余錦年只迷糊了一小會兒,由于精神緊繃自動醒了,抬眼瞧見天幕依然是黑色,群星閃耀。愨鵡曉憶起方才那場大戰,讓她一時忘卻古今,忘卻時空的殘忍,忽然有種醉後不知天在水,滿船清夢壓星河的淡淡酸澀。
她懶懶地不想起身,就那樣躺在屋頂怔怔出神,放任自己的靈魂出竅,升空,漫游,那管今夕是何夕!
忽地感覺身邊多了個人,她神魂歸位,側頭一瞧,首先看到的是那流光閃耀的披風一角,就沖這騷包的衣著不看身影,除了那家伙還會有誰。
「你方才,去哪兒了?」她問秦羿。
秦羿往身上丟了個清潔術,清除收拾戰場後沾染的怪味,目光卻落在余錦年身上,挑眉一笑︰「無事,你要是還困,最好回房去睡,別等會掉下去。」
「切!」余錦年冷哼一聲,學著他也往自己身上丟了個清潔術,清理那沾染的尸臭。嘴里卻道︰「我睡不著了,戰場都清理干淨了麼,什麼時候把後續的事情吩咐完,我們何時能回太玄門?」
她有點想蘭草了,不知道她走了那丫頭有沒有被人欺負,受了什麼委屈?
她也想大哥了,不知他出去歷練什麼時候回來,他在別處有沒有遇到麻煩和陰尸?她更想回家一趟,確認家人好不好,有沒有被陰尸影響?
「很快!」秦羿用鼻音哼了聲。
他的目光一直落在她身上,因為躺著她的,身體曲線比站著時還要明顯,又好笑地搖頭,像她這樣在何時何地,根本不注意自身形象的女修,太過少見。
他怎麼那麼沒眼光,放著那麼多花不想采,就死心眼地瞅上了她?
一想起那日在暖池的春光,他的俊臉莫名發熱,任是洶涌的寒潮,也擋不住那奇怪的熱度……
余錦年腦袋就是再聰明,也不知道他現在的腦袋在想些什麼?
只消她輕輕抬頭,會就發現他的異樣,可惜她只顧沉浸在自己的世界里,望著星空又出了會神,想起以前每次任務結束,都少不了要慶祝一番的。
一群大男人慶祝能用什麼方式?當然是喝酒減壓。
她這種少之又少的異類夾雜在人堆里,久而久之酒量也就練了出來,每次領導來被推出去陪酒的都是她,誰讓她被冠上了美名巾幗英雄,千杯不醉?
其實沒人知道,她並不是真的那麼喜歡喝酒,只是喜歡那種熱鬧的氛圍。只有在熱熱鬧鬧的時候,才覺得不是那麼孤單,現在多好,她有了家人了,已經適應了孤單,不再懼怕。
忽然間,她很想很想,此時此刻,體驗當時那種心境,或許人都有矯情的時候,只有當失去了才知道珍惜,才知道那些時光的彌足珍貴。
「你那天不是說你有酒麼,給我一壇?」她側著身朝秦羿伸出手。
「什麼?」秦羿的思緒被打斷,聲音忽然拔高,黑瞳也跟著眯了起來。
他那日不過是在說笑,他的酒那是隨隨便便誰都能喝的,還能喝得了一壇?
余錦年撇撇嘴,鄙夷地盯著他,反應這麼大干什麼?
是不舍得,還是她說錯話了?
想來想去沒錯吧,古人喝酒應該都是用壇子的,心中又有了點小小的疑惑,難道真的是用酒瓶?
「你真要喝掉一壇?」他再次挑眉,笑著確認︰「是你要喝的出了事,千萬別找我麻煩?」
「那來那麼多廢話,我可是千杯不醉的,喝多少是我的事,你只說給還是不給?」任是夜色也擋不住余錦年澄亮清澈的目光,她的錦年小築中要是有酒何必找他要,這個小氣鬼。
「少喝點!」一只純黑色的小壇子,嗖地飛到了她面前停住。
而扔出壇子的人,更是隱隱期待她喝了之後,會是什麼效果,他也給自己,又拿了一壇。
余錦年一把抓住小酒壇,坐起身來,發現身上還蓋著件道袍,有點詫異?
藍色的,是他給她蓋的?
隨手扔回給秦羿,咚地一聲扒開塞子。
須臾,一股濃郁的酒香中夾雜著純正的靈氣,還有一股淡淡的藥香撲鼻而來,她想都沒想為什麼這酒這麼特別,只想借酒排遣心中的煩悶。
「以馬為夢,詩酒趁年華,我們共勉之,干了。」
言畢,她咕咚,咕咚,豪氣沖天,把壇口對著嘴,直接往嘴里灌去。
「咳咳,這酒怎麼這麼烈,快有七十多度了吧。」她喉嚨被刺激的,嗆得劇烈咳嗽起來。
被冷風一吹,頭有點暈暈的,舌頭也跟著大了起來︰「不是說沒蒸餾技術,這麼烈的酒是怎麼造出來的,你平日就喝這個,還有沒有別的?」
「還敢嫌棄,就你那麼粗魯的喝法,再好的酒也是浪費,就你方才噴掉的那些,也值幾千靈石,你說你這麼大手大腳的。」秦羿話說到一半,快速移位坐到她身邊,無奈地拍著她的後背,幫她順氣。
「這度數直逼醫用酒精,你這個瘋子,不想活了。」
「什麼酒精,誰說我不想活?」他沉了臉。他當然就是喝這個,這逍遙醉是特制的,用了百十種不常見的,最少都是上了百年靈藥釀成,是特地用來驅寒的。
沒這烈酒驅寒,只靠暖玉床,暖池,就算修煉的是火系功法,他也抵抗不住那寒意,早都一命嗚呼了,那還能等到找到火靈珠的那天,哪兒還有功夫陪她坐在這兒受冷?
余錦年怕了他身上的寒氣,暈乎乎地往旁邊挪了挪︰「這麼貴,就是金子做的酒也沒那個價,你騙誰啊,坐遠點,喝點你的酒話就這麼多。我還沒跟你算賬呢,一壇酒值錢,還是法寶值錢,該把我的那把沖鋒槍還給我了,快拿來。」
「你答應的那三個條件中,就有一條是不要回去,別忘記了,我想知道那個法寶為什麼不需要靈力,就能使用?」發現她喝了酒之後話更多了,與平常有些不一樣,他清雅的嗓音刻意放低,循循善誘地問道。
修真界所有的法寶,都需要靈力支撐才能發揮作用,就她這個最特別,不需要靈力對付低階妖獸和低階喪尸,殺傷力著實不錯,讓他百思不解?
「那個啊,因為它本來就不需要靈力,普通人只要力氣夠大端得住,掌握了技巧都可以……」話未說完,余錦年身子一歪,朝後仰去。
淺不可聞的呼吸聲傳了出來,酒壇子也從她手中月兌落,在瓦片上滾動起來。
秦羿一手先摟住她,另一只手飛快用牽引術,拉回已經離地面只有三尺的酒壇子。俯首在她耳邊輕聲嘟囔︰「到底誰才是小笨蛋,才喝了幾口就已經睡著了,還逞能說自己千杯不醉?」
不過一想,他這逍遙醉一般人根本喝不得,聞著就醉了。
她也算不錯了,還挺有能耐說了好幾句才睡。
把兩只酒壇子,道袍通通收進儲物戒,坐在屋檐上抱著她軟軟的,熱乎乎的身體。還有鼻端傳來的,那屬于少女身上才有的淡淡馨香,讓他不由得心猿意馬起來。
忍不住伸手,輕輕點了點她小巧的鼻尖,指尖暖暖的。這個磨人的小壞蛋也有自己倒霉,主動送上門的時候。坐在冷風里,他的大掌在她柔軟的細腰間越收越緊,埋頭把冰冷的臉頰在她柔滑的小臉上蹭了蹭。
這是第一次在夜色中,能不被她揣,不被她揍,不被她踢,她也不折騰他。
就這樣靜靜地抱著她,他的心中溫暖的,無比滿足。
想起此行歸去,恐怕很久都見不到這小混蛋,更別說抱抱了。
他邪魅一笑,這個千載難逢的機會是她造成的,絕對不能錯過了。
用神識掃了四周,沒人關注後直接帶余錦年從房頂飛下,在門口布了陣法後,回了自己臨時住的房間。
「主人,你怎麼帶她進了房間,那天都有人議論,再被人看到不好啊!」天心鐲里,小天的嘴巴驚訝地都合不攏了。
以前主人有什麼心事,都喜歡對著他嘮叨個沒完,現在主人的心思都被這小女人給霸佔了她到底有那點好了?除了漂亮點,那麼粗魯,又那麼貪財,對主人也時好時壞的。
「睡覺?」秦羿酷酷地丟出兩個字,又囑咐道︰「小甜甜,你也回仙府去睡。」
小天仍是張著小嘴,都能塞下只鵪鶉蛋,這天馬上要亮了好不好?主人這是要干嘛,是不想讓他偷窺,還是嫌他礙事,真打算在睡了這個小女人?
不管主人有沒有瘋掉,反正他小天真是要瘋掉了,腦袋不夠用了,萬一那小女人的大哥知道了,還不得和主人打個昏天暗地?那時,玉衡道君該幫誰是好?都是他的親親徒兒!
這年頭,給主人和余家大哥兩人當師父,真是為難!
發現小天還沒進去,秦羿的好心情告罄,又沉著臉撂下話︰「沒我允許,別來打擾我們。」
他不再搭理小天,從儲物戒中拿出暖玉床,把余錦年放在床上,在房里又布置了個隔音結界後,自己也月兌掉鞋子,躺了上去。
「不行,你不能這麼隨便的睡了我姐姐,你們現在這樣真不合適。」小心發現情況不妙,直接竄出了天心鐲,反正也不是第一回了,算是老熟人了,對著秦羿是一點都不客氣道。
「這里有你多嘴的份?」他幽深的黑瞳中,一股黑沉沉的氣流急速涌動,緊接著散發出磅礡的怒意。
一個,兩個,笨的要命,都不清楚他到底要干什麼,話也能這麼多?
看來靈寵什麼的多了也不全是好事,他是不是該找時間,把他們的嘴巴一個個全都封上。
這黑心樹的眼神好凶,小心縮了縮小身子,可是姐姐的安危更重要,只能豁了出去︰「你太不尊重姐姐了,那天姐姐中了藥你都沒睡她呀,就算你們已經‘交換’了定情信物,這樣也不合適啊。
姐姐年紀太小,還沒成年,沒完全長開呢,會受不了的。你就不能等她再長大一點,吃起來味道也好啊!最起碼也得等姐姐心甘情願才好,一個女人一生第一次只有一次,總不能稀里糊涂的沒知覺。」很顯然小心在現代混久了,對睡覺一詞的理解,已經十分不純潔了。
秦羿听罷,由怒轉笑,他何時說過要吃了小年兒,不過這主意真不錯。
他的視線鎖在余錦年身上,瞧著她縴濃合度的曼妙身姿陷入沉思,這麼吵,她還睡的著!再說無論是大昱還是整個無極大陸,女子都是十五歲及笄,雖說修仙之人不大在乎凡俗禮節,如今她已經十六多了,豈會沒成年?
他那里會知道,小心說的未成年是按照現代標準計算,余錦年還未滿十八歲。
心里樂開了花,滿臉愉悅地問小心︰「小年兒到底送了我什麼定情信物,我怎麼就不知道?」
他脖子上戴的那塊護身符,儲物戒中躺著的那張美人榻,都是他逼著她才要到手的,根本不是她心甘情願給的。他手里如今還有一樣東西是她的,難道真是那個?
小心從他的神情中看出了端倪,趕緊道︰「就是你想的那樣,是那把沖鋒槍啊。」
那可是姐姐以前最趁手的武器呢,只是到了這個世界不能隨隨便便,隨心所欲地拿出來,還是她做主替姐姐送的,否則他有的等了,要等姐姐主動送他,只能說他就是望眼欲穿都等不到也不為過。
還真是那個,他了然地頷首,模了模手上的儲物戒。
秦羿到現在還沒弄明白,是無極的那個煉器師煉制出來的?
最重要的是他自己就是煉器師,不可能對最新式的法寶領悟不透?至于她的以前,那些都不重要了,最重要的是小年兒已經給過他定情信物,雖然不是她心甘情願主動給的,是通過他人之手,有總比沒有的強。
況且,他也早給過她了,那不更是名正言順了,揚聲吩咐︰「小甜甜,快把她帶進去,你們再好好敘敘舊,越久越好,別來煩我們。」
主人發話了,又能和心心一起玩,小天哪敢不從。
還從的眉開眼笑,歡天喜地。
可憐的小心還不知道自己說錯話了,還沒再來得及再開口,就被他額頭上冒出的一道洶涌澎湃的白光,迅速吸進了天心鐲中。
攔路虎都撤掉了,耳邊總算是清淨了,室內恢復一片寧靜。
秦羿認真地替余錦年月兌掉鞋子蓋上被子,自己如法炮制月兌掉鞋子,掀開被子鑽了進去。一把攬過余錦年,抱著暖暖的她,他眯眼舒服地嘆氣,回想活了這二十一年來,連他自己不不清楚到底有多少個日日夜夜,從來沒有完完整整的睡過一次好覺。
終是抵不過暖玉溫香在懷,以始料不及的速度闔上雙眸,進入夢鄉。這絕對是他有史以來,睡的最舒服的一回,就是睡著了唇邊也掛著淺淺的笑意。
而余錦年卻悲催了,她睡的十分不安穩,夢里都感覺自己抱了只大冰塊,身下熱的要命,身上和身側冷的要命。
腦袋卻是迷迷糊糊的,怎麼都醒不過來。最終,她還是承受不住這種極致到冰火兩重天的煎熬,費了九牛二虎之力睜開眼楮時,一張俊美的人神共憤,天怒人怨的面孔近在咫尺。
他呼吸平穩,睡的那叫一個舒服,嘴角還往上翹!
她大腦短路了幾秒,神志清醒之後被眼前的一切驚呆了,她怎麼會同藍孔雀睡在一起?上次他幫她解毒,這次怎麼解釋?
這貨居然又抱著她,是不是又吃錯藥了,有只手還放在他不該放的地方?
她推開身前那冷冰冰的咸豬手,揉了揉隱隱作痛的額頭,就說怎麼感覺一會兒冷一會熱,原來他身上是冰的,身下的床又熱的要命。
用了近乎十成的力道,朝他胸口狠狠地拍了一掌,牙齒咬的蹦蹦作響︰「滾起來。」
……
這個混蛋,怎麼能睡的這麼死,還不醒來?
肯定是裝的,修士那會這麼沒警覺性?要真這樣早該死一千次了。
她扭曲著小臉,朝這還沉浸在美夢中的秦羿又揮了兩拳,吼了幾嗓子︰「秦少天,你給我滾起來,越來越過分了,對我動嘴調戲,我都忍了,現在都敢動手了,活膩歪了是不是,不想見明天的日出了是不是?再裝死我就真動手了,讓你同華溢凡去作個伴,當對難兄難弟,可別後悔!」
「小年兒,你這是打算謀殺親夫?」秦羿揉著被捶痛的胸口,睜開了濃黑似玉的黑眸。這小壞蛋就不知道下手輕點,要是沒修為的普通人,她那幾拳早就把人捶死了。
余錦年跳下了暖玉床,煩躁地在房間走來走去。
最後盯著他,恨不立刻能得吃了他的肉喝了他的血,以解心頭之恨︰「把嘴巴先洗干淨了再說話,到底怎麼回事?」
「我為什麼不可以動手動腳,不讓你喝酒你非要喝,喝醉了又抱著我不放,說什麼想找個男人試一試,我從昨晚開始都是你的人了,你要對我負責。」秦羿慵懶地伸伸懶腰後,平躺在暖玉床上揉著悶痛的胸口,邊微笑地望著她開口道,那表情十分的欠抽。
余錦年險些噴出一口血來,喝個酒也能喝到床上去,真是一出標準的狗血戲碼!
低頭瞅著自己的衣服,穿的好好的,那個地方也沒痛感啊?
不像是失了什麼貞潔。
還有他一個大男人,說這種話要不要臉,她對他負責?
「是不是覺得身子不痛?」他胸腔不斷震動憋著笑問,這小家伙自己都有些不確定真偽了,她什麼時候也這麼好騙了?
是啊,一點都不痛,所以余錦年根本不相信他的話。
他就不怕這麼做了,別說她了,大哥第一個都不會放過他?
肯定這貨肯定是腦神經又抽了,沒事做在騙人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