公子風流 第六十一章︰兩虎相爭

作者 ︰ 秋水伊人

獨自瀟灑的日子沒有過多久,轉眼便過去一月,初冬的時候秦淮河里結著薄冰,卻總有船只穿過,徹底破壞了這暖陽影射下的美感。請記住本站的網址︰n。湖畔邊光禿禿的楊柳樹倒影在微波中,說不出的頹唐。

郝政到了。

郝風樓對這一對爹娘並不親近,可是這並不代表,他這做兒子的能無動于衷。

而且大明朝有諸多陋習,其中一項就是某貴人抵達某地,明明是已經到了,卻絕不會急著進去,反而是先差遣下人先進去打前站,他們呢則是在驛站里將就一夜,申明何日何時入城,而往往要遲一兩個時辰的時候,才會姍姍來遲,這個時候該地的親友們便要提早來等候,不見到人,海枯石爛了也不能走。

郝風樓便在這凜冽的寒風中等待,遠遠看到一艘大船來,大船靠了棧橋,郝風樓連忙上去,便看到船板搭下,郝武率先下船,看了郝風樓,眼淚啪啪流出來,道︰「少爺……」

郝風樓道︰「少你個大頭鬼,搬行李去。」

郝武寧死不肯借錢的事,郝風樓現在還惦記著。

船舷上有人朝郝風樓大叫︰「少爺……少爺……嗚嗚……」

郝風樓循聲看去,便看到了小香香,小香香回了松江?看到小香香,郝風樓才激動起來,朝她揮手︰「下來,下來……」

小香香卻是哭成了淚人,死去活來的,仿佛經歷了生離死別。

這時候郝政和夫人終于下船,郝風樓曉得規矩,帶著幾分疏離的上前,道︰「爹、娘……」

郝政還是老樣子,板著個臉,只是唔了一聲。

夫人卻是上前,捂住郝風樓有些凍住的手,道︰「你這孩子,怎的這樣不愛惜自己。」說罷便哭。

郝風樓為避免自己感動,只得岔開話題︰「朝廷賜的宅子已經收拾好了,這里天冷,還是早些去歇息罷。」

眾人到了侯府,這侯府原是別人家的,靖難之中打成了奸臣,按照落井下石的規則,自然充公。

如今門臉上換了金光燦燦的‘集賢侯府’匾額。幾個老僕在這里看顧著,歡天喜地的迎了新主人進去。

夫人雖然疲乏,卻是精神奕奕,女人對自己的新家總是格外的敏感,領著小香香,四處在宅子里走動,有時笑道︰「你看這窗格就很時興,松江府還沒有這樣的式樣。」「後院應當種種花才好,才顯得有生氣。」

小香香小雞啄米的點頭,覺得夫人的每一句話都是至理名言。

郝政卻是背著手看著新的書房,書房里的書不多,本就是用來裝飾用的,他撫著書桌上烏黑發亮的漆面,嘆口氣,道︰「這就是祖宗保佑,先嚴便是仙去,還能給子孫們積德。」

郝風樓心里月復誹,其實這是我掙來的才對。

郝政坐下,覺得這官帽椅很是舒服,隨即眼楮眯起來看著郝風樓,道︰「你比以前長進了,不容易。」

郝風樓厚顏無恥的道︰「這是自然,兒子痛定思痛,不但痛改前非,還立下了志願,將來定要像祖父一樣。」

郝政莞爾,卻又嚴厲的看了郝風樓一眼,道︰「你休要誑我,賊眉鼠眼這四個字可是如雷貫耳,早在松江傳遍了。」

郝風樓頓時干笑。

郝政嘆口氣︰「可是你本性如此,為父又能如何,從前逐你出去,確實有希望你能痛改前非的意思,可是江山易改秉性難移,為父也只能看開了。」

郝風樓松口氣。

這時郝武進來,道︰「老爺,特產都已經分揀好了。」

郝政道︰「都送出去,各家的人都要有一份,名帖要準備好,到了那兒要懂規矩,禮數要周到。」

郝武點點頭︰「是。」

等郝武走了,郝風樓忍不住問︰「怎麼,我們郝家在京師也有許多交情?」他從前可不曾听父親提起過。

郝政微笑︰「就是因為沒關系,所以才要四處打關系,關系二字,無非就是迎來往送而已,無論怎麼說,東西送了去,人家就會記著。」他說道這里,深深看郝風樓一眼︰「為父已經不必打關系了,可是你如今在親軍里公干,將來有了過失,誰為你遮掩,有了功勞,誰為你說話?人情這東西,平時看著不緊要,可是真到用時,卻是求之不得。」

郝政的話讓郝風樓有點眼楮進沙子,他不敬愛這個爹,但是對方卻是滿心在為自己謀劃。于是郝風樓只得唯唯諾諾的道︰「是。」

郝政揮揮手︰「去見你母親罷,她很是想你,天天念叨。」

郝風樓搬進了侯府,告別了襪子捂臭了卻只能反穿的日子,跟著死和尚每天吹牛打屁的生活,姚廣孝表示有些不舍,一再叮囑要時常看他,郝風樓看他情真意切,連忙答應,誰曉得臭和尚最後補上一句︰「來時記得捎帶一些靜觀坊陳記的水豆腐,要巳時之前去買,否則那店家可能拿隔夜的糊弄你,為師對你不放心啊,你畢竟年輕,容易被人騙,世道艱險,要多留心眼,這新鮮的水豆腐乃是黃白二色,香氣平淡……」

郝風樓熱淚盈眶,溫馨感人的師徒情分成了利益交換。

…………………………

北鎮府司。

紀綱眯著眼,指了指案頭上的一份邸報,道︰「文弼,你來念。」

文弼是張輔的字,雖然是武將世家,可越是如此,名字之中都少不了沾幾分文氣。指揮使大人陡然請張輔過來,讓張輔有些不明就里,他點點頭,拿起了案上的邸報,隨即道︰「都察院御使張昌奏曰︰查鴻臚寺主簿吳德海去歲春節寫春聯一副,曰︰白水清茶權當酒、蘿卜青菜且為葷,橫批也是過年……」

念到這里,張輔念不下去了,忍不住道︰「大人,御使這是沒事找事,人家一副春聯,為何非要彈劾這是訕謗朝廷,往天子臉上抹黑?況且這些人的事,和我們北鎮府司又有什麼關系?」

紀綱微笑︰「關系大著呢,否則老夫為何請你來說話?你看看御使彈劾的時間,是去歲春節,去歲的時候乃是建文當政,所以這個主事誹謗的可不是當今天子,而是建文,說是在建文朝時也是清貧。就因為這麼一份奏書,陛下連連說好,今日又大大的夸獎了一番太子。」

張輔轉不過彎︰「為何夸獎的是太子?」

紀綱嘆口氣︰「你還不明白,前些時日,有許多人抱怨朝廷的薪俸不足,陛下命太子處置此事,你看,沒過幾日,彈劾奏書不就出來了嗎?這是告訴大家,當今雖然過的不好,可是建文時,日子也未必過的好,這里頭的深意,其實就是說給有心人听的。陛下看過之後,當然龍顏大悅,免不了要褒獎太子幾句。」

張輔苦笑︰「可是卑下還是不明白啊……」

紀綱臉色凝重起來︰「你當然不明白,你繼續念邸報。」

張輔只好繼續念︰「吏部給事中朱闢奏曰︰朝中三年一察,考驗大臣優劣,建文之後,京察日益松懈,懇請今歲重新京察……」

紀綱道︰「這也是太子的手筆,看到沒有,京察,京察的目的是要讓大臣們老實一些,否則到時候,少不了要查出你一點問題,前些時日有大臣滿月復牢騷,甚至有人誹謗聖躬,所以借著京察,來敲打官員,讓大家住嘴。」

紀綱頓了一下,目中掠過一絲冷色︰「可是這只是表象,是給陛下看的。真正京察的目的,卻是太子廣施恩澤,你看看,一旦京察,京中人人自危,若是太子將棒子高高舉起,最後卻是輕輕落下,這個時候,大家會不會感激?既可以威懾百官,又可以廣施恩德,一舉兩得啊。」

張輔似懂非懂的點點頭。

紀綱板著臉︰「你繼續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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