洛影月揉了揉額頭,月光皎潔了整個院子,她這里是棠王府中一個單獨的小院,倒是十分安靜。最新更新:苦丁香書屋院子里有著一汪小池塘,池塘邊種著幾株垂絲海棠,在這三月里,柔蔓迎風,垂英鳧鳧,如秀發遮面的淑女,脈脈深情,風姿憐人。
果真是‘垂絲海棠花獨妍,幽姿淑態競花仙。’襯著月色,竟有幾分棠月相思,寸寸斷腸的淒美,使這小院倒別有一番風味,看來北棠楓的品味尚算不錯。
她不禁想起了碧羅山莊成片的海棠,阿爹和她都極愛海棠,見著這幾株垂絲海棠,心中忽然添了幾分親切。
忽而,一聲痛苦的淒厲穿入耳中,她轉了身,仔細的听著,除了幾縷風聲,卻再也沒听見其他的聲音。
這時,荷露正好取了筆墨紙硯來,她便問道,「你有沒有听到什麼奇怪的聲音?」
荷露豎起耳朵來,仔細的听了听,「哪有啊,小姐,這大晚上的,你可不要說些嚇人的話呀。」
「真的沒有嗎?」洛影月又細細听了听,果真是什麼也沒听見,難道剛剛的,是她的錯覺麼?可是無緣無故的,又怎麼會有錯覺?
下半夜,洛影月輾轉難眠,腦海中總是浮現出院子里听見的那淒厲的慘叫聲,那麼悲痛欲絕,似乎那聲音的主人正承受著無法言語的痛楚。
這聲音如魔音一般縈繞在她腦海之中,久久不能散去,真的,是她的錯覺麼?
……
出乎洛影月的意料,翌日黃昏,北棠楓竟來了她的小院。
荷露搖醒了小睡的她,洛影月揉了揉眼楮,有幾分嗔怪,昨夜徹夜未眠,好不容易過了午後才睡著,此時內心倒有幾分不安逸,「這麼咋呼作甚?」
「小姐,棠王殿下來了。」荷露又驚又喜的說道,「你趕緊起床了,王爺還在外面等你吶。」
洛影月心中幾分奇怪,他突然來找她所為何事?
進了大廳,果然見著北棠楓一臉冷漠的坐在梨花木椅上品茗,見著洛影月出來,他也未起身,只拿余光瞥了她一眼,冷聲說道,「成親七日過後,正妃需朝見君主的大事,你都忘了麼?」
洛影月心中一沉,見他面色十分蒼白,說話都有幾絲有氣無力。
這事她的確忘了,每日在這小院里無聊度日,誰還記得清時日?
「王爺恕罪,我家小姐不是故意忘記了……」荷露又被嚇得跪在地上,也難怪,北棠楓身上陰氣沉沉,誰見了不會有幾分害怕?
「此等大事,當然必是須由王爺提前安排好,所有的禮儀,宮規,不是該提前派人告知影月麼?還有衣著佩飾,不應當提前準備好麼?怎麼都沒人前來知會影月一聲?」
洛影月不動聲色的將荷露扶了起來,動不動就給北棠楓下跪,也不知這丫頭究竟是有多怕他。
北棠楓的眸子果然沉了幾分,揮了揮衣袖,便有幾個侍女端著疊放整齊的精美綾羅綢緞和佩飾進來,他翹著腿,言語里極度的不屑,「再美的衣服,穿在你的身上,也只會暴殄天物而已。」
一聲冷哼,那幾個侍女都將頭埋得極低,生怕出了絲毫差錯。
洛影月淺淺一笑,「既是暴殄天物,王爺就不必破費了,影月從母家自備有衣物,這等華美高貴的服飾,還是賞賜給你的姬妾們吧。」
北棠楓盯著她,站起身來,似一股陰風刮到了她跟前,漆黑的眸中有幾分嗜血的光芒,他忍不住輕咳一聲,聲音卻依舊冷入骨髓,「洛影月,你竟敢逆本王的意麼?這衣服你今日穿也得穿,不穿也得穿,哪容得了你逞一時口舌之快?」
洛影月也不多做辯解,跟他硬踫硬,吃虧的只有她自己而已,她何苦跟自己過不去呢?
「荷露,更衣。」
……
這是她自嫁入棠王府以來,第一次出門。
王府門口,一輛精致大氣的紅綢馬車早已等候多時,這馬車配了六匹上等的汗血寶馬,北昭皇朝,天子八馬,皇親貴冑四馬,官員兩馬,普通百姓只能一馬,傳聞北棠楓權勢極大,由此看來,倒是不假。
馬車行駛速度很快,卻十分平穩,洛影月掀開簾子,街道繁華,王都跟酈城,差別倒是挺大,王都的建築規則肅穆,多了幾分莊嚴與霸氣,于天子腳下,自然富庶。
而酈城卻是獨有的江南之風,玲瓏秀麗,商客往來,貿易頻繁,乃北昭皇朝最繁華富饒之地。
她剛剛放下簾子,北棠楓那陰森森的眸光便射了過來。
他一直盯著她的臉,半晌才開口說道,「你說,是本王劃破了你的臉。」
那語氣不是審問,倒像是在陳述一件實事。
洛影月點了點頭,也不做狡辯,只道,「影月無意與王爺的姬妾們爭寵,也深知此生絕不會受你恩寵,只是不想惹事上身,如此做,但求消了她們的敵意,求個平安罷了。」
「哼。」他冷哼一聲,眯起眸子來,「求個平安?在這棠王府,你洛影月必是一生平安的。」
洛影月不懂他的意思,也不多問,只說道,「有王爺這番承諾,影月也算是放心了。」
放心,怎麼可能放心呵。
北棠楓不語,過了半晌,又才問道,「洛影月,你是不是很怕我?」
洛影月一愣,沒想到北棠楓竟自稱我,她淡淡道,「王爺何出此言?你高高在上,自然人人敬畏,影月當然不能違了禮。」
「好個人人敬畏呵……」北棠楓長吁一聲,臉色越發的蒼白了,又掩袖咳嗽了幾聲,那黑眸,看起來格外的落寞。
「王爺可否要緊?」洛影月也不知怎麼就鬼使神差的遞給他一方錦帕,那錦帕上繡著一支淡紅海棠,落腳處繡著她的閨名。
「不打緊。」北棠楓雖這樣說著,卻接過了她的錦帕,盯著它出神半天,才說道,「這海棠花繡的倒精巧,可是你繡的?」
「影月手拙,王爺見笑了。」她心里沒來由的有幾分慌張,伸手便要將錦帕奪回。
北棠楓卻徑直的塞入了袖中,眸子幾分戲謔,「既然是拙作,就贈與本王好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