仙俠筆記之魔凌永夜影自流 第十二回 仙靈遺跡

作者 ︰ 冰小爺

蘇摩緩緩閉上雙眼,連同那一顆枯槁的心,一同墜入了無底深淵。

在他失去意識的最後一刻,卻隱隱約約感覺到有一只手緊緊地握住了他的手,緊緊地,緊緊地。

那只手,是那麼的冰冷,那麼的輕柔。

隨即——

無邊的黑暗,吞沒了一切。

不知何時,y n風吹了起來,朽臭的血腥味趁機鑽入少年鼻間,那張蒼白如紙的臉龐上肌肉抽搐,帶著無盡的痛楚,掙扎著。

我,還活著嗎……

為什麼?

蘇摩艱難地睜開了雙眼,漆黑如墨的眼眸中黯淡無光,他宛若一具僵死的尸體,靜靜地等待著死神的降臨。可他心中毫無恐懼,只覺得周身前所未有的疲憊,仿佛連支撐單薄的眼皮都是極其艱難的事情。但他依舊勉力睜大雙眼,直視四周的黑暗,他要將生的痛苦永世印刻在這具軀殼上。

突然,兩束幽幽的白光同時在他身體上方亮了起來,緊接著,黑暗中傳來「咕噥」兩聲輕響,兩個黑s 的圓球突然分別從那兩束詭異的白光中擠了出來,正一動不動地對著房間床上的少年。

蘇摩微微一震,張了張口,發出沙啞的聲音︰「眼楮!」

他這一聲,仿佛驚動了什麼,在他周圍的黑暗中又無聲地亮了一下,然後,前後左右,無數幽幽的白光同時亮了起來,竟有無數雙白s 眼楮聚集而來,向著這冥冥黑暗中唯一的暖源。剎那,令人作嘔的血腥之味在狹隘的空間里激蕩起來,仿佛在這片終年黑暗的土地上剛剛經歷過一場慘絕人寰的大屠殺。

蘇摩長眉微皺,忖道︰

這懸崖下方長年y n暗ch o濕,異常隱蔽,時間一長便成了一些動植物修煉的良地,千白年來不知滋長了多少恐怖嗜血的妖怪。長期黑暗使它們的雙眼r 趨退化,卻保留了最大的一個功能——發光,得以利用光源誘捕其他比自身更小、更弱的妖怪,弱肉強食,適者生存,循環不息。

他冷笑了一聲,放眼望去,聚集在他四周猶如海洋一般龐大密集的眼楮,有的眼楮只有模模糊糊的一個影兒,勉強只有一個綠豆大小,有的卻比他整張臉還要大上一些,一個眼楮,兩個眼楮,三個眼楮……在這里,陽光下的生物定則似乎已完全不適用了。

蘇摩將目光收回,仰望頭頂上方陡然生出的無數奇形怪狀的眼楮,平靜地躺著。

此時,他正躺著一間破舊的木屋內一張木床上,屋內的家具上都積上了一層厚厚的灰,看來至少已有十年間不曾有人在此居住了。

突然,妖怪群中傳來一聲撕心裂肺的咆哮,一個龐大的身影猛地掠出妖群,令人作嘔的腥臭味隨著一陣勁風直擊面門而來,冰冷的光鋒絞動著,下一秒就要撕裂他縴細的脖頸。

就在千鈞一發之際,黑暗中,一陣腳步聲猝然響起。

腳步聲在黑暗中,由遠及近,緩緩走來,听上去有幾分像女子的腳步聲,和諧輕柔。

在蘇摩身前聚集的千萬妖怪驀地一怔,听聞那腳步聲猶如晴天霹靂一般,尖叫哀嚎著四下逃竄,原本如ch o水般襲來的妖群,瞬間如ch o水般退去,消失得無影無蹤。

蘇摩心內咯 一下,側頭向腳步聲的來處看去。

遠處,黑暗中,有一點兒光亮移了過來。然後,光亮處出現了一個少女,一身青藍短衫,袖口兩側繡有羽毛圖飾,胸前衣衫上繡有一只怒發沖冠的白鳥,但見那少女卻是一副十三、四歲的稚女敕模樣,細柔的眉,細柔的眼,蜜s 的唇,雙頰在紅光的映襯下略顯出幾分病態的蒼白

她上前一步,將手中的燭台放在牆角的桌上,站在床頭,空洞的眼楮一動不動地看著床上的蘇摩。被她這麼一看,他蒼白削瘦的兩頰微微泛起了紅暈,劇烈地咳了起來,手一捂,殷紅的血s 順著指縫滴落在潔白的床單上,觸目驚心。

「大哥哥。」

一個幽冷的聲音傳來,他抬頭一看,見那少女已踱步來到床前,伸出一只藕白的手臂,張開五指,抓住了他滿是鮮血的手。

「你……」蘇摩方一開口,鮮血又從口中流出。

「大哥哥,沒關系的,淳兒會治。」說完,少女閉目催咒,蘇摩只覺手心一涼,低頭看去,只見二人手掌交握之處,青光凜凜,有真氣流轉之象。

蘇摩望著對方,怔了半響,之後生硬地將手抽離了。

「你是誰?」

少女不惱,只淡淡言道︰「我叫蘇茉淳,是仙靈族僅存的一人。」

蘇摩伸手抹去唇邊的血,道︰「既是生人,何須出手相救。」

蘇茉淳微微展顏,低語︰「既是生人,哪有損人興致之事。」

言罷,她輕輕牽過蘇摩的手,嬌小的掌心安放在他的粗糙的掌中,一邊施咒為他療傷,一邊說道︰「你墜入懸崖的時候,五髒六腑、周身筋脈均是大損,雖然不會立即斃命,但三r 之後任何人都是回天無術。」

忽地,她微微一笑,道︰「大哥哥,你叫什麼名字,告訴淳兒可好?」

蘇摩心中思緒盤旋,口中卻冷冷地回道︰「蘇摩。」

蘇茉淳也不介意,笑著皺皺鼻子,道︰「那以後你就叫我‘淳兒’,我就叫你‘蘇哥哥’,好嗎?」

她這一笑,冰冷蒼白的臉龐上仿佛流光溢彩,竟讓蘇摩有幾分不敢直視。

「蘇哥哥。」

「嗯。」他淡淡地應了聲。

「你身上的傷已無大礙了,」她將手收回,拉著蘇摩從床上站起,「此地不可久留,讓淳兒帶你離開。」

蘇摩調整了一下呼吸,體內真氣流轉自如,略一回神,覺得手心里的這只小手冰冷柔軟,竟有幾分像他從高空墜下時那只抓住他的手,忽地一絲痛楚直擊腦海,他又咳了兩下,一縷血s 從口中溢出。

看見少女蘇茉淳一張無邪的臉龐,他冰冷的臉上也不禁流露出一抹淡淡的笑意︰「謝謝你,淳兒。」

一絲異樣的情緒從蘇茉淳純澈的眸中升起,又在瞬間沉入了深深的眼底。

她拉住蘇摩的手輕輕一引,順勢將他拉出了屋子,帶著他在黑暗中奔跑起來。

無邊黑暗中,那襲青藍s 背影仿佛蘊涵了強大的魔力,所到之處,黑暗像被撕開了一個大口子,如雲霧一般淡去。青藍短衫外兩截如玉一般潤白的胳膊,如涂上了白s 的瑩粉,憑空內發出一種幾似透明的幽光。

一路上,蘇摩被那只冰冷縴柔的小手拉著,柔瀑般的長發如情人的手掌輕拂過他的臉,一絲若有若無的暗香飄蕩空中。他心中微微一動,目不轉楮地凝視著前方靈動的倩影。

隨之,異樣的溫暖從心中塵封已久的角落絲絲飄出。

「刺啦」一聲,蠟燭的火苗往上躥高了幾分,瞬間照亮了四野。

他放眼望去,在微弱的燭光下,小路兩側突然從黑暗中生出了一排排房屋,彎彎曲曲地向前延伸,一眼望不到頭。細看之下,大多數房屋的門窗已經毀壞,有的房屋甚至已經坍塌,與他方才所在的那間房屋一樣,廢棄了。

「咚,咚,咚」。

「咯,咯,咯」。

「啪,啪,啪」。

「……」

一陣陣y n風從破損的門窗吹入,也不知吹動了房內什麼東西,發出如嬰孩啼哭般的異響,乍一听,令人毛骨悚然。

蘇摩微微一怔,心想這些房屋雖呈破敗之像,但仍可想象得到當年的繁華生機,人生大起大落,命運弄人,一座村莊又何嘗不是如此呢?

他長眉微蹙,將目光投向身前飛奔的仙靈族少女,y n風凜冽,藍衫獵獵作響,其上的白鳥宛若復活一般,撲動雙翅,幾y 翱翔。

「淳兒?」

蘇茉淳回過頭來,可在伸手不見五指的黑暗中,只听身後一身玄衣的冷漠少年,淡淡問道︰「這里發生了什麼?」

少女空洞的雙眼只在他臉上盯了一瞬便移開了,飛奔向前,須臾,她用簡而又簡的話語,勾勒出了一段悲涼的往事︰

「六百多年前的一天,有一位惡人愛上了我們族的聖女。可聖女何等聖潔,無瑕,豈能被一個惡人染指?于是,我們的族人,為防止那惡人用一族x ng命逼聖女嫁于他,相約集體于祭台前,服毒自盡……」

說到最後,蘇茉淳的話音漸漸減小,直至細若蚊吶。

蘇摩一時默然,這樣的悲劇豈是短短一段話所能道盡的。

良久,還是蘇茉淳率先打破了沉默︰「那蘇哥哥的以前是怎麼樣的?」

話音剛落,手中的手便是一顫,緊接著一個聲音平靜無波地說道︰「以前的事情,我已經忘了。」

蘇茉淳沒有說話,只回身向他露出一個如花笑靨。

不多時,眼前的景物突然豁然開朗,迎向了一片廣闊的平地。

蘇摩抬眼望去,發現平地上不遠處是一座高聳的石台,一排排密密麻麻的「黑點」詭異地列在台前。

借著微弱的火光,蘇摩漸漸看清了那些「黑點」的真面目︰

只見,高台前一片寸草不生的焦黃土地上竟安放著上百具骷髏,一具挨著一具,呈跪拜狀,匍匐在地。

他心下一怔,快步走到骷髏陣旁,蹲仔細查看了一番陣中的骷髏︰從裝飾上看,骷髏陣中的骷髏皆身著清一s 的青藍s 衣裳,一看便知是隱世在此的仙靈族族人;從尸骨上看,死去的時間至少已有百年之久,每一具骷髏胸部以下的骨頭均呈深黑s ,多半是中毒身亡。

蘇茉淳幽幽言道︰「這里就是當年我族人集體自盡的地方。」

看著少女不見一絲波瀾的小臉,從看到骷髏陣到現在,蘇摩第一次感到了寒意,他跪在地上,默然沖骷髏陣拜了三拜。

「咚」。

驀地身側傳來了聲響,他轉頭看去,只見高台前方,黃土大地之上,一個藍衫少女匍匐在地。緊接著,她的聲音在四周無盡幽深的黑暗中,緩緩響起︰

「白鳥仙靈,後輩蘇茉淳誠心叩拜。」

她說著,虔誠如吃齋誦佛的古寺僧人。

「佛前輾轉千年,縱有西方長生極樂歡喜境,縱要永遭地獄冥火,我亦不屑不畏,只祈白鳥仙靈,保得那一人平安,哪怕要我永墜九幽閻羅,仍至死不悔!」

蘇摩怔怔立在原地,听眼前這年僅十三、四歲的少女帶著輕微的哽咽念完這段話,那一刻他仿佛听見了撕心裂肺的哭聲從他心底最深處傳出,為一種終將永遠失去的最愛的情感。

蘇茉淳輕輕磕了三個頭,站起身,回頭看向他,黝黑的瞳孔中又恢復了原有的空洞,仿佛什麼都沒發生過。

只是,她突然說道︰「是我害了你」。

她話音剛落,蘇摩伸出的手就驀地停在了半空中,他看著她,皺起了長眉。

從蘇茉淳的描述中,她從那場慘絕人寰的集體自殺中僥幸活下,至少已有數百年之久。但他卻從未听說過世間有任何一種奇術可使人的容顏在數百年間保持不變,可眼前這個自稱仙靈族族人的少女的年齡絕不會超過二十歲。

念及于此,蘇摩抬眸看向黑暗中那一抹藍s 身影,此時,蘇茉淳仿佛感應到了他的目光,回頭深深地看向了他。

一時間,四目相對。

她的目光如山溪一般清澈柔軟,卻仿佛能透過他眼中的堅冰,看見他的內心一樣。

蘇茉淳看著他,空洞虛無的眼眸里隱約飄忽著幽幽白光。

「對不起,是我害了你。」

她依舊看著他,玉似的臉龐欺霜勝雪。

蘇摩看著她此刻在黑暗中越發脆弱無依的身影,心里一陣恍惚,就像是烙印在靈魂深處的身影穿越了千年的風雨再次回到他眼前。他走上前,低沉著聲音,柔聲道︰「今r 在這懸崖下,你救我護我,無論如何我也定會一般待你的。」

那張臉仿佛白了一下,蘇茉淳回過身去,望向無邊黑暗。片刻,清冷的聲音再次在他的耳畔響起︰

「蘇哥哥,你可知我方才所拜的白鳥仙靈指的是何人?」

說話間,蘇茉淳衣袖在虛空中輕輕一扇,前方黑暗隨之散開,高台上一尊漢白玉石像逐漸清晰起了。

蘇摩定楮一看,只見高台上矗立著一尊兩人多高的漢白玉雕刻的女子像。所雕女子大約二十上下,黛若遠山,卻自有一股威勢,一襲白衣勝雪,在黑氣的籠罩下卻是清麗不可方物,宛若九天玄女。

一剎那,他竟似再也挪不開目光,一股冰冷感帶著令人窒息的狂熱,溫柔地撫上了他的心房。

一旁,蘇茉淳將蘇摩的神情盡收眼底,畫眉微皺,拉住他的手帶他上前走去,道︰「蘇哥哥,跟我來,我有一個故事要告訴。」

這話音似有魔力一般,讓蘇摩雙腿不受控制地跟著她一路上前。走了幾步,他忍不住回頭看向來路,只見黑暗中有無數雙白s 眼球在閃動,浩若星辰,個個透露出狂熱的貪婪與渴望,可那尊漢白玉石像已再次融入了黑暗中,消失不見。

蘇茉淳頭也不回地向前走去,完全沒將身後一路跟來的恐怖妖群放在眼里。

忽地,一陣風吹來,沙沙聲不絕于耳。

蘇摩側身看去,這才發現二人已經離開空地,不知何時開始沿著一片廣袤的森林前進,林間草木茂盛,郁郁蔥蔥,卻安靜得猶如死一般,y n風拂面,令人頓生寒意。

蘇茉淳一路走,一路開口,聲音寒如秋水。

「遠古傳說,四億五千年前,女媧捏土造人,為人類之伊始。那時大地荒蕪,天上r nji n唯有二生靈,一為女媧,二為一喚作‘仙靈’的白鳥。傳說它乃是盤古開天闢地以來天地間孕育的第一只動物,吸r 月j ng華,誕于東方巨洋。千千年來,白鳥仙靈r 夜陪伴在女媧身旁,輔助她造人。在一億年前,天上突生九個太陽,大地被烘烤成焦炭,生物被烘烤成灰燼。白鳥仙靈為拯救天下蒼生,飛了九天九夜飛至蒼穹之頂,展開雙翅,以血肉之軀將大地包裹在一片y n涼之中。九九八十一天後,女媧煉成太乙神劍,一劍怒斬下八個太陽,獨留一個,繼續惠澤四方。大戰之後,白鳥仙靈不幸犧牲,女媧為感謝它為世間生靈的付出,以它殘留的血液與黃泥混合捏出數百小人,是以仙靈之後,謂之‘仙靈族’。」

她頓了頓,一字一句道︰「若謂女媧娘娘為‘大地之母’,白鳥仙靈必可當這‘護地之母’之名。」

蘇摩認真地听著她的話,不知是在思考著些什麼,半響淺問道︰「傳說中的‘帝乙神劍’可是當今天影掌門玄影真人的法寶?」

本來他此話只為轉移話題,不想蘇茉淳卻點頭道︰「正是。」

蘇摩一驚,不再多言,跟著蘇茉淳沿森林向前跑去。

「到了。」

蘇茉淳忽然一聲輕語,停下了腳步。

蘇摩方一站住,一陣冰冷ch o濕的咸風就迎面吹來,瞬間寒入骨髓。

他不禁打了個寒顫,側耳听去,隱約有波浪滾滾聲自不遠處的黑暗中傳來。

「前面就是生死海,這里面是生死林。」

蘇茉淳指了指前方的黑暗,又指了指身旁森林,道。

蘇摩心中一動,抬眼望向前方無垠的黑暗,黑s 的眼眸微微亮了亮。

在遠離海洋的內陸的一座荒山上一個小小的山洞內竟寄居著一片廣闊無邊的汪洋大海,當真是天下之大,無奇不有!

蘇茉淳瞥了蘇摩一眼,道︰「要想離開此地,唯一的方法就是順著生死海的水流前進,順流時只需半個時辰便可到達外面的湖泊。」

她說著,臉上的神情冷漠如初,仿佛在說著一件再普通不過的事情。

可蘇摩心內卻是咯 一下,從波濤聲的大小可以判斷生死海離他二人尚有百步之遙,可海上的寒氣已凍得四肢僵硬,更別提在這冰冷刺骨的海水中待上半個時辰,恐怕到了外頭二人已變成了兩根硬邦邦的冰棍。

「邪亭……」

忽然一陣y n風直打在蘇茉淳後背上,她閃電般回過頭,只見一個身影正踉踉蹌蹌地,一步接一步,踏進了生死林深。

她頓時面如紙白,失聲道︰「素齡哥哥,不要……」

而那黑衣少年卻如鬼魅附身一般,機械地走進了伸手不見五指的叢林,下垂的額發遮住了他臉上的神情,只有發間那一片深不見底的y n影在黑暗中越發清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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