冥雅歌周身的氣息如冥界深處那股陰涼的氣息,無端地惹人發寒,即使是離開了冥雅歌身邊一丈的梁公公也能感覺到那股子陰涼襲遍了全身,讓他渾身顫了顫,抱緊了懷中唯一御寒的白色滾毛斗篷,可是這樣還是冷,那股子陰涼像是從心底冒出來的一樣,涼遍了全身。
那個被冥雅歌一腳踹出去的清秀男子捂著被踹的地方,吃力的從雪地上爬起來,雙眸中寫滿了驚訝,不愧是冥界之皇,連身上的氣勢也那麼駭人,陰涼的容易讓人產生幻覺,然後在幻覺之中死去。
正在趕過來的靜瑤突然停下了飛行的身子,站在白色刺眼的雪地上,閉上眼感受著那股子從冥雅歌身上傳來的氣息,悲傷,憤怒,哀涼,那種愛到了骨子的痛苦,那種尋不到愛人的極大悲楚,這些他在這一刻都爆發了出來,雖然他在極力隱忍著,但是靜瑤卻一一的全部感受到了。
冥雅歌是真的愛著歌兒的,只是現在物是人非。
妖媚男子立馬裹緊了紅色的衣裳,打了個寒噤,哆哆嗦嗦地看著面前不遠處的冥雅歌,連個手指也不敢深伸出,生怕他一伸出來,冥雅歌就會給他凍成了冰塊,雖然他常年生活在雪原之中,習慣了雪原當中不同于外界冬季的那份寒冷,但是冥雅歌身上的氣息太過于陰涼,給人的感覺很是不好。
冥雅歌碧色的眸子中閃過一絲猩紅色的光芒,看著妖媚男子終于變了臉色,沒有血色的薄唇冷冷的勾起一笑,冰凍萬人心。
梁公公一接連打了好幾個噴嚏,暗嘆,太厲害了,這樣下去,他會不會先被凍死啊?
靜瑤沒有在過去了,而是站在了原地,這些感受她統統都嘗了個遍,那種滋味不好受,一想到當年的那個場面,愈合的傷口就開始流血,那種痛是用言語無法說來的,所以她能理解冥雅歌的痛。
歌兒,你在哪里?如果這是你想要的結果,那請你徹底斷了他對你的念想;假如你還愛著他,那麼你就快出現吧,將你的苦衷都告訴他。
冥雅歌身上的渾厚的陰寒氣息沒有半分的收斂,反而越加的肆意了。
清秀男子再也忍不住,一口白色的血跡吐了出來,身子軟趴趴地倒在了雪地上,一陣白色的亮光過後,就又變成了那個妖媚男子一開始抱著的那個雪女圭女圭,只不過生命垂危,呼吸微弱,命不久矣。
雪地上那些一個接一個冒出來的雪女圭女圭在接觸到這股比他們還要陰涼的氣息,便都鑽進了地上,跑得慢的雪女圭女圭一個個都慘叫著消失在了空中,只留下一灘灘白色透著淡藍的血液黏在雪地上。
妖媚男子臉上嫵媚的笑再也掛不住了,沉下臉來,氣勢也絲毫不比冥雅歌差,但是相較于冥雅歌,妖媚男子的氣勢比起常年生活在陰暗冥界中的冥雅歌始終差了點什麼。
妖媚男子真正的本性也開始露了出來,及腰的水色長發在風中揚起,漸漸的轉換了顏色,變成了火一般艷麗帶著毀滅性的的紅色,本就血紅的雙眸現在更是像紅寶石一樣的血紅,紅得仿佛下一刻就會有鮮血從里面流淌出來一樣,妖媚的臉龐上浮現出了一朵紅色的曼珠沙華,頭頂上長出了一個犄角,紅與黑的外殼,尖尖的頂端在雪地中冒著寒光,手背上還冒出了一片片青色泛毒的鱗片,覆滿了他的整只手,看起來惡心至極。
梁公公親眼目睹了妖媚男子的變化,差點沒惡心的吐出來,可是他想吐也沒東西可以吐啊。
這破雪地中除了雪就是雪,連棵樹都沒有,可憐他這肚子啊。
「嘖嘖,連發個火都這麼好看,我看你還是來做我的男寵好了,本少絕對不會虧待你半分的。」說完還朝冥雅歌拋了個媚眼,這次梁公公強忍著的惡心感全都在他拋了這個媚眼之後低頭干嘔了起來,妖媚男子不悅地看了他一眼,梁公公沒理會,要說他剛才的樣子拋媚眼他尚且還能接受,可是現在他這個樣子,不行了,嘔…
冥雅歌先發制人,他從來都不是被動的一方。
一陣陰涼的風過後,原地只剩下一道殘影,梁公公抱著斗篷更加離他們更遠了,觀看著青紅兩道光打在一起。
他修為不高,所以根本就看不清楚他們的動作。
「這里是我的世界,無論你們怎麼走,也不可能走得出去的,死心吧。」妖媚男子邊打竟然還能夠笑嘻嘻地說著話,但是就是趁他說話的這個空隙,冥雅歌手化身為利刃刺穿了他的肩胛骨,頓時血肉橫飛。
妖媚男子低頭看著肩胛骨那只手,眼中的暴虐徹底被激起,冥雅歌抽出手,在空中甩了甩,將手上骯髒的血肉甩掉,唇角揚起一抹堪似冰霜的笑。
「你好大的膽子。」妖媚男子的眼角流下絲絲鮮紅,嘴臉扭曲,看起來猙獰可怕,顯然是冥雅歌剛剛的舉動激怒了他,面對他的猙獰可怕,冥雅歌卻是雲淡風輕,負手背著風雪而立,墨發在身後飛揚,青色的衣袍在風中颯颯作響,剎那間,磅礡的屬于王者的氣息噴涌而出。
但是這股噴涌而出的磅礡氣息卻沒有嚇到妖媚男子,反而的激發了妖媚男子卻潛藏在心中的斗意,雙手在空中一抓,兩柄彎月一般的冰刀被他抓在了手中,紅色的雙眸死死地盯住了對面那個不把一切放在眼里的男人。
「本皇的膽子一向很大,只是你這只小螻蟻偏偏的撞在了本皇的刀尖上。」冥雅歌並沒有使用任何的武器,他是冥界之皇,像這種小螻蟻根本就不用出動武器,那樣只會侮辱了他的本領。
「冥皇好大的口氣,那就讓本少來討教討教。」話音剛落,妖媚男子的手中的冰月彎刀就朝冥雅歌的方向飛了過去,彎彎的刀刃上泛著冰藍色的光,顯然是淬了毒的。
不把如此雕蟲小技放在眼里,冥雅歌輕輕一揮袖袍,那柄冰月彎刀就帶著凌厲之風按著它來的路線返回去了,看著被擋回來的冰月彎刀,妖媚男子的眼眸中並沒有出現什麼失望,而是稍稍的帶上了點戲謔,然後就在梁公公和冥雅歌有些不解地眼神之下慢慢的變身為了一個女子。
冥雅歌嗤笑不已,以為他不殺女人嘛,可是下一刻,他驚呆了,眼眸中出現了喜悅,甚至是難以克制的激動,漸漸的伸出了手,在空中虛晃了幾下。
歌兒,竟然是歌兒!
妖媚男子唇角微揚,還好剛才的時候窺到了他隱藏在內心深處的那個模糊卻又清晰無比的倩影和面貌,不然的話,他傻啊,他一個小小的雪中霸主跟堂堂六界之中的冥界之皇單打獨斗,他又不是吃撐著了,腦子又沒壞掉,和他單打獨斗,只有死路一條,或許死得還更慘。
「雅歌。」歌兒的聲音有些顫抖,柔弱不堪,聲音飄渺,身子單薄的好似來一陣風就會將她吹倒一樣,原本以前有些嬰兒肥的臉龐現在消瘦的讓人心疼。
腦海里還在回放著她吵鬧著要吃這樣那樣的食物,還嬉笑著說,她要胖胖的,瘦了不好看,可是,現在呢,她怎麼會變成這個樣子,這些年,她到底收了什麼樣的苦?
可是一切所有的回放就在對面那個歌兒出聲的那一刻幻滅了,冥雅歌閉上眼,嗤笑一聲,任由清流淌下,歌兒,歌兒是不會這樣叫他的,呵呵,剛剛的那一刻他真的以為歌兒回來了,真是可笑啊,他堂堂一界之皇,竟然會被如此戲弄。
見冥雅歌沒有多余的動作,歌兒似乎急了,再次叫了一聲,「雅歌。」這次的聲音比上一次更加的柔弱,更加的惹人心憐,也更加的刺痛了冥雅歌的心。
痛滿遍了全身,滿遍了四肢,然後在回到心里。
「這樣的小把戲,你天真的以為本皇會上當嗎?」冥雅歌的聲音清冷暗藏陰寒,可是細听之下,卻又不是那麼回事,藏著點點的憂傷和失落,那一刻,他真的好希望是歌兒,那個女子又回到了他的身邊。
歌兒的身子抖了抖,牽強的扯起了唇角,干笑著說,「雅歌,你在說些什麼啊?我怎麼听不懂啊?」說著就要上前接近冥雅歌,可是才剛走了一步,就被冥雅歌宛如鋒利劍刃的眼神一下子盯住,讓他不得不止了前進的腳步,可憐楚楚地雙眼蒙上了一層薄薄的水霧覆蓋住,雪白得貝齒咬住了淺粉色的下唇,可憐巴巴的看著冥雅歌。
冥雅歌沒有說話,可是心里卻痛到了極點,雖然知道眼前的歌兒是假的,但是看見她也曾這樣傷心的望著他,他的心就忍不住抽痛起。
「你以為本皇是好糊弄的嘛,隨便變個女子就能吸引住了本皇的眼了嗎?你太天真了。」冥雅歌負背的手緊緊地握著,甚至帶著顫抖。
歌兒听到冥雅歌這番不近乎情理的話,眼淚差點奪眶而出,強忍住心中悲痛到了極點的痛楚,歌兒笑了,笑得那麼淒涼,那麼的委屈,「原來在你的心中,我就是這樣的,一個隨便的女子,好好,冥雅歌,我今天終于徹底看清你了,我當初好傻,竟然真的愛上了你,我被辱罵簡直是我自取罪受。」
听著這番話,冥雅歌的身子抖了抖,嘴唇張了張,卻什麼話也沒說出來,眼眸看向對面的那個歌兒,心底劃過了一絲疼惜。
歌兒低垂下的眼睫,遮住了眼底深處那一絲的哂笑,原來冥皇也愛的如此刻骨銘心啊。
抬起頭,歌兒的眼里充滿了心傷,薄薄的嘴唇顫顫,「你這麼討厭我,那我就徹底遠離你的世界,不惹冥皇大人你心煩了。」說著,不看冥雅歌到底是個怎樣的反應,撿起了地上那柄被冥雅歌打回來的冰月彎刀,朝自己白皙縴瘦的手腕劃過去,頓時,手腕上蜿蜒的血就像是盛開在輪回之畔的赤色彼岸花,妖嬈絕美,讓冥雅歌的心停止了呼吸。
冥,我好喜歡那岸邊的赤色彼岸花哦。
冥,我要一直一直待在你的身邊,永不悔。
冥,我愛你,所以你也要加倍努力的愛我,不然的話,我就離家出走,讓你找也找不到我。
昔日被他有心遺忘的話隨著歌兒手臂上的鮮血涌了出來,一點點的吞噬他僅存的理智,歌兒,為什麼要離開我?為什麼?
歌兒的臉色隨著手腕上鮮血的流逝而變得比地上的白雪還要蒼白,但是看向冥雅歌的眼神卻是隱藏著她深深地迷戀與不舍。
你討厭我,我就不會再出現在你的世界之中,但是我沒有了你,我還有什麼活下去的理由,唯有一死,換你的驚鴻一瞥。
身子栽倒下去的那一瞬間,歌兒可以清晰的感覺到對面的冥雅歌動了,唇瓣輕掀,冥皇又如何,還不是過不了情這一關。
「歌兒,歌兒。」悲愴的叫聲讓歌兒有一瞬間的恍惚,可是像是想到了什麼又堅決了起來。
不,她不能心軟。
猛然睜開眼,歌兒眼底的委屈悲傷迷戀褪去,看著冥雅歌擔心心痛的臉龐,勾起一笑,笑容邪肆奸佞。
冥雅歌愣住了,心口處傳來不亞然與心痛的痛楚傳來,血染濕了胸前的衣襟,冥雅歌淒然一笑,放開了抱著歌兒的手,起身,倒退了幾步。
地上的歌兒盤著腿坐在地上,看著自己玉手上沾染的血跡,笑容邪魅的舌忝了舌忝,嘴角沾著一些刺眼的血跡,「嘖嘖,剛才是誰說本少的這是小把戲,不會上當的,可是現在還不是栽在了我的手中,呵呵。」妖媚男子用歌兒的聲音說道,在配上臉上略顯猙獰的表情,讓人心生怪異。
梁公公沉默不言,看著冥雅歌胸前一大灘血跡,心里直嘆息,再好的男人,心中總是會隱藏著一段不為人知的苦情悲戀,一個不想被世人所知的女子。
冥雅歌仰天大笑,直到眼角有淚涌出,「啊~」一聲吼叫,嚇呆了地上盤腿而坐地歌兒。
梁公公抱著斗篷被冥雅歌身上的既悲傷又憤怒的氣息所帶動的勁風吹出了好遠,吃了好幾口雪,扒拉掉了頭上和肩上的雪花,梁公公迷茫的望著周圍的環境,模著頭,這是哪兒啊?
靜瑤嘆息,用斗氣凝結了一棵冰樹,坐在上面,眺望遠方,寒風吹動她的發,拂過她剔透晶瑩的臉龐,眸子微斂,劃過一絲悲嘆,冥雅歌的心情她完全理解。
歌兒的不辭而別讓他那顆充滿了熱情的心沉到了谷底,嘴上雖說著怨恨歌兒,可是心里面沉積了千年的愛豈是那麼容易就能放下的,每每到了寂靜的時候,大殿之中就會飄來一些斷斷續續的簫聲,靜瑤記得冥雅歌說過,那是歌兒最喜歡的曲子,也是他們兩個見面冥雅歌听到的第一首曲子。
望著像是瘋了一樣的冥雅歌,妖媚男子突然覺得心中有不安升起,剛想逃走時,卻發現,身體動不了了,只能眼睜睜地看著冥雅歌一步一步地走到他的身邊。
憋紅了臉也沒從地上起來,妖媚男子頭頂就籠罩下來一道陰影,他的身子僵了僵,抬起頭勉強的笑了笑,「這麼巧啊!」可是心里頭已經淚流滿面了,該死的,誰來告訴他,這是怎麼回事啊?身子怎麼動不了啊?
看出了妖媚男子的掙扎,冥雅歌撇唇一笑,「別掙扎了,這可是我冥界特有的血藤,用在你身上,最合適不過了,你應該感到榮幸。」看著那張他日思夜想的臉龐,冥雅歌還是選擇別開了頭,然後手中碧光一閃而過,一把利劍就出現了一把利劍,眼也不看的就朝妖媚男子的臉上劃去。
妖媚男子的慘叫聲傳出了很遠很遠,听到這聲音,靜瑤勾唇一笑,閉上眼靠在了樹干上休息,她的身子還沒恢復到極佳的狀態,和軒勿禹的戰斗已經讓她很是吃不消了,再加上剛才又釋放了那麼多的斗氣,傷了元氣,現在她最需要的是休息。
梁公公可憐兮兮地抱著斗篷在雪地中瞎走,可是每一處地方都是一樣的,讓他這個很有方向感的人徹底昏了頭腦,一頭栽倒在雪地中,怕打著地上的雪,「阿切。」又是一個大大的噴嚏。
梁公公抬起頭,吸了吸鼻子,繼續爬起來認命的跟著聲音尋找著冥雅歌。
「冥雅歌,你個王八羔子,你個陰險卑鄙的小人,你個勝之不武的陰人,老子一定要宰了你,啊啊啊,老子如花似玉的臉。」妖媚男子的一通慘叫斌哥米有讓冥雅歌石頭般的心腸軟下來,範兒的更加激起了冥雅歌的煩躁,手下得更狠了。
「冥雅歌,冥大爺,冥皇,嗚嗚嗚,放過我吧,我是有眼不識泰山啊,你是我老子,你放過我吧,我靠這張臉吃飯的。」妖媚男子說得一把鼻涕一把淚,可是心里早把冥雅歌罵開了。
冥雅歌又何不知曉他內心的想法。
雪狼王一族生性狡詐多變,雖是鐵錚錚的男兒,可是卻喜歡搞小把戲,小花樣,喜歡窺覷人的內心,找到人內心處最柔弱的地方攻擊,心口傳來的痛讓冥雅歌苦笑一聲,沒想到,這麼入不了流的小把戲,他卻心甘情願的跳了回陷阱,真是奇恥大辱,而且還是以他內心深處最愛的女子來作為誘餌,這是他所不能忍受的。
「放了你,呵呵,你說的倒輕巧,當你化身為歌兒的時候,你就知道下場的,怨不得別人。」冥雅歌半彎子,用手鉗住了那張已看不出原貌的臉,甚至還滿意的點了點頭。
下顎上傳來的疼痛讓妖媚男子不由得呲著牙,眼神中冒著怒火盯著眼前的男子,長得那麼好看,心怎麼卻這麼毒啊?
可他忘了,六界之尊哪有心腸軟的尊主,哪個不是鐵血手腕,哪個不是心冷血冷,哪個又是好惹的主兒?
冥雅歌獰笑著加大了手上的力度,疼得妖媚男子嗷嗷嗷直叫,但是雪狼王一族不屈的血性又讓他低不下頭來,雖然知道眼前的男人不會放過他的,不放過就不放過吧,大不了…誒,多少年來著,不管了,不管多少年過後他還是一匹好狼。
看出了妖媚男子眼中的倔強,冥雅歌絕不心慈手軟,本來對他沒有殺意,可是他自己偏偏惹怒了他,死,太便宜他了。
一揮手,讓血藤將他拉回到了冥界當中,讓鬼伯去處理吧。
閉上眼,調理自己混亂的氣息,心口的傷痛讓他再一次回想起歌兒身子消瘦的那一幕,單膝跪下,眼眶有些模糊,頭腦漲漲的,心口越來越疼了,腦海中都是揮之不去的倩影,都是他最愛的…歌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