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馬三兒魂飛魄散。愨鵡曉
那條從他嘴里拽出來的蟲子在他手中劇烈地蠕動著,馬三兒幾乎是用盡全身力氣才把它遠遠地扔進了河水里。他也顧不得渾身泥濘,哆里哆嗦地就拽過旁邊的衣服往身上套,卻感覺仿佛全身的力量都消失了一樣,眼皮越來越沉……
迷迷糊糊中,他看見在河岸邊慢慢站起了一個瘦削的、灰白色的身影,那身影仿佛是半透明的,飄飄忽忽地朝他晃了過來,兩只手的手指仿佛有一尺長,直直抓向了他的心口。這時候,剛才曾經閃爍過的黃光再次從他身邊閃爍起來,他眼前一亮又一暗,就失去了知覺。
這個時候,正是馬三兒的同事,小賈值班巡邏到大西門位置的時候。他剛剛轉過了自己負責的幾條街,正招呼了幾個朋友,準備到河邊的一家晝夜開業的老店去喝點兒酒,突然看到了河坡下邊閃出了一陣光。
他扭頭看過去,隱約看到河邊的一個白乎乎的影子躺在那里,影子旁邊隱約有很微弱的手電光在閃爍。
「誰?誰在那兒?」小賈大聲喊著,另外幾個朋友听他喊也湊了過來。
「你是不是當狗當得鼻子過敏了?」他的一個從小長大的朋友笑嘻嘻地順著他的眼光看過去︰「這時候誰在河里頭……臥槽!真是個人吧?是不是有人殺人拋尸啊?」
其他幾個人也紛紛湊了過來,人多了膽子自然就大了,大家離得近了逐漸看清楚,河坡下邊,真的是躺著一個光溜溜的人!
「哎!真是人嗨!還他媽光著呢!走走!過去看看!過去看看!」
幾個人用小賈的手電照著,小心地順著河坡溜達下去,一點點靠近了馬三兒的位置︰「臥槽!敢情是個男的!翻過來,翻過來!看看誰***這麼神經病……」
「哎呦!臥槽!三哥!這不是三哥嗎?」
終于,當他們用腳把趴在地上的馬三兒翻了過來之後,小賈第一個認出了這就是自己的搭檔兼上司,馬三兒。這時候馬三兒臉色鐵青,牙關緊咬,一片模糊。
「這逼是不是死了啊?」一個很胖的光頭家伙湊過來擺弄了擺弄馬三兒的腦袋︰「草!還有氣兒呢嗨!」
「趕緊的,趕緊的,給他弄上去!」小賈他們幾個人七手八腳地把馬三兒拽了起來,拎胳膊拉腿地把他從河坡給拉了上來,也擱著馬三兒平時人緣兒不好,雖然被救了上去,不過這幫人就像拖著一袋土豆一樣,踫腦袋摔腿地拉上了河坡邊上的小馬路上。
「怎麼著啊?」後邊一個小個子拎著馬三兒的衣服上來之後,喘息著問。
「送醫院吧,這不還有氣兒呢嗎?東子你去開車……」
過了一會兒,那個叫東子的把車開了過來,幾個人把他扔進了車里,然後直接向西,不到一公里就是252醫院。這個過程中小賈給所里和馬三兒的家里各自打了個電-話。半小時之後,馬三兒的媳婦挺著大肚子趕到了醫院,自然免不了哭天搶地一番,不過大家誰也不知道怎麼勸她,畢竟這情況太怪異了。一個管片兒警察,大半夜一點左右光著躺在河邊,當事人不省人事,誰也不知道這該怎麼解釋。
馬三兒昏迷了足足有一個禮拜。
這期間他的體溫時高時低,雖然人在昏迷中,卻有時候面露猥瑣地笑容,有時候則就像見了鬼一般的恐懼,有時候還在昏迷中嘔吐及大小便失禁。醫院用各種方法對他進行了檢查,結果什麼也查不出來。換言之,就是只有癥狀,卻沒有癥因。比如說一般發燒,不是感冒就是肺炎等,總有一個導致發燒這個癥狀的病吧?可是馬三兒身上只有癥狀,卻檢查不出有任何疾病!
到了第五天,有人跟馬三兒媳婦說,讓她試著找找「大仙兒。」因為,一般這種看不明白的毛病,又出在半夜,很可能是「撞邪」了。
馬三兒媳婦于是病急亂投醫,先是去了大慈閣燒香拜佛,然後又去了劉守廟,兩個地方又是燒香又是拜佛無果之後,她突然想起了二蛋。
等二蛋跟著馬三兒媳婦到了醫院之後,已經是第七天了。
那時候中午剛過,外邊太陽很好。二蛋一進ru馬三兒的病房,就忍不住打了個噴嚏,接著眯起小眼兒來四下看了看︰「好家伙!這屋里這麼大的陰氣!」
他後來跟馬三兒和我都說了,他一進去,就看到好多剛死不久的鬼魂圍在馬三兒的身邊,一個擠著一個,仿佛一群要飯的等著發放救濟糧一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