人選本就是寧昭,憑著家世、恩寵、子嗣,由她跟皇後對峙是再好不過的選擇,但是慶豐帝卻極為難得地猶豫了。
榻上安睡的少女膚光盛雪,帶著微微的紅潤,清麗如同水畔一枝盈然玉立的蓮花,陽光透過半開的窗子照進來,滿室的溫暖調皮地跳躍,微風輕輕拂動她鬢邊的發絲。
慶豐帝默默嘆息了一聲,明明和當初的阿瑩不一樣,為什麼會覺得溫暖?為什麼與她一起的時候會覺得放松?又為什麼會心軟?
或許是因為對他以誠相待的人太少了吧!忠心的有,敬畏的有,算計的有,卻極少有人用略帶著平等的真誠與他相處,甚至連皇後對他,都是敬意更多一些。
他貪戀這樣的真心,懷疑這樣的平等,每每試探的答案卻又讓他暗自松一口氣的慶幸。
慶豐帝想,他那時慶幸什麼呢?大概是寧昭真的沒有騙他?所以連他是否是試探都不在意,或者說,壓根就沒有意識到他在試探。
他靠著寧昭輕輕地並肩躺下,罷了!罷了!就像在軒北那一次他放棄懷疑選擇相信那樣,就像他在阿瑩的事情里護著寧昭那樣,不如再退一步,讓她安穩一點兒吧。
宮里這樣多的女人,總能找出可以和皇後打擂台的。何況三年一選秀,總有高門大戶的世家女兒進宮,他不過多費一點心力罷了。
此念一起,慶豐帝也就徹底放下了動的那點兒心思,決定安安心心地陪著寧昭午睡。
林雲熙尚不知道她的真心相待有了回報,冥冥之中逃過一劫。
她醒來時發現身邊躺著慶豐帝,後者用手支撐著頭,目光炯炯地看著她。林雲熙臉上一紅,下意識地模模嘴角,難道她流口水了??
慶豐帝「哧」地一笑,她方才後知後覺地醒過神來,縮頭埋進被子里,嚶嚶嚶嚶嚶嚶∼∼好丟臉有木有?!
「怎麼,寧昭害羞了?」慶豐帝笑著將她從被子里拉出來,捏捏她的臉,「剛剛不知是誰,睡得像小豬一樣。」
林雲熙炸毛,「聖人!!」
慶豐帝完全沒有順著毛捋的意思,徑直叫了宮人伺候兩人起身。
林雲熙又羞又惱,臉紅紅的像是玉蕪院里嬌艷的海棠,瞪著慶豐帝猶覺得不解氣,捶了一下長榻。
洗漱完畢,林雲熙看看坐在窗邊看書的慶豐帝,猶豫了一下過不過去。想到起床時的梗,心里傲嬌地「哼」一聲,我才不理你呢!!
轉身跑到榻上找睡前看了一半的書,結果……案幾上只剩下點心,書不見了。她上下翻翻找找,咦?難道是青菱她們收拾的時候收走了??
「寧昭是在找這個?」
林雲熙一回頭,慶豐帝搖搖手里的書,笑意冉冉,「朕看書上的杭州薄荷糕和你宮里做出來的味道相差無幾,看來挺不錯。朕瞧著蟹殼黃還好,什麼時候做給朕嘗嘗?」
林雲熙︰……靠!調戲了我一把還問我要吃的,聖人你的臉皮呢?!要不要這麼厚啊親!
她鼓著臉不理,慶豐帝挑挑眉,依舊含笑看著她。
林雲熙跺跺腳,喂喂!不要這麼耍賴啊!磨磨蹭蹭地挪過去,「明日?聖人來的時候我叫她們備著就是。」
說完就想打一下自己的嘴巴,才決定不理的,腫麼才回頭就湊上去了呢?!繼續鼓臉∼
慶豐帝拉著她的手坐下,「還在惱?」
林雲熙瞥他一眼,嘆氣,「明明知道我對聖人最沒辦法的。」扯著他的袖子搖一搖,「您就不能讓讓我嘛∼∼」
慶豐帝眉眼溫和,抱抱她,顧左右而言他,「今天還好麼?孩子有沒有鬧騰?吃不吃得下東西?」
林雲熙默默一頓,不要轉移話題啊摔!!但還是開始絮絮叨叨地說起來。
慶豐帝笑眯眯地听懷里的姑娘掰著手指,跟他匯報今天有點兒累,寶寶很乖,胃口還行,就是看著油膩的東西吃不下……小姑娘還鼓著臉,很傲嬌地翹著嘴巴。
他心情驀地大好,逗逗寧昭,再看她口不對心地樣子——不想理他,又不由自主地湊過來;已經湊過來了膩膩歪歪,忽然回神心里打滾撓牆什麼的……
聖人你要不要這麼惡趣味啊?!
作者有話要說︰皇後果斷是大BSS一枚~~
其實收藏和訂閱差了那麼多,凰歸挺傷心的
凰歸入V以來沒要求親們一定要訂閱,但還是希望的呀qq∼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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