太後攻略 第89章 谷日

作者 ︰ 鳳王凰歸

朝堂上吵了幾天沒個結果,但通婚一條被批判個徹底。本書最新免費章節請訪問。堂堂大宋,怎能與一個戰敗的蠻夷通婚?這是賣國!!

慶豐帝沒想到國人對這事抵觸至此,太學學子甚至都堵到嚴相家門口,群情激奮地要討個說法,嚴相這兩天出入都只能偷偷模模走後門。

不過嚴相畢竟為官多年,這樣一點小風浪並不算什麼,他又不是蓄意,不過為國操心、為長遠考慮,只是不曾了解民意出了偏差。上折子辯一辯,畫個不費兵卒佔領倭國的大餅,再服軟認錯,抹幾滴眼淚,自罰三年俸祿,把他那個消滅他國文化的軟刀子拿出來亮亮,又變成憂國憂民的好丞相了。

開年連著放晴,到初八雪都化得干干淨淨,燻風習習,艷陽耀眼,總算有了一絲春意。朝上齊齊恭賀谷日大喜,這樣好的晴天,這一年必定風調雨順。

慶豐帝也高興,民間素來有正月八日天晴則年豐、天陰則年欠的說法,種地的老農都盼初八大晴,能叫治下百姓有個好收成,他這個聖人也做得舒服不是?

下了朝依舊留下丞相等重臣商議政事,因倭國確實有點兒雞肋的意味,你說真壓上兵力打下來吧?沒用!還不知道怎麼治理教化;就這麼放過去又不甘心,當初倭人那叫一個囂張狂妄,沿路打來滅村滅鎮無一活口,這才攻佔一個群島,教訓不夠,如何能安撫國人怨憤之心?

徐相暴躁起來道干脆成年男丁都殺了,其他的都拉去北方修路為奴,省得操心。其余眾人噎個半死,又喋喋不休地駁回去,那倭國少算有百萬人,成年男丁就是幾十萬,大宋是禮儀之邦,要仁德寬厚懂麼?!面子上要好看,哪怕私底下都殺了也不能這麼明目張膽暴戾血腥,不然還有哪個屬國敢來投?

慶豐帝對這個主意略有些心動,但顧忌賢名,又舉棋不定了,這個好處來得快,但容易被人當做暴君啊……畢竟年輕,經歷的戰事不多,搖擺了半晌,還是對名聲的看重佔了上風。

討論良久沒個結果,來打醬油的刑部尚書張逸忽然道︰「不如仿照莊定帝的「昆侖奴」。」

眾人聞言一愣。

莊定帝算起來是慶豐帝的曾祖父,前半生征戰沙場萬民擁戴後半生妥妥的昏君,死地時候才不到五十,據不可靠小道消息還是死在女人肚子上的……

雖然他還算明白沒有干過什麼天怒人怨的事兒,最多就是後宮女人多了點,但也除了戰功沒沒什麼拿得出手的政績,唯一能夠得上造福大宋的便是「昆侖奴」。莊定帝前半生戰績中最輝煌的一筆,就是平定南詔南蠻,而後一路打下去,把西貢、馬來、大越、林邑統統打了個遍,甚至海外昆山、真臘、扶南諸國諸島都沒能逃過。這些地區部族林立,文字互不相通,極難管理,莊定帝不善內政,煩躁之下命震南軍去守著,然後把這一個一個部族的男男女女全部拉出來發賣為奴!

這些人身黑如漆,赤腳卷發,只略懂大宋語言,頭腦並不靈活,被當奴隸賣了也沒有什麼怨言;個個體壯如牛,卻性情溫良,踏實肯干,被稱為「昆侖奴」。不僅貴族豪門喜歡用,各地造橋修路、開挖礦山也大都願意買老實敦厚的昆侖奴去干活。

大宋因此得了益處,但也是莊定帝這場大戰,耗空了國力,以致後來他兒子惠文帝無力把蒙古打回去,只能駐守防線,匈奴也偷偷模模地把西域挖去好大一塊,邊境幾乎沒一天太平。也是因此,大宋兩代帝王苦心蟄伏,才有林恆十年征伐,一舉平定蒙古,立下赫赫戰功。

直到今日依舊有商人海盜運送一船又一船的昆侖奴送往大宋販賣,震南軍雖只駐守于南詔南蠻,但海外所有屬國連年上供,對大宋不敢又絲毫不敬。

眾人目光炯炯地看著刑部尚書,後者一臉聖人快救我地望向慶豐帝,「臣……臣也就是這麼一提……」

想來想去,忽然發現……這個辦法好像還不錯!不能殺光了,就全部拉來給大宋做工服役!

葉相道︰「昆侖奴有前例可循,臣等回去擬個折子上來,再細細斟酌。」

慶豐帝拍拍膝蓋表示大善,又道︰「如果能成,光一個四國島只怕還不夠,還得傳信去問問前線戰事到底如何。」

葉相稱是,眾人又忙著善後。水師出去這幾個月,看來還要接著打,原先準備的糧草不夠了,需從哪里哪里調運。如要打倭國本島,兵卒夠不夠,要不要增援、船只是從他處調用還是新造。去打仗兵卒要記軍功,哪些要升職哪些給賞錢。有死的有傷的,死的要遣返尸首回鄉,還要給一定的撫恤;傷的要送藥送醫,養好了繼續當兵,養不好殘了的回去要給找個能糊口的活……等等等等。

議得熱火朝天,李順領著個少監服侍的內侍一溜煙地跑來,滿頭大汗。慶豐帝瞧那內侍眼熟,心里忽然咯 一聲,這不是昭陽殿的秦路麼?趕緊叫人進來。

秦路看著滿屋子朝臣有點發 ,心里又憂又愁,急得不得了,臉上還不敢表現出來,見了慶豐帝一頭跪下道︰「聖人,昭儀發動了!」

慶豐帝臉上空白了一陣,陡然狂喜,一下就站了起來。底下幾個臣子都是人精,宮里就一個昭儀,還是頂得寵的,得!這是生孩子來請人了。紛紛起身告辭。

慶豐帝也不留人,抬腳就走,後頭李順急匆匆拿著石青緙絲八團魚龍紋披風趕上去。

跑了一段總算回過神來,揪著秦路問道︰「太醫不是說還有幾日麼?如今才初八怎麼就要生了?!」

秦路嚇得哆哆嗦嗦,滿背上爬滿冷汗,「娘娘正和眾位主子說話,薛美人說主子的五嫂小產,快不行了。主子氣急之下動了胎氣,太醫都在里頭呢!」

慶豐帝腳下一蹶,手腳陡然冰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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林雲熙確實在生孩子,不過沒秦路說的那麼嚴重。

林夫人處理完家中諸事,初五便回來了,還跟她抱怨,「你爹個老不正經,看著人家打仗眼熱,三郎過年沒回來他都不急,恨不得一路跟到往海上去!」

林雲熙笑道︰「阿爹閑不下來,叫他多抱抱孫子不就好了?」

「他倒是更稀罕孫女兒。」說起這里林夫人也笑了,「大郎家的安安常常抱著不松手,其他的臭小子三天兩頭提上來罵一頓。」

說笑了一陣兒,她看林夫人略有疲憊之色,便拉著一道休息去了。

初八向來有放生禽雀魚蝦以祈福的風俗,城外百姓提籠帶筐,放生時禽羽騰空,魚潮涌動,頗為壯觀。宮里也有舊例,只是稍稍簡單一些,擺個儀式。不過她如今不大能踫這些,早上皇後派人來請,不過就去坐一坐罷了。

待眾人散了也不急著回去,三三兩兩說閑話。林雲熙有一句沒一句地听了一會兒便打算走了,忽然薛美人含含糊糊說起忠義侯府仿佛出了什麼壞事,旁邊的人忙捂了她的嘴道︰「說什麼呢?昭儀娘娘好好的,忠義侯自然也好好的,大過年的還能出事兒?瞎操的什麼心!」

林雲熙卻听了個真切,也不客氣,直接把薛美人叫上來問話。薛美人嚇得臉都白了,連連磕頭道︰「沒有沒有,都是妾身胡說的!」

林雲熙懶得跟她浪費口舌,指著外頭冰冷的大理石地磚道︰「要麼說清楚,要麼就去外面跪上兩個時辰!」

薛美人眼淚都下來了,被林雲熙一句「不準哭!」又給嚇了回去,抽抽噎噎地把話說了,「是……是妾身母親朝見的時候嘀咕了兩句,忠義侯上五郎家夫人小產了,听說請了好幾回太醫,外頭都在傳,說夫人傷了身子,只怕不好了。」

林雲熙臉色沉沉也沒理她,直接回昭陽殿問林夫人。

林夫人一開始不松口,後來拗不過她才說︰「你五嫂身子骨先天就弱,並未完全調養好便懷上了,太醫早說要壞,這個孩子必定保不住。兩個孩子下不了決心,我和你爹怎麼能看著不管,若過了三個月再打胎,大人都要跟著去了!」

林雲熙渾身一個激靈,一個字都說不出來,只吶吶問道︰「那五哥?」

林夫人瞬間紅了眼眶,微微捂住眼道︰「他傷心呢,請了假在家陪你五嫂。」

林雲熙胸口堵得窒悶,林夫人拉著她的手道︰「我不是不想跟你說,只是事情已成這個樣子,還能怎樣壞呢?你如今听不得這個,不能再叫你傷心了。」

她怔怔道︰「生了孩子再知道,不也一樣要難過麼?」看著林夫人兩眼發紅,方才意識到她是打算一直瞞著這事兒,干脆讓她永遠都不知道!

她心頭一梗,淚水潸潸而落,肚子一抽一沉,她抱著月復驚慌道︰「阿娘!」

林夫人一把扶住她,「怎麼了?!」

肚子一陣一陣地痛,林雲熙抽著冷氣道︰「阿娘,我肚子痛。」

哎呀!這不會是要生了吧?!林夫人急得要跺腳,連忙喊人,好在昭陽殿一應的物品準備齊全,產房每天都擦洗,穩婆也早早整裝待命。

被董嬤嬤耳提面命的宮人們迅速行動起來,燒熱水鋪被子煮剪刀,林雲熙被扶著去洗頭洗澡,換過衣服,還硬是叫林夫人喂著吃了一碗雞絲面。

果然過了沒一會兒,羊水破了,

林夫人一邊打發人去給聖人皇後報信,一邊抓著林雲熙的手跟著進了產房。林雲熙腦子茫茫然,痛得大片大片都是空白,才知道上回不過是個準備,真生孩子疼得她都快沒知覺了!

昏昏沉沉她還知道咬緊了塞進嘴里的軟軟的不能咬到舌頭,口腔里好似有血腥氣漫上來,幾乎想要痛聲尖叫,又死死忍住了。心里念叨著不行不行,嬤嬤說不能叫,要省著力氣生孩子的。

耳畔有人催促著叫她「用力!用力!」她痛得說不出話來,好想破口大罵,用力用力怎麼用力?光說用力有什麼用?不是有穩婆麼倒是告訴我怎麼做啊?!

她掙扎著迷迷糊糊地往下使力,好像又不那麼疼了,嘴巴里的味道古古怪怪,好像是人參?哦,她記起來讓她咬著的仿佛是浸了參水?

思緒不知道飄到哪里,她恍恍惚惚記得小時候阿爺和她玩拋高高,她咯咯直笑;阿爹帶著她在遼闊的草原上騎過馬,彎弓射雕;哥哥們老喜歡逗她玩,大哥像阿爹一樣穩重,每次回家都買些小玩意兒;二哥是個老油條,還偷她新繡好的荷包去跟阿爹顯擺;三哥笑聲爽朗刀法凌厲,卻會用砍馬賊的刀給她雕小小的人偶;四哥走到哪兒從沒忘記給畫下各地美麗的景色,五哥木著臉卻會偷偷帶她出府去騎馬打獵,六哥笑眯眯地沒個正形還拽過她的辮子……仿佛還有一個很小很小的姑娘,卻听所有人都說要叫姐姐……

姐姐?她什麼時候有過姐姐?

最後那些畫面變成五哥從來沒有表情的臉,如同寂寥傷痛難以爆發的困獸,她眼前一片朦朧,又有誰的聲音怒吼了一聲「寧昭!」

她陡然回神才發覺那不是怒吼,而是隔著門那個男人再叫她。

「出來了出來了!看到小皇子的頭了!」

「娘娘快用力!」

她一邊用力一邊听外面那個男人喊︰「寧昭你撐住!寧昭!朕在外頭陪著你!」過了一會兒又喊︰「寧昭!朕在這兒!寧昭!」

她忽然好遺憾地想,為什麼要稱朕呢?為什麼這個時候不願意和有時哄她那樣說我呢?我在這兒和朕在這兒的差距,比天涯與海角更遠。又想,真可惜呀,這個男人挺好,卻不是我的。

「生了生了!」

「恭喜娘娘,是個小皇子!!」

周圍好像盈滿了喜悅和歡笑,她的肚子好像一下子平坦了下來,吃力地仰起頭,孩子還是血乎乎的一團,剪斷臍帶,他哇哇地哭,听著中氣十足,大約非常健康。穩婆抱著孩子去洗澡稱重,林夫人握住她的手,把她嘴里的東西拿出來,給她擦擦臉上的汗水,愛憐地道︰「好了好了,孩子好得很。生孩子都是這樣,你還算身體好,沒吃什麼大苦頭,下回就好了。」

還生?!

她緩過勁兒來就覺得累,沒力氣跟林夫人拌嘴,只奄奄道︰「疼。」

林夫人沒法子,心痛地摩擦她的手,連連安慰她,「歇一歇就好,阿娘給你做最喜歡的炖 子好不好?」

林雲熙委委屈屈地「嗯」了一聲,不知怎麼想起方才那個小姑娘,沒過腦子就問︰「阿娘,有沒有姐姐?」

林夫人一怔,微微瞪大了眼,滿是驚愕。正巧穩婆把孩子抱了過來,林雲熙便一心去看孩子,沒再提起。林夫人坐在床沿上身子晃了晃,趕緊抹一把淚去看外孫。

孩子小小的,軟軟地,臉上的皮膚通紅,皺巴巴的,胎發軟軟地貼在頭上,眉目很清秀。她怎麼看怎麼覺得可愛,忍不住俯身在他小小的嘴上親了一口。

林夫人臉色都變了,「你干嘛?!」

她抱著孩子又親了好幾口,還遞過去給林夫人,「阿娘也來一個?」十足的無良母親。

林夫人又好氣又好笑,只好苦笑不得地抱過來,瞧著外孫也忍不住模了模他嬌女敕的臉頰。一回頭,得!孩子他媽睡著了!!

林雲熙醒來已是深夜,映入眼簾的是紅綃霞雲團蝠撒金帳,渾身上下軟綿綿地一絲力氣都沒有,喉嚨里干得厲害,眼前朦朦朧朧的老半天才回過神來,定楮一看床邊坐著阿娘,抽抽鼻子可憐巴巴地喚了一聲「阿娘……」

林夫人趕緊張羅著給她擦臉漱口,又吩咐宮人端上粥來給她喝。

喝完林雲熙方有了力氣,拉著林夫人問︰「孩子呢?!」

林夫人忙叫人去把孩子抱來,小小的一個襁褓里孩子正睡著,換了林雲熙抱他還砸吧砸吧嘴,忽然咧開嘴仿佛笑了一下。林雲熙只覺得一顆心像是泡在暖洋洋的蜜罐子里,她兒子怎麼能這麼可愛?!

因不能久坐,抱了一會兒孩子便被乳母帶下去了。林雲熙眼巴巴地瞧著,心都跟著兒子飛走了。林夫人輕輕敲她一記,「這麼著急兒子,就快點把身子養好。」

她終于想起來生完孩子要坐月子,還得一個月!急道︰「阿娘,寶寶放在哪兒?!你看我好得很,別把他放外邊了我自己養!」

林夫人直笑︰「就安置在東邊碧紗櫥里,連你的屋子都沒出。」又叮囑她,「你生完孩子身子弱,月子里要好好調養。落下病根可是一輩子的事,千萬馬虎不得。」

晚間慶豐帝來看她,林雲熙產後不能見風,屋里放著紫檀木雕萬福萬壽的十二扇大屏風,就只好老老實實坐在屏風外,問她好不好、孩子好不好,又笑道︰「那小子是個皮實的,昨兒朕抱了抱他,還被踹了一腳。」

林雲熙眼角眉梢皆是笑意,「妾身看著也是個調皮的,剛剛睡覺時也不老實,動手動腳的,還流口水。」乖兒子正醒著,雙眸燦然似兩丸黑水銀。

「寶寶剛醒,聖人要不要瞧瞧?」

慶豐帝便在外頭逗兒子,「他鼻子眉毛長得像朕,不過眼楮像你。」話未說完,孩子「哇」一聲哭了,慶豐帝手忙腳亂,「寧昭寧昭!他哭了怎麼辦?!」

林雲熙忙叫乳母抱進來,大約是餓了,她還記得母親的初乳是最有營養的,解了衣裳親自喂他。旁邊的宮人垂頭侍立,兩個乳母也不說話,只盯著自己的腳看。

慶豐帝沒听到孩子再哭,就問︰「寧昭,怎麼樣?」

「是餓了要吃,鬧騰呢。」

喂完了乳母抱著拍女乃嗝,哄了一會兒睡著了,才悄悄抱去東間。

林雲熙喂了一次,不知道是認得母親的氣息還是其他,這孩子就不大願意吃別人的了,吃不著他娘的就哇哇大哭。乳母們沒辦法,只好抱過來讓林雲熙自己喂。不過她出了月子又要開始侍奉聖人,不可能一直喂下去,她也主意分寸,不讓孩子只吃她的,總要習慣乳母喂養。

洗三禮辦得極為盛大,慶豐帝流水似的頒下賞賜,對孩子的喜愛也毫不掩飾,幾乎日日都要來看望。林雲熙不懼這樣的盛寵,聖人寵個女人還要別人多嘴麼?卻憂心樹大招風,林夫人也怕孩子太小壓不住福氣,恰巧二月初五是皇長子周歲,可以把孩子滿月宴的風頭降下去一些。

慶豐帝卻不大願意,「寧昭給朕生了個健健康康的皇子,立下大功,朕還沒好好謝你。不過滿月宴罷了,朕疼愛兒子之心,難道還要遮遮掩掩?」又鄭重道︰「朕還想晉封你為妃,你不必如此小心翼翼。」

林雲熙愣了愣,宮中雖素來有生子晉封的慣例,但她懷孕時便破例封過一次,再要晉封,除非等她誕下第二個皇子,不然即便聖人有意,也不過在封號等別的地方彰顯恩寵,從沒有生子晉封兩次的道理。

她下意識地要拒絕,慶豐帝制止道︰「朕知道你擔心什麼,但朕給得起你,自然護得住你!朕若寵個女人還要被別人說三道四束手束腳,也就不用做這個皇帝了。」

林雲熙心頭一顫,微微扭過臉。聖人對她好,認可她的真心,投桃報李。然而她再如何感慨動容,一個寵字就能叫她心涼徹骨——無論對她怎麼好,在慶豐帝眼里,也不過是寵愛。

他今日可以寵愛林雲熙,明日同樣可以寵愛其他人。不能對等的情感,再美好也有抹不去的陰霾,又何必讓自己不痛快?

她軟語婉拒道︰「話已至此,妾身實在不該推卻。只是妾身晉封昭儀已是破例,再要封妃位,妾身自己都覺得虧心呢。何況宮中無此先例,聖人今日封我,便是予後人以惡首。祖制主位非生育不得封,不就是怕後人沉溺、偏寵偏信嗎?妾身雖感念聖人偏愛,卻不敢為此惡例。」

慶豐帝一怔,他想過林雲熙會以諸多借口推辭,不意是這一條,連反駁的話都難找,只好苦笑︰「哎!你這樣說,朕還能做這個惡人麼?朕並非圖一時之快,是真心想封你為妃。」

林雲熙嫣然笑道︰「妾身知道。自妾身入侍,便得聖寵不斷。聖人對妾身好,妾身也要對聖人好。您想讓我過得舒坦,我也想讓您聲名無損、流芳千古啊!」見慶豐帝稍有不郁,又半哄半撒嬌道︰「聖人,當作為妾身和孩子存著這福氣,」臉色微微一紅,「等妾身再有孩子,就名正言順啦!」

慶豐帝聞言不由朗朗大笑,「好好!朕等著!」拉著她的手在她掌心偷偷模模撓了一下,「你得早些給皇兒添個弟弟才是。」

林雲熙大窘,面上滾燙,細弱蚊吟道︰「聖人說什麼…就是什麼啦,反正…都是要為聖人延綿子嗣的。」

皇長子的抓周熱鬧非凡,而小寶寶的滿月宴相比之下便冷清了許多,只請了闔宮嬪妃與皇室親貴。

皇長子身體依舊孱弱,但太醫院盯得緊,伺候皇子的乳母嬤嬤們都盡心竭力,不敢有半分疏忽。林雲熙從蘇美人處得來的藥方早就給皇長子用上了,雖然時間尚短,並沒有什麼效果,卻也讓這個小小的孩子安安穩穩地度過了冬天,沒有因驟然寒冷的天氣而得病。

林夫人去了一趟,回來直搖頭,「這孩子可憐,我看著只有一般孩子七八個月大,連坐都要乳母扶著,哭聲小得跟貓兒似的,還不知道能不能站得住。」又頗為鄙夷張芳儀,「做娘的也不上心,哪怕人面做個樣子呢。孩子在那兒哭,她還能笑顏晏晏地奉承皇後,難怪聖人不叫她近孩子的身。當著王公大臣的面都能不聞不問,要給她養,背後還不知道怎麼被她磋磨。」

最後卻嘆了一聲,「罷了,別人家的事兒由得他們自個兒去管。只要寧昭你好好的,旁的都不要緊。」

她說這話時春意漸濃,和風煦煦透過窗子吹進來,昭陽殿里的玉蘭海棠開始抽出新芽,迎春悄然而開,含光殿後頭那幾株杏花也長出了花苞。

又是一年春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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