到了安全的地方,陳扶著凌天坐在地上,見凌天還是戰戰兢兢的樣子,狠心扇了凌天一個耳光,凌天才緩過神來。
「對…對不起,陳哥…我…」凌天抱著膝蓋,將頭埋在腿上幽幽的說著。
「沒關系,你還是個新兵,本來戰場就不是那麼好玩的,你這種情況很常見,別往心里去,你沒事兒就好。」陳善意的說著。
「…」凌天沉默了下去。
「休息一會兒,咱們就回營地,今兒咱打得不錯,哈哈哈哈,居然沒有死人,重傷的都被背回去了,等咱一起回去喝酒呢。」陳放松了心情,笑呵呵的說著。
休息了片刻,二人緩緩走回營地,先鋒營里的人都忙碌著,負責救護的人員都在j ng心的照顧戰場上救下來的傷者,大部隊還沒有回來,前方的戰爭還沒有結束。
走進了沖刺組的營地,大家已經都回來了,重傷的幾個人沒有去先鋒營進行救護,自己人為他們簡單的包扎了一下,看來也沒有什麼大礙了。
凌天和陳是最後回營的,黑鴉待兩人進了營帳,四下看了看,貌似在清點人數,「打得好,休息」說了一句,便轉身離開了。
等黑鴉走出去,沖刺組的所有人歡呼起來,又開始擺上酒杯、酒桶,回復了以往的熱鬧景象。
凌天跟著黑鴉走出去,陳見到,沒有出聲,嘆了口氣,跟西周的兄弟默默的說了些什麼。
「什麼事?」待黑鴉走出營帳很遠,回身面對跟在身後的凌天,顯然早已經知道凌天一直在跟著他。
「我…對不起,鴉哥,我今天…」凌天不知道怎麼開口去說。
「不死,就好。」鴉哥只是冷冷的說了幾個字。
凌天抬起頭看他,雖然鴉哥只是簡單的說了幾個字,但是從他的眼神里,他看到了安慰與鼓勵…
回了營帳內,眾人突然靜了下來,凌天一愣,不知道發生了什麼事情,心里忐忑,難道他們發現了我在戰場上懦弱的樣子?發現我沒有勇氣一起戰斗?發現我裝死直到撤退?難道他們不想繼續讓我留在這里了麼?難道他們要孤立我了嗎?無數的想法一下子沖進了凌天的腦袋里。沒來由的令凌天感覺到一種好似將要失去某樣寶貴東西般的恐懼。
「哈哈哈哈,大家為咱們的小兄弟干一杯吧!」「對呀,干一杯,慶祝咱們一起活下來!」「小兄弟,干的好呀,不論什麼方法,咱們沖刺組最重要的就是要活下去!」「哈哈哈,為咱們小兄弟跟咱們打的第一場勝仗干一杯!」「來來來,喝吧!祝賀你,小兄弟!」…
連重傷的兄弟都坐了起來,拿著酒杯沖凌天示意干杯。各種慶賀的聲音讓凌天的心好像從地獄中一下子升入了天堂一般,那溫馨的感覺又回來了,他瞬間覺得很開心,「大家…」
陳走過來,遞給他一大杯酒,「什麼都別說啦,喝吧。」
「我…恩…」凌天看了看陳,又看了看各位,猛一點頭,咕嘟咕嘟干掉了一大杯酒,然後用袖子一抹嘴角殘留的酒汁,跟著大家笑了起來,眼角卻淌下淚來…
熱鬧的氣氛一直持續到入夜,凌天走出帳篷想要方便一下,在黑暗的角落里,他看到先鋒營的將領帶著兩個偏將大步走進了黑鴉的d l 營帳,好奇心驅使下,凌天偷偷的跟了過去,在黑鴉的營帳背面附耳偷听…
「黑鴉,這一仗你們打得不錯,一開始就干掉了一個小隊的蠻族步兵,使我軍士氣大增…」
「哼!」黑鴉沒說話,冷哼了一聲。正待凌天納悶將軍夸獎了沖刺組,為何黑鴉還如此態度對待的時候,那將軍又開始說話了。
「可是我軍的將士們將要到達與蠻兵進行正面交鋒的位置,怎麼你們就退了回來,你知道你們這一退,沒有人阻擋蠻兵的沖鋒,對撞中我們損失了多少士兵,這種情況出現了多少次,我因為這個找了你多少次,你心里有數…」
凌天這才知道為什麼黑鴉對先鋒營的將領會如此態度了。「庸將!滾!」黑鴉冷漠的態度針鋒相對,只回應了三個字。
「哼!真不知道前任先鋒營的將軍留著你們這幫家伙有什麼用,吃著國家下發的軍糧,禍害國庫的軍餉,把營地弄得烏煙瘴氣不說,打仗也不出多少力!我回去再上書回都,解散了你們這個腐朽不堪的垃圾炮灰小隊,你給我走著瞧!不知所謂!」撂下一句狠話,三個人回了先鋒營的營地。
「唉…」突如其來的一聲輕嘆,嚇得凌天一個激靈。陳悄無聲息的出現在了凌天的身邊…
陳將凌天推到了很遠的地方,坐下來,跟凌天講,「你都听到了吧。」
「恩。」凌天點點頭
「其實鴉哥一直承受著先鋒營這個新將領帶給他的壓力,但是鴉哥一直沒屈服過,默默的扛著一切,但是沖刺組的弟兄,早就都知道了。」陳平靜的說著。
「不听將領命令的分隊隊長,豈不是…」凌天覺得很奇怪。
「我知道你一定會覺得奇怪,但是鴉哥就是那麼做了,他為的不是別的,而是沖刺組的兄弟們…
隨著每年頻繁的戰爭,沖刺營變成了沖刺組,人越打越少,少到十余人的時候,老將軍曾經有過解散沖刺組的想法,但是鴉哥出現了,他拒絕解散沖刺組的提議。
因為沖刺組的人已經很少了,隊伍里早就沒有了炮灰部隊緩沖蠻族利刺般的沖鋒,軍隊缺少對抗沖鋒的膽量與戰勝敵人的士氣,如果解散了沖刺組,那麼軍隊的整體實力就會大不如前。
鴉哥提出願意帶領這十余個弟兄為了軍隊的士氣而出戰,蠻兵也不會冒著利刃被折散的危險大張旗鼓的直接對沖刺組的小型兵陣進行沖鋒,只會派出先鋒步兵對抗這十余個人組成的看似雜兵的小型編制。
而鴉哥,必勝。
就這樣,鴉哥一次次沖在所有戰爭的最前面,他是引領戰爭的爆發點,是帶領隊伍勝利的旗幟。我軍一直處于不敗之地。
幾年以後,將軍革新,新人換上了舊人,沖刺組所隸屬的先鋒營所有的將軍都被換了下去。而這時的沖刺組已經擴充到了現在的百余人,但沖刺組的炮灰部隊的名號,卻沒有被摘掉,新任將領一直將沖刺組當做炮灰去任用。
兄弟們是為了跟隨鴉哥而聚集起來的,他們堅信有鴉哥在,沖刺組就是不死不滅的神話。鴉哥不想看兄弟們再有損傷,出戰只與敵人的第一支部隊交鋒,然後挑釁出敵人的大批部隊一起進攻,混亂之中帶領大家默默撤離。
這樣既能保證軍隊的士氣,又可以令沖刺組的死亡率大大下降。
可是新任將領發現了這個問題,始終針對沖刺組,又是上書京都請求撤編,又是扣押軍餉、裝備之類。
鴉哥為了兄弟們,將所有的一切都扛了下來,硬是將沖刺組帶成了現在雖然掛名沖鋒營,卻無人可以管理的d l 作戰組。
由于京都一邊始終沒有下令對沖刺組有什麼樣的指示,甚至還一直鼓勵支持沖刺組。先鋒營的將領硬是對沖刺組沒有辦法。
所以我們才可以每天飲酒作樂,無拘無束的享受生活,放松現實中的壓力和情緒。
鴉哥,是我們真正的領導者!有了他,才有了現在的沖刺組。」陳說得慷慨激昂。
凌天此時才對沖刺組有了更深一層的了解。原來沖刺組,並不是外人所想象的炮灰部隊,他們是一群有情有義的硬漢所組成的家庭。
「可是沖鋒營那邊…」凌天有些擔心。
「放心吧,有鴉哥在,一切都不是事兒…」陳大咧咧的說。
是啊,有黑鴉在,一切的困難,都不再是困難,他就是沖刺組的頂梁柱,大哥大…
今天的戰爭,面對的蠻族只不過是蠻族軍隊中的一小部分,甚至不超過蠻族軍隊總數的百分之五,像這樣的戰爭,也實在不值得沖刺組的人為之犧牲。
凌天心想,如果沖刺組真的一直殺到最後,單憑自己的力量也可以滅掉這只隊伍,只是傷亡數字會變得很大,這是黑鴉絕對不會想看到的。
對于今天的表現,凌天感到很慚愧,愧對黑鴉,愧對陳,愧對沖刺組所有的兄弟。他沒有回到營帳里繼續參加宴會,默默的走到林子里,跑步、鍛煉,同時也在思考,怎麼才能戰勝心里對戰爭那種場面的恐懼…
可是卻沒有絲毫頭緒,那種內心自發的恐懼,好像不受自己的控制一般,令他無法應對。平時想來覺得控制起來易如反掌,能夠輕松駕馭,可是真的上了戰場,卻變了另外一種模樣。令凌天惱火不已。連連用拳頭捶著面前的大樹,恨自己為什麼如此無能。
這怎麼能怪他呢,他才十余歲,十歲之前他還是個在家中享受媽媽帶來溫暖的頑童,怎奈何幾年後,竟成了戰場上死亡率最高隊伍的一員…
回了營帳,大家已經睡下了,橫七豎八躺了一地,凌天小心的躺在陳的身邊…
「小兄弟…」是陳的聲音。
「陳哥,還沒睡呢…」凌天看了一眼陳,陳也看著他。
「是不是覺得戰勝不了自己的恐懼呢?」陳好像能看穿凌天的心思。
「…我不想瞞著你,陳哥,我是不是很沒出息,可是那個時候,不知道為什麼,為什麼那麼害怕…」
「呵呵,果然是個孩子…知道為什麼鴉哥讓你跟著我?」陳笑呵呵的問凌天。
凌天搖了搖頭。
「不怕你笑話,當初我把鴉哥救回來,是因為我沒有死…」陳看著凌天眼神中的迷茫,「對于戰爭、血腥、死亡的恐懼,是人與生俱來的天x ng,誰也改變不了的,但是如果在戰場上恐懼,就意味著死亡,知道怎麼才能慢慢適應戰爭的恐懼而且還不死嗎?」
凌天更加迷茫了。
「…裝…死…」陳認真的說。
「啊?你是說當初…」凌天恍然大悟。
「沒錯,那場戰爭,我活下來,把鴉哥救了回來,因為我一直在裝死。」陳笑了,那不是自嘲,他的眼神里好像有一絲睿智的光芒。
「那麼鴉哥讓你來帶我,他的意思是…」凌天明白過來。
「睡覺吧,你明白就好了…」陳翻了個身,不再搭理凌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