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去年恩科丞相大人不厚道地坑了所有舉子一把,今年的舉子一听說今年又是這坑人的丞相當主考,暗地里真是哀鴻遍野啊。
既然主考已經欽定不可更改,那麼考生們在溫習功課的同時也開始各種鑽研丞相大人的喜好以及他的詩稿文章。
但是,讓所有舉子蛋疼的是——孟明遠這個探花郎出身的人,雖然才名遠播,能力眾所周知。可他的詩稿文章外面流傳的卻少之又少,當然,流傳的全是精品,這就足以證明丞相的才氣不摻水。
其實,他們不知道的是,那流落在外的詩稿全是摻了水的,還百分百純的!
自然,對于這個事實丞相大人肯定一定必定是不會予以澄清的,除非他真的傻缺,二了。
「才子?哼,依小生見,只怕丞相大人徒有其名罷了。」
什麼時候都有那種一言驚四座的人存在,今科的考生中恰好有那麼幾個,聚在一處幾杯黃湯下肚便有些言語放肆無忌起來。
陪著丞相坐在雅間里喝茶的禮部尚書背上悄悄出了一層冷汗,這是哪方舉子啊,大庭廣眾之下如此不知檢點,竟然敢抨擊當朝丞相?
真是不知「死」字如何寫了。
孟明遠悠閑自在地品著自己的茶,似乎根本沒听到樓下的聲音。
「鳳鳴兄何以如此認為?」
「這還有想嗎?這世間才子若是有真才實學,莫不以錦繡文間傳世,而丞相所寫文章與那些才子怎麼能相提並論,不過是欺世盜名之輩罷了。」
這人倒是挺一針見血的,孟明遠微微眯了眼,他倒不覺得被人戳了痛處有什麼難堪的,畢竟他不是土著,後世也對詩詞沒那麼重視,他能記得一些名詞佳句已經很佩服自己了。
人嘛,知足常樂!
「更不要說丞相遺棄糟糠之妻,堂堂趙郡李氏之女無故便被休離,根本就是嫌棄趙郡李氏不如國公府罷了,哼。」
「……」
酒樓里突然一片靜悄悄。
禮部尚書頭上的汗也下來了,他已經看到對面的丞相臉色冷了下來。
孟明遠放下手里的杯子,淡淡地道︰「本相出去一下。」
雅間的門一開,守在外面的庶僕便恭聲道︰「相爺。」
這一聲「相爺」二字,在偌大靜寂的酒樓中分外突兀。
樓下那個剛才還慷慨激昂大放闕詞的公子臉色一變再變,看著那個芝蘭玉樹一樣俊秀的男子一步步走下了樓梯。
這樣的年輕,這樣的容貌,這樣的氣度……
孟明遠走到他那一桌,站定,微微一笑,「尊駕是哪州的舉子?」
那公子瞪著泰然若素的孟明遠,目光帶著一絲挑釁與鄙夷,道︰「不才柳州陸鶴。」
孟明遠從他們這桌上拿起一只酒壺,斟了一杯酒,沖他示意一下,道︰「為了你方才的大膽直言,本相敬你一杯。」
所有人都看著孟明遠一飲而盡那杯酒,然後又看著他,隨手將酒杯向後一扔,只聞「叮」的一聲響,卻沒人去關注那只被擲落在地的杯子。
「本相無意辯解什麼,只是糾正一點,我與李氏乃是和離,沒有休離一說,你如此當眾不負責任地信口胡說,于趙郡李氏可是莫大的羞辱。李家姑娘待字閨中者不少,若因你之故婚嫁不幸,那便真是罪孽深重了。」
陸鶴按在桌上的手抖了一下。
孟明遠微笑如故,「公子熟讀經史,應知‘清官難斷家務事’,別人的家事你無從置喙,除非你是當事人,你是嗎?」
輕輕一聲問,猶如響雷在耳邊,陸鶴臉色刷地發白,他也不過是道听途說便忍不住替李氏叫屈,可是事實真相如何,確實如丞相所言,只有當事人才最清楚。
「方才听公子所言,想來是有大才之人,本相便等著殿試之時再與公子見面了。」
陸鶴在孟明遠轉身就要離開的時候,聲音有些發硬地道︰「丞相大人會公報私仇嗎?」
孟明遠回首一笑,「本相與公子有仇嗎?」
問得好!
他跟你有仇嗎?有什麼仇?
有臉你就承認是因為你私下非議別人的家事惹來的事端,你看誰同情你?
「學生方才有置疑相爺才學。」陸鶴自認其錯。
「本相才學如何,不是憑你一句話便能做準的,若因此生你之氣,倒顯得本相小家子氣得很,都說宰相肚里能乘船,本相這點肚量還是有的。」
「可學生想領教相爺的才學。」
孟明遠揚眉,輕笑一聲,「本相自殿試入仕,這些年來倒是沒人討教本相的才學,今天倒是難得遇到公子這樣的,正好本相有暇,索性便听听。說吧,你要如何討教?」別人打上門來,若不回應倒真是有失禮數,那便回敬一二也就是了。
「世人皆傳相爺是才子。」
「不過虛名而已。」
一句話就噎得陸鶴差點兒不知道如何繼續說下去。
「學生不才,冒昧請相爺贊詩一首。」
孟明遠很配合地道︰「以何為題?」
「我朝以孝治天下,相爺不妨以孝為題。」
孟明遠深深看了陸鶴一眼,不知道該說他太悲摧還是自己太好運,「慈母手中線,游子身上衣。臨行密密縫,意恐遲遲歸。誰言寸草心,報得三春暉。」感謝這個時空是從三國後產生的分岐,大唐那個詩歌盛世留給後世諸多的文學財富,他雖然是理科生,但詩還是背了不少的。
陸鶴好半晌才重新找回自己的聲音,抱拳拱手道︰「學生愚昧狂妄猶如井底之蛙,望相爺大人不計小人過。」
「若無他事,本相便先告辭了。」
「學生恭送相爺。」
「不必。」
禮部尚書在樓上旁觀了整個過程,然後偷偷從後門先行一步,他覺得這屆的舉子不太樂觀啊。
事實證明禮部尚書還是很有先見之明的。
丞相大人絕對沒小肚雞腸地私下去為難誰,他正大光明地為難了所有今科舉子。
此次會試中,策問直接是「夫妻」二字,這明晃晃的就是被那個姓陸的舉子刺激到了嘛。
關鍵丞相大人還有理有據︰「正所謂修身齊家治國平天下,齊家是為官者很重要的一個人生閱歷,本相覺得很合適以此為策問題目。」
這個說法是能得到認同的,但是這屆的舉子就很苦逼了有木有?他們比上一屆恩科的還各種苦逼啊。
丞相大人不但策問選了這個,其他帖經、墨義、詩賦統統以夫妻為中心展開啊。
估計不出考場所有的舉子就都會對某個陸姓舉子恨之入骨。
「相爺……」這樣會不會太狠了?這是禮部尚書未盡的話。
孟明遠喝著自己的茶,悠閑地道︰「所謂天將降大任于斯人也,必先苦其心智,勞其筋骨,餓其體膚,空乏其事,行拂亂其所為,所以動心忍性,曾益其所不能。本相這是在給他們增加歷練,當知機遇這東西可遇不可求,既然適逢其會,焉有不共襄盛舉之理?」
相爺,您的攻擊指數果然一直在上升啊。
「相爺,這次的試題偏科了。」咱們是要為國舉才的啊。
「自古男女之事便最是難解,本相覺得單獨立一婚姻司專斷夫妻官司甚有必要,這樣的話,本科選出的舉子也就都有用武之地了。」
「……」
這已經是黑到一定境界了啊,禮部尚書只能把自己額頭上的汗抹了又抹。
丞相黑,可他偏偏還能為自己的黑尋找各種正當理由加以美化,讓你噴都不知道該怎麼噴。
本屆選才選的就是專司處理夫妻之事的,自然考題就要選這方面的,所以丞相哪里有錯?
即使有錯,那也是因為柳州的陸鶴先錯了!
禮部尚書突然發出他好像不自覺地就站到了丞相這一邊,他覺得這真心不是個好兆頭啊。
丞相這貨太黑了,不定什麼時候就把他身邊的人一起給禍禍了。
開華帝知道丞相這次出題的時候,嘴角都忍不住有些抽,不過,畢竟是一國皇帝,開華帝還是以最博大的胸襟予以了支持。
孟卿是何種品性,容不得那些不知所謂的才子名士橫加指責,國家危難之際怎麼就不見那些才子名士為國出力獻策呢?
哼,夸夸其談,浮華無能之輩罷了。
在皇帝都默許的情況下,孟明遠做起事來那還不順風順水?
所以,這屆舉子注定是要背了某陸姓舉子的喪。
估計從考場出來後,舉子們最大的感想應該就是祈禱下屆主考千萬要換人!
可惜,他們不知道的是,在未來數十年內,丞相這貨當主考的次數頻繁得讓人想自殺,不知道讓大慶朝官吏損失了多少滿月復錦繡的才子名士。
當然,這都是後話。
學生考完了,老師就該閱卷了。
丞相大人是主考,所以他負責監督眾閱卷官員,順便也會抽閱部分試卷,誰要是倒霉踫到丞相手里那只能祈禱他當時心情還不錯了。
可相爺心情好嗎?
這是幾個參與閱卷官員的最真實的心里聲音。
以手撐額,似百無聊賴地看著桌上卷子的相爺,雖然怎麼看怎麼賞心悅目,可是他這狀態可怎麼看怎麼讓人覺得危險。
要知道,跟相爺共過事的都知道,相爺越是一副牲畜無害的樣子的時候,就越可能放大殺招,殺得你是措手不及,鬼哭狼嚎啊。
相爺簡直就是「溫柔殺死你的」代言人啊。
「看不出來,這柳州的陸鶴文章倒是寫得頗錦繡。」
這語氣怎麼听怎麼不對勁嘛。
「徒有其形,不具其骨,滿紙錦繡才氣,可惜不是治世之才,做個風流才子倒是綽綽有余啊。」
果然!
「來來,你們也都看看,本相一家之言畢竟當不得準兒。」
于是,某陸姓舉子的文章便有幸被眾考官傳閱了一遍。
讀後感——
丞相真的沒有偏見,那柳州的陸鶴確實是個合格的才子,但真心不是個能用的人才。
「其實,有時候一筆錦繡文章卻未能牧守一方百姓,書不是讀得多就一定能讀出彩兒,有些人反而因為讀書太多而把腦袋讀得空泛了,得不償失啊。」孟明遠感慨連連。
讀書,會讀書,讀好書,這個有時候真的要看天分了。
這就跟後世那些高分低能的人是一樣的道理啊。
作者有話要說︰其實,某水每次更新的章節都是前一天晚上熬夜寫的,所以作者留言是前一天的感受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