有晴客棧。
空蕩蕩的房間里只有幾條歪斜著的桌凳,上面的灰塵和幾個角落里的蜘蛛網述說著淒涼,看來是這里很久沒有人居住過的樣子。
上二樓的樓梯附近,躺著一個糟老頭子,面s 蒼白,破破爛爛的衣服上很多血跡,瞧顏s 已經有些時r 了,旁邊放著一條木棍,他直挺挺地躺在那里也不知道是死是活。
一只小老鼠在不遠處的洞口探出了一個小腦袋,老頭子的耳朵動了一下,起身、握棒、掄打,三個動作一瞬間完成,這只小老鼠死在了躥回洞里的路上。
從這個老頭子出手的速度和力度來看,他以前也必定是武林之中的一個好手,老頭子的一張老臉上露出了笑容,懷里掏出來一個硬邦邦的發霉窩窩頭,掰成了兩半,然後拽起了那只死老鼠的小尾巴,夾在了其中。
仰脖,張嘴,老頭子把窩窩頭送到了嘴里,咽下去之後面部的喜悅告訴我們︰「味道好極了!」
十五年後。黃昏。小樹林中。
一個魁梧的身影矗立著,白布衣白布鞋,腦袋上纏著一塊白布頭巾,看發型此人並非漢人,他在小樹林里做什麼?他在唱歌,右手拿著一根棍子當麥克,左手在面前搖擺著,身體有節奏的共振,「笑你我枉花光心計,愛競逐鏡花那美麗,怕幸運會轉眼遠逝,為貪嗔喜惡怒著迷,責你我太貪功戀勢,怪大地眾生太美麗,悔舊r 太執信約誓,為悲歡哀怨妒著迷,啊……」
這首經典的主題曲響起來的時候,可能很多人心中會想起來一個英雄名字,就在他深情地唱到高ch o的時候,樹林里傳來了一陣響動,一個人施展著草上飛由遠及近,經過一條約莫兩米多寬的小河流,他只墊巴了五塊石頭就踩著過來了,好功夫!
走到近處,他放慢了腳步,可以看清楚他乞丐打扮,後背背著七只麻袋,從數量上看來應該屬于丐幫高層了,他徑直走到白衣人的身後,拱起雙手,「喬幫主!」
听到身後的喊聲,白衣人的歌聲生生頓住,沉默了幾秒鐘,他沒有回頭,而是揚起了一只腳,北喬峰的名頭果然是名不虛傳,背著七只麻袋的這個人根本沒有時間閃避,這一腳正中他的胸口,他倒著飛了起來;喬峰提了一口真氣,離地而起,以前看天龍八部的時候,我只知道喬大俠的掌法不錯,想不到他下半身的功夫也是這麼霸道啊,雙腿連環一腳接一腳地踢著這個人胸口,這個人用後背撞出來了一個二百米的空曠,然後跌落在地,嘴里吐出來了一口鮮血。
喬大俠的出手是一如既往地瀟灑,只見他優雅地落在半空中一段小樹枝上,整了整衣服和稍微有些歪了的頭巾,下嘴唇兜起向上吹風,吹起了額前的一縷秀發,然後他下壓身體,借助于樹枝的彈力一個高跳,空中翻轉兩個三百六十度,漂亮,正好騎在了地上躺著那人的身上。
喬峰沒有開口說話,用左右開弓的嘴巴子闡述著心中的憤怒,過了不一會兒,地上那人的臉腫了起來;再過一會兒,他的嘴角出現了鮮血;大約半柱香的時間過後,喬峰的一個嘴巴子甩出去,就會有一串子的鮮血灑在附近的地面上。
躺著的那人臉上已經血肉模糊了,說起話來有點兒像是在交代遺言的味道,「幫主,對不起,屬下來遲了!」
喬峰緩緩地搖了搖頭,又是兩個嘴巴子送了出去;地上那人強忍著把嘴里的一口鮮血咽了下去,「那屬下實在不知做錯了什麼,請幫主明示!」
喬峰仰起了頭,「啊」的一聲大吼之後,撕心裂肺地說道︰「我已經給你說過了,我是契丹人,我姓蕭!」他的聲音在小樹林中回旋。
地上那人剛咽下去的一口鮮血又一次忍不住噴了出來,「屬下知道錯了,還請幫主恕罪!」
一番暴力行為過後,喬峰,阿不,應該是蕭峰的情緒稍微有了些平靜,他長呼了一口氣,站起身來,「張舵主,你起來回話吧!」
「謝幫主!」張舵主爬了起來,借助于一根小木棍保持住了身體的平衡。
蕭峰用衣角擦了擦手上的血跡,「前幾r 我收到了你的飛鴿傳書,你找到了那個人的下落?」
張舵主點了點頭,「幫主的口諭下達到我們分舵之後,屬下立即安排本舵所有丐幫弟子出動,不分r 夜,明察暗訪,搜尋了整個縣城的大街小巷,踏遍了城外各處的大小寺觀,……」
蕭峰皺了一下眉頭,打斷了他的話,「你只要說一些我想知道的事情就行了,明白?」
「前些天,一個弟子告訴我找到了,我親自去看了一下,模樣上和幫主書信里所述甚是相似,特飛鴿傳書稟告幫主!」
蕭峰的表情有些激動,「在哪里?」
「有晴客棧!」
「你們沒有驚動他吧?」
「沒有幫主的吩咐,我們絕不會擅自行動,只是二十四小時監視著他!」
「很好!你先下去吧!」
張舵主顫巍巍地走了,蕭峰望著夜s 默默地站了很久,兩個肩膀因為情緒的不穩定時不時地顫抖著,幾滴晶瑩的淚珠灑在了地面上,原來蕭大俠也有眼淚,再過片刻,他施展輕功消失在了小樹林中。
第二r 晌午。有晴客棧門外。幾個人在不遠處鬼鬼祟祟。
「幫主,就是這里!」張舵主指著有晴客棧的招牌,對蕭峰說道。
「那個人在里面?」
張舵主點了點頭,「是!」
「在里面做什麼?」
「這……,屬下就不清楚了,只知道他天天來這里!」
「你們沒有跟進去看看?」
「跟著進去過,不過被轟出來了,說是乞丐和狗不得入內!」
「廢物!下去吧,順便把門口那兩個小乞丐支走!」
「幫主,他們不是我們丐幫的耶,他們沒有背麻袋!」
「那就把他們趕走!」
「是!」
張舵主一個手勢,四個乞丐拿著四條棍子邁著正步訓練有素地殺了過去,門口的那倆小乞丐還挺有文藝範兒的,一看來者不善,一個低吟了「本是同根生」,一個淒愴了「相煎何太急」。
小乞丐的詩意沒有在四個人的心靈上產生共鳴,踢飛了放在地上裝錢的碗,一通拳打腳踢棍掄的暴力過後,兩個人拖著一個清理了戰場。
蕭峰吩咐張舵主退了下去,幫主出馬一個頂倆,在熒屏上他是身懷絕技抬得起頭的硬漢形象,在街頭他也是能屈能伸能拉得下臉來的乞討j ng英!只見他解開了頭巾,頭發甩甩,雙手攏出來一個雞窩子頭,一把麥秸撒在頭上增添幾分狼狽;雙手抱肩,一套分筋錯骨手施展開來,令人暗贊之余,從胳膊到手腕的兩只長袖瞬間變成了布條子;雙手變爪,抓向胸口,十條血淋淋的傷痕濕透了衣襟;氣運丹田,一聲龍吟過後,離地而起,這叫做飛龍在天,雙膝著地, 嚓兩聲骨頭折斷;一根棍子一個碗,蕭峰用膝蓋行進到有晴客棧的門口。
左手把小碗放到了一邊,咬破右手食指刷刷刷幾下子,地上出現了幾行血字︰「三歲喪父,四歲喪母,五歲腿殘,流浪江湖,有錢的給點碎銀子,沒錢的送倆大紅薯。」倒著寫都能依稀看出來張旭狂草的痕跡,要不說這個生意還沒開張,旁邊一個烤地瓜的老大娘就把嘴里的半個地瓜蘸著唾沫星子丟到碗里了呢?
「謝謝啊!」
估計是在「我乞丐,我驕傲」的心態之下,蕭峰的臉上看不出來沮喪,相反,跪在有晴客棧的大門口,他的眼神依然可以用神采奕奕來形容。
「Don’tstop!繼續跳,魅力不夠旁邊靠;戴上黑眼罩,壓力統統消失掉;……」,這樣的旋律當中,蕭峰左手用手指敲打著碗,右手用木棍伴隨節奏戳著地面。
這時候一個浪兒吧唧的小**搖頭晃腦地走過來了,渾身一股子酒味兒盯著他;蕭峰繼續沉浸在藝術的洗禮當中,「看到你出現,感覺全身在過電;你也看著我,好像注定我是你的;Hello……Hello……Hello……Hello大爺,要抱抱,鼓起勇氣要抱抱……」
小**樂了起來,「咦,這個有點兒意思!」
「大爺,您覺得有意思那就隨便給點兒唄!」
「那……那是必須滴!」小**一張嘴,吐了小半碗。
「謝……謝謝大爺!」
「別……別……別急,大爺我還有!」小**一拉前開門,在蕭峰眼皮子底下一泡尿把小碗裝滿了。
韓信胯下之辱被傳為千古佳話,不過蕭峰大大的忍耐力比韓信有過之而無不及,蕭峰是一個身懷絕技的武林高手啊,這樣的小**一根手指頭就能當場戳死他的,但是此時的他面對這樣的侮辱,坦然處之,面部表情上沒有一絲激動或者是憤怒,當年韓信鑽過褲襠的時候尚且猶豫,但是蕭峰呢,臉不紅心不跳,手背上被濺到的尿液在衣服上一擦,一根大拇指豎起還能吐出來三個字「好長啊」,我的神啊,這究竟是一種什麼樣的修為,什麼樣的境界?
小**得意地走了,蕭峰繼續戳著棍子敲著碗,有意無意地把耳朵貼在了有晴客棧的木門上。
里面是一陣吵鬧的聲音,一個粗重的嗓門在低吼,「你這個老不死的!這麼多年了,我們客棧可憐你,等客人走了好心地讓你來吃點兒剩菜喝點兒剩湯,今天你竟然把剛端上去的雞蛋湯給我喝了,二錢銀子呢,你給的起嗎?」這個人一邊吼著,一邊在嘴里的那個死老頭子身上施展著拳腳。
「今天就來了這麼一桌子客人,還讓你給我膈應走了,你這是要氣死我啊!唉喲,我的腰閃了,你們繼續給我打,照死里打!」
「老板,您消消氣,再打下去恐怕他不行了!」
「我生氣著呢,你們就給我使勁兒打,打死了丟街上去!」
手下的這幾個人听到這話放開手腳了,過了不一會兒,客棧里就沒動靜了,蕭峰移動著身子,剛把頭從門縫里探進去,就被人一腳給踹了出來,「看什麼看?再看把你一塊收拾了!」
兩個人抬著一個披頭散發渾身血淋淋的老頭,扔在了大街上;等到兩個人走回客棧,蕭峰撲了過去,抱住了老頭,手掌貼在他的胸口,真氣輸送了過去;老頭子緩緩地睜開了眼楮,回光返照讓他出奇地清醒了,不過他也就僅僅說出了三個字︰「七星瘸!」
蕭峰撕開了老人胸前的衣襟,老人的胸前是一個狼頭的紋身,張口露牙的狼頭在鮮血的浸透之下顯得是那麼地猙獰;蕭峰接著撕開了自己的衣服,同樣的一個狼頭,淚水流出了蕭峰的眼眶。
那一晚,有晴客棧失火了,客棧內的老板伙計無一生存;那一晚以後,在蕭峰的心頭燃起了一股復仇的火焰,一個名字深深地印在了他的腦海,「七星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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