002、一對兒幼稚鬼
殷亦寒一副優雅貴公子的模樣兒踱步走來，「听聞表妹有恙在身，怎的不在屋里休息，反在這風口站著。」
「多謝殿下關心。今日里陽光明媚，出來曬曬太陽，對身體也是好的，若成日的悶在房里，于病情卻是無益。」柳微言持之以禮，神態安然。
殷亦寒笑語曖昧地看她，「表妹說的有理。只是這‘殿下’是別人叫的，表妹若不嫌棄，稱呼我一聲‘表哥’即可。況且哥哥關心妹妹也是應當的，何須言謝！」
不知何時，殷亦寒高大的身影已逼進到柳微言面前，將她小小的身體罩在一片陰影中。說話時吐出的熱氣霧騰騰地噴灑在她的臉上，微微地癢，惹得柳微言心底煩躁。
誰是你妹妹，本小姐是穿越的！這些柳微言當然不會說出來。她悄然後撤一步，無聲地拉開距離，眼神直視他，不卑不亢地回道︰「殿下客氣，微言不能不知禮數，望殿下海涵。」
殷亦寒注視著她，眼中閃過一道冷光，稍縱即逝。兩人相對靜默著，一時間，亭中洋溢著詭異的氣氛。
「時辰不早了，該去靈堂了」一道清冷的聲音打破了尷尬的沉寂。
殷亦寒這才注意到，亭外台階上還站著一個人。冷著一張臉，兩臂交疊抱在胸前，右手握一把劍，筆直的身姿一動不動，跟雕像似的。方才便是他在說話。
「閣下是？」
「高吟風。」簡單利落，一個多余的字都沒有，有風格！
「呃……」殷亦寒無語。
柳微言看高吟風那副傲嬌的模樣，扶額搖頭，汗。她當然明白殷亦寒的意思，只好自己解釋︰「他是我的貼身侍衛。」
殷亦寒自動屏蔽了「侍衛」二字，他只听見了「貼身」。那雙迷離的紫眸一轉，抬眸，看向高吟風的目光就多了一絲不善。
高吟風察覺到對面射來的冷箭，毫不示弱地反擊。你來我往，刀光劍影，柳微言相信，如果眼神可以殺人的話，兩人現在已經尸骨無存了。
一對兒幼稚鬼。
柳微言不理他們，徑直出了亭子，沿著石徑，去往靈堂。
片刻，兩人終于發現柳微言早已不見蹤影，方才罷戰，各自沖對方冷哼一聲，也去往靈堂。
柳家的靈堂就設在前廳，廳內四周掛滿了白綾。柳安雲的排位擺在靠牆一面的木桌上，棺木則放在前廳正中，首尾架在一前一後兩個長凳上。
高吟風趕到的時候，柳微言已經跪坐在棺材右側的蒲團上有一會兒了。她低頭凝眉，眼神放空，仿佛沉浸在一個人的世界里，不許外人來打擾。高吟風默默地站在她的外側，不發一語。
半晌，殷亦寒不緊不慢走來。他在遠處就觀察到靈堂中的景象，並不言語，只靜靜地看著柳微言，若有所思。這樣大約站了半個時辰，又一個人靜靜地離開了。
已近正午，陽光變得有些刺眼。照在人身上，灼得皮膚刺剌剌地疼。柳微言的額頭和鼻尖已沁出一層薄汗，輕放在膝頭的雙手不由得握成拳，顯然是難受得緊。高吟風余光瞥過，不聲不響上前，關了前廳的門窗，將炎炎熱氣擋在外面。不過一刻，柳微言就恢復了原狀。
西跨院，客房，嚴桐瞅著榻上的人影，心里直打鼓。
本來舒舒服服地睡著午覺，生生把人叫醒。在榻前站了將近一個時辰，也不吩咐做什麼，主子的心思真是猜不得。
殷亦寒換了一身月白色錦袍，斜靠在靠枕上，手里把玩著一只精巧的沙漏。這沙漏由彩色玻璃制成，放在陽光下會發出炫彩奪目的光，是他從蕭瑋那兒順來的。
嚴桐不明白，自家主子一向不喜歡這些，今兒個怎麼想起把這個找出來。但是他知道，如果再站下去，自己就要虛月兌了。于是他弱弱地出聲︰「主子？」
「嗯？嚴桐？你怎麼在這兒？」殷亦寒疑惑。
什麼？我的天啊，主子！不帶這麼玩兒的！
「不是您叫我過來的嗎？」嚴桐急了。
「是嗎？」
「是！」嚴桐斬釘截鐵地答。
「這樣吧，你把這個沙漏拿去給郡主，就說是我送給她的見面禮。」
「就這樣？」嚴桐愕然。
「就這樣！」殷亦寒肯定地點頭。說完，見嚴桐還不動，殷亦寒色厲，「怎麼，你敢質疑爺？」
「屬下不敢！屬下一定完成任務！」然後頭也不回地跑出去。
殷亦寒心情愉悅，愜意地靠在靠枕上，嘴角含笑。
仿佛想起了什麼，他忽然起身端坐，沉聲呼喚道︰「殘落」。
一道黑色人影疏忽而至，落在榻前。「主子有何吩咐？」
此人身形與殷亦寒差不多，聲音略顯喑啞，一身黑衣，倒是與殷亦寒風格一致。
「我要你查一個人，凡是關于她的一切，我都要清清楚楚，一絲不漏。」
「主子要查何人？」
「言華郡主－－柳微言。」
嚴桐走出西跨院，便沖東跨院走去。殷亦寒並沒告訴他，柳微言在靈堂。可巧的是，沒走幾步，就踫見了蔣氏。
嚴桐知道蔣氏是鴻佳公主當年從宮中帶來的老人兒，同時也是當年的鴻佳公主和現如今的言華郡主的教養嬤嬤，不敢怠慢。客客氣氣上前打招呼︰「蔣嬤嬤，您這是要去哪兒啊？」
蔣氏提著飯盒，笑答︰「呦，嚴統領！」，嚴桐在軍中任統領，「今兒個天熱，我家小姐還在靈堂守著，辛苦得很。這不，我煮了些降火的粥品，正要給小姐送去呢！」
「原來如此，郡主竟在靈堂。」
「嚴統領，你可是要找我家小姐？」
「確實。我家殿下命我把一樣東西交給郡主。若不是遇上蔣嬤嬤，怕是要白走一趟。」
「既如此，嚴統領便跟我來吧！」
蔣氏開朗健談，一路上少不得問東問西。嚴桐平日里少有機會與人傾談，蔣氏是長者，無所謂男女之防，也就放開了心懷。兩人說說笑笑，不一會兒就到了前廳。
前廳的門窗緊閉著，蔣嬤嬤雖身份特殊，也遵著規矩，不敢隨便推門而入。她將飯盒移到左手，右手輕輕敲門，「小姐，嬤嬤做了些粥品，可要用些？」
開門的是高吟風，他一手接過飯盒，回道；「粥留下，嬤嬤請回。」
蔣氏張口欲言，話到嘴邊，看到高吟風的臉色，就又咽了回去。
蔣氏不言，嚴桐卻是著急，眼看高吟風要關門，急忙攔住他，「這位大哥，可否讓在下見郡主一面？」
「你是誰？」高吟風不悅。
「在下嚴桐，是三皇子的下屬，奉三皇子之命來給郡主送一樣東西。」
「什麼東西？」
嚴桐雙手捧上沙漏，「就是這個。」
高吟風同樣一手接過沙漏，回道︰「東西留下，你走。」
「這位大哥，這個沙漏是……」
話沒說完，高吟風毫不客氣地關門。「砰」一聲，一陣邪風吹過，留下兩人面面相覷。
「蔣嬤嬤，這……」
蔣氏安慰道︰「嚴統領，莫要在意。高吟風是小姐的貼身侍衛，國公將他當做親兒子養大的，這國公府里最有脾氣的便是他。」
嚴桐疑問︰「脾氣這樣厲害，如何做得了郡主的侍衛？」
蔣氏解釋︰「你不曉得，他雖性子冷清，對人並無惡意，對小姐也是極好。而且他武功高強，保護小姐是最好不過的。」
嚴桐頷首，「原來如此。」
二人邊向回走，邊絮些閑話。到了東西跨院的分岔口，嚴桐回西跨院復命，蔣氏則去往廚房的方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