司靖想到剛剛出城時瞧見的那情形,城里城外,到處在搜人,不光有懷王府的人,還有攝政王府的人,來來去去,好不熱鬧——這事鬧得這麼大,又失蹤了足足有一天一夜,這懷王妃的名譽嚴重受損,到時,就算回去了,懷王能給好果子吃麼——那家伙,把事情鬧的那麼大,興許是想休妃。羋曉
問題是,他們這個主子,既然進了懷王府,既然要去盜人家手上的東西,她當然是不可能讓蕭縉得逞的。
雲沁微一笑,心下明白,那蕭縉是跟她玩上了,那人精明著,是想借機試她真本事。
在那人看來,她保定出不了事。
若真出事,大快他之心,他出動人馬來搜救,是為懷王府名譽著想,以表明他懷王並沒有薄待了王妃甾。
若沒出事,好,他冷眼旁觀,且看她如何應府這有點不尷不尬的情況,在他懷王府站足腳跟,去實現她的計劃。
反正,不管是哪種情況,得利的是他,倒霉的是她。
他就是想看好戲聞!
司靖見她不說話,繼而挺好奇的又問︰
「你把那劫匪怎麼了?關哪了?什麼來路?」
他是了解她的,不會隨意殺人滅口,除非是必不得已而為之——尊重生命,以誠待人,是她身上一種特質。這世道,爾虞我詐,而她,保持著一種明亮的心境,在保全自己的同時,盡一切力量,不傷別人,讓人覺得,這世間,依舊有正氣。
這一回,她回答了︰
「常在帶人看著。青海幫的人。」
一听是青海幫,司靖想到的是司海幫和蕭縉的關系,笑容收了一下,青海幫的勢力也是大的嚇人,只不過,人家的老巢不在西楚,而在北晉,乃是北晉一支連朝廷也得忌上幾分顏色的神秘組織。人家具有五六十年的根基,實在相當雄厚。而雲中閣,主要的勢力分布在東越和南燕,北晉以及其他各個小國,不及深入,至于西楚,也是去年開始正式發展起來。
自從岑貴妃失蹤以後,青海幫和西楚的關系,一直一直很惡劣,對攝政王和太後都懷著極大的仇恨之心,據說當年私奔一案。岑貴妃飽受委屈,其中還有迷未解開。甚至于,不能確定,岑貴妃離開時,七個月的肚子里藏的到底是龍種,還是野種!
「劫我的人,是懷王的那位異父弟弟搗的蛋……」
「哦,你見到那位了?」
「嗯,厲害的很,而且,他已經知道我是冒牌的了,所以,我們得抓緊手上要做的事。司大哥,你吩咐下去,加快尋找戒嗔師父的步子,我已經請秦逍幫助,希望可以與他聯手,盡快找到她們的下落。我這里也得盡快行動起來。不能在懷王府待太久,以防有變!那個安冉,讓我覺得有點不安。又不能隨隨便便滅了他。留著太容易出ど蛾子!」
雲沁說。
司靖點,看著她,笑︰「你還回答,怎麼回去?」
「嗯,這個不急。就這樣決定了,我們待會兒進城去先去洞府查案子。回那見鬼的王八窩,能憋死人。」
王八窩?
司靖想︰這指的是懷王府嗎?
啥時候,懷王府成王八窩了?
他失笑,沒問,只道︰
「到時可能會遇上懷王爺,還有攝政王!」
「怕啥?我現在又不是慕容瑤!」
她站在窗口,盯著河邊那一片清幽之景,偶爾還有魚兒躍出水面,湖水波光粼粼的,閃著七彩的光,灩灩奪人眼,這家落,是處清幽之所,可惜,她不能在這里久住,也許,這里,會因為他們的往住,而不再清幽。
她忽就吐出一口氣,轉身看著這位宛似兄長一般的男子,三十五歲的人,將步入中年的人兒,又做過提刑官,渾身上下,有著一股其他人所沒有的穩重,五年的相處,知根知底,能給人一種安全感。是家人。
「怎麼了?欲言又止的樣子?有點不像你的作風……」
司靖笑問。
雲沁卻沒笑,神情有點嚴肅,說︰
「我有種奇怪的感覺……」
「嗯?」
「這一次,我們要是追著這人案子往下挖的話,會挖出可怕的事出來,那些事兒,也許是超過我們承受能力的……或者,有危險。」
「既然如此,為什麼還要查?只要你一句話,我就回掉。」
司靖看著她,她的臉上難少浮現那種不確定的情緒,以及猶豫,而她的直覺,一直是靈驗的。
她不說話,皺了一下秀眉,才說︰
「我的理智在告訴我,不管這事,但是,有一個奇怪的感覺在指引我必須查下去。唉,查吧查吧查吧,我從來就是不到黃河不死心的人。只是得見機行事了……」一頓,又忍不住說起心頭的異樣來,道︰「我總有那麼一個感覺,好像有人設了一個套子,在等我們兒們往里頭鑽。一旦穿進去,要想出來,就會有點難。你說,這感覺滑不稽?」
語氣里的焦慮,令司靖定了一定,這種自嘲,透露著一種不確定的情緒,這種情緒,很少在她身上出現。
「那就隨機應變吧!按理說,誰能尋我們的麻煩?若真有那種有本事的人,在玩鬼把戲,我們若是退縮,就永遠不知道誰在算計我們?只能抽絲剝縷的進行下去。見好就收,有危險就撤。」
司靖也是一個愛撞南牆的人,什麼事兒都喜歡理個清清楚楚,明明白白,不明不白的,太容易遭人暗算。
「也只能這樣子了!」
「那就這樣吧!下午一起回城去,查看查看。」
「嗯!」
「哦,對了,有個事兒,我一直惦著,今天得問問了!」
「什麼?」
她以為他問的肯定是要緊事……
誰知人家一本正經吐出這麼一句叫她差點趔倒的話來︰
「黃河在哪國版圖上?」
「……」
某人呆住。
對方神情很認真呢,人家很認真的在求知,所謂知之為知之,不知為不知,他屬于好問上進之輩。
「‘不到黃河不死心’這話听上去很有深意,很精髓,而且還听你說過無數遍,我研究過很多古籍,滄旃歷史上倒也記載過這樣的古語,不過沒有注解,別外,我搜羅過不少地圖,就是找不到那條河……」
「……」
翻古籍,查地圖,這麼鑽研的人,真是不多見,這樣一種精神,應該被頌揚。
可是,也太能打破沙鍋了吧!
雲沁無語望天︰「阿司兄,你當我沒說過。沒法解釋。解釋了你也不懂,到時你會說︰阿雲,昨兒個你是不是沒睡醒……」
司靖一笑,心下的好奇越發重,但還是很識趣的將話題轉到另一個就目前而言更具有現實意義的問題上去︰
「那,秦五公子來做什麼?關起門來說了這麼久?」
在司靖看來,這位公子,是個可怕的角色——相當相當的可怕,得罪他的人,且對他來說是一種危害的存在時,基本上那人看不到第二天的太陽︰神秘失蹤,尸骨無存。曾經他有調查過這個人,覺得此人背後,不僅僅存在一個秦家,秦家在南燕,並不算得上是真正意義上的豪門大戶,好像另有一個神秘的力量在支撐著他,將他捧的無比的強大。
他只稍稍一查,就有人勸他,別再繼續,否則,後果嚴重,會危及性命。
雲沁就知道他會問的,微一笑,捋了捋那被風吹亂的劉海︰
「哦,也沒什麼,他來求婚!」
這回輪到司靖呆住︰
「……」
雲沁眯眯一笑,看著自己的得力助手一副梗到魚骨頭一樣的表情。
「你答應了?」
司靖還是見過世面的人,馬上就從震驚中回過神來,其實,並不意外。
「你覺不覺得我該嫁人了?」
「……」
司靖再度無言以對。
「喂,你那是什麼表情?不覺得我與他挺配?」
她搖搖頭看到囡囡在往這里跑過,手上執著一個張剛剛寫好的字貼,紛紛落瑛飄落,她像一個無邪掉落人間的精靈,讓萬物為之失色。
不再說話,她開門,欲迎接她的寶貝,門開時,恍惚听到司靖說了一句︰
「別那麼早下定論。要是你覺得配,五年前,你何以不嫁?可見你的心並不在他那里。」
是的,她的心,並不在他那里!
哪怕他待她這麼好!
「娘親,娘親,我的功課,給您檢查一下!」
雲沁抱起孩子香香的身子,開始和孩子說話,這代表,她與司靖的談話就此告一段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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吃過午飯,雲沁整裝離開雲莊,囡囡一臉的依依不舍,撅起小嘴,緊緊拉著雲沁的手,郁郁的直叫︰
「娘親,為什麼我不能跟著?娘親不愛我了?娘親不疼我了?一定是的!」
唉,這個小纏人鬼!
雲沁心里也不舍,也不想離開,可外頭有太多事需要她去辦,她不能像以前那樣閑在家里陪她讀書練功。她想了想,蹲子,沒像以前那樣親親她,而是用一種嚴肅的語氣告訴她︰
「囡囡,你不是想要爹爹嗎?娘親現在正處于找爹爹的最後緊要關頭,為了不久的將來,你能得到一個比秦伯伯還要有型的爹爹可以陪睡,娘親必須出去努力奮斗,你說娘親愛不愛你?」
一听有爹爹陪睡,囡囡大眼楮唰的亮了起來。
司靖、明月、明霞都以一種憐憫的眼神看向這對都愛坑蒙拐騙的母女,女兒難纏,做母親的更無恥。
「真有爹爹……」
囡囡興奮的直叫,拉著母親的衣角,興奮極了。
某人不曉得心虛為何物,重重點頭︰
「不久的將來肯定有!」
這不算是撒謊,也許有那麼一天,她真就遇上那麼一個讓她可以放開過去的男人,並且也能坦然的接受囡囡,那麼,招來作囡囡的爹爹,也無可厚非。雖然,這種男人,在這個世界上,估計是絕種了,但,世界之大,萬事皆有可能的。
機緣來了,她不介意帶著囡囡嫁一回︰前提是,那個男人必須無底線的對她和囡囡好,否則,一切免談。
所以,她絕對不是在撒謊。
「那爹爹生的是怎個樣子?」
某個孩子,開始發揮想象。
「呃,帥的掉渣,俊的畫不出來,神氣的讓囡囡祟拜……就這樣決定了,囡囡好好看家,努力和明月學看帳,咱要做一個女強人,自力更生,絕不讓未來的爹爹瞧不起!」
「好!」
囡囡給了一個漂亮的軍人站姿,嚴肅答應︰
「咱要做一個讓爹爹豎大拇指的好女圭女圭,娘親,你好好去挑……這事,就拜托您了!辛苦您了!」
無恥的娘親看著小小人兒那可愛樣,忍不住笑著親了又親,並不覺得自己在騙小孩子,對于孩子的反應,深表滿意。
邊上,司靖表示很無力,明月明霞哧哧哧的在那里笑︰哎呀喂,這一對寶貝兒,多有趣兒呢!
二人揮揮手離開。
囡囡收起無比燦爛的純真笑容,轉頭,低首,負背,垂頭喪氣的,悶悶不樂的回自己的房。
明霞回頭看︰這孩子怎麼了?像一顆蔫了的菜似的。
她示意子淵跟過去。
子淵點頭緊跟在側。
囡囡回了自己的房間,托著下巴,一臉沉思狀,看著去拿琴,想督促她彈琴的阿淵,悶悶的嘆了一聲︰
「娘親學壞了,越來越奸詐,她要是肯找人來當我爹爹才怪呢!騙人騙的眼楮也不眨一下,還當我是三歲小孩子!哼!壞人!就知道自己跑出去玩,也不帶上我!」
阿淵差點跌倒,這妞妞啊,那心智完全不像是五歲的孩子呢,古靈精怪的。
「阿淵,我們出去替娘親找男人好不好,我的眼光比她好多了……」
小丫頭唉聲嘆氣了一番,突然推開凳子叫了出來。
阿淵望屋頂,五歲啊你,怎麼這麼不安份,怎麼就那麼能折騰人。
「省省吧!」
他簡單干脆的給了三字。
「不能省。阿淵,娘親找不到爹爹,也許我能找到,有句古話不是這麼說的嗎?父女連心。我決定了,我要出去找爹爹……」
噌噌噌,那小灩灩生波的水眸里,有道興奮的奇異的光迅速的放大,放亮,再放大,放亮,耀的讓人睜不開,令紅撲撲的臉蛋兒,美的不像話。
阿淵額頭開始終冒汗,心頭發亂了,忙將琴放開她面前,將她按下,叮嚀起來︰
「小姑女乃女乃,你就別給師父添亂了!我們是小孩子,小孩子得乖乖待在這里……」
囡囡左右一掙,掙開,噌噌噌爬上凳子,跨上桌子,雙手叉腰,居高臨下的俯視,還一跺起小腳︰
「錯錯錯,這叫幫忙!幫忙!」
阿淵見拉不住,不拉了,用斜眼瞟著一下,然後,干脆就坐到了那凳子上盯著看,說︰
「幫倒忙,那也是忙!」
「小瞧我?」
囡囡不服氣的︰
「我們要不要來賭一賭,我肯定我會比娘親先找到爹爹……」
「不賭!」
想都沒想就拒絕。
「為什麼不賭!」
「不上當!」
「……」
「才不當你的幫凶。」
「……」
「我答應師父的,要好好盯著你,所以,你只能待村子里當你的小霸王,其它,免談。下來,乖乖的好好的彈琴,下午我們去打麻雀。我讓小常給打了兩支彈弓,我教你如何打百發百中。」
囡囡張了張嘴,這只呆頭鵝變聰明了,而且還用彈弓來誘惑她,也是一個壞人呢!
她是挺想打彈弓的,可是,可是她更想要爹爹啊,一個玉樹臨風的爹,可以將她抱起來往空中拋起,接住,能逗她玩的爹爹。
「我比較想要去找娘親!」
利誘沒成功。
阿淵改變策略,站了起來,袍角撩起塞到腰帶上,作了一個請的動作︰
「好啊,過來打贏我!打贏了,一切你說了算!師父說了,道理說不通時,只能用武力。強者為王道!王者之爭,必以武力一決雌雄。」
一臉睥睇眾生的模樣。
囡囡悲憤的往琴弦上那麼一挑,發出一陣尖耳的聲響,響徹房頂,直把躲在門外偷听的明霞嚇了一大跳,只捧心髒。
「你你你,莫子淵,你恃強凌弱!」
外頭,明霞也點頭︰的確的確,這完全是恃強凌弱,一個五歲,一個十歲,一個才初入門,一個已經練了幾年,再天才也得給時間發展吧——阿淵,你和你師父一樣,無恥。
「師父說了,這本來就是一個恃強凌弱的世界,想要將眾生踩在腳下,就得變成強中強手。」
阿淵淡定的辯說,渾身上下透露著泱泱大氣,十歲,小小少年,正是懂事之季。
外頭,明霞嘆︰果然有乃師之父。
囡囡呢,開始跳腳,咬牙切齒,磨拳霍霍的的吼︰
「遲早有一天我要打敗你!到時,看你怎麼欺負我!」
外頭,明霞豎大拇指︰小主子,認真練,練的棒棒的,把天下男人全踩在腳下,看誰能欺負我們女人,你一定要和你那無恥的娘學習,做一個讓人不敢小瞧的強女人。
「行啊!想要打敗我,就馬上去練功,像你這樣懶散,永遠成不了氣候!」
又激了一句,阿淵轉身離開。
于是,某個小孩子徹底被激怒了︰
「你等著,你等著,我要和你單挑!我要贏你!這世上,只要我雲歌兒不想做的事,從沒有我做不了事。」
似一陣林間的清風,追了出去,一時早忘了要去找爹爹這碼事了。
門外,明霞躲開去,嘴角直抽,想笑。
年齡差在孩提時代是一個巨大的差距,兩個同樣聰明的孩子,會因為那年齡顯示出各自不同年齡段的心智。就現在而言,到底還是子淵有智謀,輕易就把那鬧騰的女圭女圭給收拾了。
是的,這個時候的阿淵是完全可以控制囡囡,但當她的年歲漸大,智門大開,真正能模得到她心思的人,沒有幾個,而他不是那幾分之一。
阿淵並不知道,自己只是一時引開了她對于尋找爹爹這一件事的注意力,然,這份心思,已經在她心里生根發芽,小小的她,執念很深,會一心一意的貫徹下去,絕不會半途而廢。
不久的將來,她果然去找爹爹,而冥冥中注定,某些雲沁一直想避開的事,因為她的攪局,而再度牽扯到一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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彼時,雲沁完全不曉得這趟進城,成了獵物,自投羅網的,被某人給盯上了。
待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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